《庄子》的“世德”观念及其政治意蕴-哲学
《庄子》的“世德”观念及其政治意蕴
《庄子》的“世德”观念及其政治意蕴本文系2014年度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青年项目(14CZX023)、博士后科学基金第55批面上资助(2014M550075)“先秦道家物德论研究”的阶段性成果。
叶树勋
【摘要】
在庄子思想中,世人的普遍德性作为公共生活秩序的内在依据,成了考量政治行为正当性的核心标准,由此德性问题也就不再限于个体生命的界域,而是在宏阔的天下视域中呈现出体化的理论向度。此即庄学特有的世德观念。对于世人德性的整体情况,庄子预设了“天下之德始玄同”的美好起点;但由于统治者“为天下”的不正当侵扰,世德日益“下衰”,以至于“大德不同”;为此庄子提出不干涉主义的政治诉求,倡导回归到人人皆为至德者的“至德之世”。庄子的这种政治主张并非无政府主义,而是对老子无为政治思想的解构式发展,和黄老学对无为政治进行制度设计的建构式发展形成了鲜明对比。
崔雪莉图片关键词
庄子;世德;为天下;不干涉主义;无政府主义
中图分类号:B223 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7660(2015)04-0117-06
作者简介:叶树勋,广东河源人,哲学博士后,(天津300071)南开大学哲学院讲师。
①参见叶树勋:《庄子的“悬解”之“德”》,《史学月刊》2013年第10期。
②关于《庄子》的作者,学界有争议。笔者在整体上将《庄子》视为庄子学派的集体作品,对其间的材料予以统一使用。由于庄子是庄子学派的代表,在行文过程中我们也会直接称作者为庄子。
不同于西方哲人的哲学思想起源于对这个世界的惊讶,中国古代学人,尤其是先秦诸子,对学问的探索是“起于救世之弊”。庄子也不例外,如何安顿乱世当中的生命境遇是庄子的基本问题意识。本着这一问题意识,他提出了两种救弊思路:一种是理想化的,倡导生命主体自我转化,从世俗的负累中超拔而出,由此成为德性圆满的至德者。在这种思路中,政治秩序是不必要的,甚至还会成为主体转化的一种拖累;但在现实世界里政治问题又是不可回避的,再加上战国诸子学术思潮的影响,庄学中也有不少地方对政治问题予以了回应,由此也就有了救弊的第二种思路。在后一种思路里,庄子基于普遍保护世人德性的考虑,对现实政治行为的正当性予以了深刻的反思。
在这两种救弊思路里,德性问题都是受关注的重要内容。在第一种思路下,个人的天真德性是省察生命价值的出发点,同时也是安顿生命境遇的归宿;而在第二种思路下,德性问题的学理地位则有所不同,在此德性不是个体生命价值的体现,而是人类体生活秩序的内在依据,成为评价政治行为正当性的关键标准。关于第一种思路下的德性问题,笔者曾撰文探讨
①
,这里将主要围绕第二种思路下的德性问题展开讨论。在庄子看来,世人德性在整体上原处于自然完满的美好状态,但由于现实世界里统治者的不当侵扰,世人德性不断衰降,为此庄子劝诫统治者去除那些迁德淫性之举,回归到完满自得
的原初状态。那么,庄子是如何规设体德性之原初状态的?又是哪些统治措施侵扰了世人德性?对此庄子又提出了什么样的对策?能否被视为一种无政府主义?这一系列的问题是本文所要逐次探讨的内容
②。
谷歌账号注册网站一、“天下之德始玄同”:世德的原初状态
劳思光先生主张“基源问题研究法”,认为一切思想家或学派的学说理论,在根本上必然是对某一问题幸福qq个性签名
的答复或解答,而这一点正是我们把握某一思想家或学派之思想的切入口
劳思光:《新编中国哲学史》,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5年,第10页。。
这是一种很有见地的研究方法,提醒我们在关注某一思想家之学说时首需厘清他的基本问题意识。通观《庄子》全书,如何安顿乱世中的生命境遇可谓是贯穿全书的基本问题。对此,庄子既主张生命主体的自我转化,又从现实的政治视域对人类体的生活秩序展开宏观的思考,期待天下间所有人皆可葆持原真的美德,而免于不良政治行为的侵扰与破坏,倘能如此,便是庄子所向往的“天下之德始玄同”的理想状态。
