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屏世界2023/6
变形记韩安冉
传媒新思维
视听广角
镜像理论视阈下
探究动画电影中的人物形象建构
———以皮克斯电影《青春变形记》为例
阴王爱爱
摘要:动画电影《青春变形记》将少女成长的烦恼、自我寻与认同等元素融为一体,在奇幻彩的包装下讲述了一个温馨的亲情故事。影片采用单线叙事,小女孩美美成长中所遇到的不论是精神上还是身体上的烦恼都隐喻在“变身”———红熊猫上,在“变身”成为红熊猫的路上逐渐认识自己的内心,寻自我认同。文章以拉康的镜像理论为指导,分析美美的人物形象塑造,在三个朋友、自己的母亲、周围环境的影响下,她是如何最终认识自我与确立自我的。
关键词:镜像理论隐喻《青春变形记》他者自我建构
动画电影《青春变形记》讲述了一个生活在加拿大多伦多的华裔女孩美美,她继承了家族的特殊能力———变身成为“红熊猫”,并因此发生了一系列奇幻的故事。这种特殊的能力使美美的母亲这一代血脉中的女性在十三岁左右,即青春期阶段情绪起伏较大时,会变身成为红熊猫。美美正处于青春期,加上这种身体上的变化所带来的不适,心理上一直顺从母亲做一个“乖乖女”压制自己喜欢嘻哈、跳舞、玩闹活泼的天性。当某一天,美美与母亲因为偶像乐队演出的事情爆发了激烈冲突,最终美美反抗了母亲。在母女二人一连串反抗事件的推动下,母亲也意识到孩子长大了,最终达到和解。在影片中,有很多关于“镜像”的隐喻,无论是现实生活中的镜子还是虚拟世界中的镜像,都在此部动画电影中体现得淋漓尽致。例如,美美卧室的镜子、进入“新怡竹林”中的镜子、他人眼睛中的镜像呈现,这些都构成了《青春变形记》的镜像隐喻。在拉康的镜像理论中,“他者”是很重要的组成部分,婴儿通过与他者的接触,最终形成认识自我并发展到自我形成。影片中美美经历了三个阶段,分别是