在这种“政治型”救弊思路中,世人的普遍德性作为个体德性的抽象总和,在现实的政治架构里也就成了统治者为政理民时首需考虑的正当性根据。在此等语境下,德性的主体并非专指某一位个体,而是泛指世人之整体,在宏阔的天下视域中呈现出体化的向度梁启超有“公德”之说,意谓相善其的德性,与独善其身的“私德”相对。(参见梁启超:《新民说》,沈阳:辽宁人民出版社,1994年,第16页。)梁先生所说“公德”之主体乃是个人,强调个人在公共生活中
炸字组词应具备的德性。本文所称的“世德”或“体德性”,其主体乃是作为整体的天下人,与梁先生所说的“公德”有所不同。。对于这种体德性,庄子首先预设了一个美好的起点,即认为人类德性在整体上原本处于自然完满的状态,对此庄子主要通过“至德之世”“至德之隆”“建德之国”等说法来展现。我们先考察“
至德之世”的说法,此语在《庄子》书中共出现4次:
她字组词100个《庄子》的“世德”观念及其政治意蕴
《现代哲学》2015年第4期
吾意善治天下者不然。彼民有常性,织而衣,耕而食,是谓同德;一而不党,命曰天放。故至德之世,其行填填,其视颠颠……夫至德之世,同与禽兽居,族与万物并,恶乎知君子小人哉!同乎无知,其德不离;同乎无欲,是谓素朴;素朴而民性得矣。(《马蹄》)
子独不知至德之世乎?……当是时也,民结绳而用之,甘其食,美其服,乐其俗,安其居,邻国相望,鸡狗之音相闻,民至老死而不相往来。若此之时,则至治已。(《胠箧》)
至德之世,不尚贤,不使能;上如标枝,民如野鹿;端正而不知以为义,相爱而不知以为仁,实而不知以为忠,当而不知以为信,蠢动而相使,不以为赐。(《天地》)
从文义看,这三段话都是对远古社会的追述。诸子惯于将自己的社会理想寄托于久远的古代,这种情况在庄子这里也不例外。是以,我们不宜将这几段话单纯理解为庄子是在追述遥远的历史。实际上,这种社会状态在历史上是否真正存在过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是庄子社会理想的一种寄托,同时也是其对人类体德性的一种美好预设。排名
以往我们更多的是关注“至德之世”学说中关于远古世态的描述,实际上,“至德之世”的要义不在于“世”而在于“德”。具体来说,此等世态之所以美好,乃因为在这种世态下人人皆能葆全共有的德性,处于一种“同德”的状态,惟其如此,斯可谓之“至德之世”。《马蹄》篇的“同德”、《胠箧》篇的“天下之德始玄同”,《天地》篇的“同乎德而心居”,都是在强调天下间所有人都葆全了原真之德,因而组成了“其德不离”的“至德之世”。
关于世德的美好预设,除了前引的“至德之世”,还可见于以下表述:
神农之世,卧则居居,起则于于,民知其母,不知其父,与麋鹿共处,耕而食,织而衣,无有相害之心,此至德之隆也。(《盗跖》)
南越有邑焉,名为建德之国。其民愚而朴,少私而寡欲;知作而不知藏,与而不求其报;不知义之所适,不知礼之所将;猖狂妄行,乃蹈乎大方;其生可乐,其死可葬。(《山木》)
《盗跖》篇的“至德”在用法上和前三篇的“至德”相类似,“德”字所表示的并非个体的德性,而是天下人整体的德性。《山木》篇的“建德”一词,亦见于《老子》第41章“建德若偷”,但老子讲的“建德”乃是指个体德性,而《山木》篇的“建德”乃标示体德性。这两段引文对世德的基本定位与前三篇相差不远。“建德之国”一说亦有特别之处,“至德之世”与“至德之隆”是追述过去的社会,而“建德之国”则是描述边陲的国家,一个是时间上的久远,一个是空间上的遥远。不管是远古之世还是边陲之国,实际上
都是庄子社会理想的一种寄托,表达了庄子对世态之德的美好预设。
二、“逮德下衰”:世德的整体衰退
庄子通过“至德之世”“至德之隆”“建德之国”等说法为人类的体德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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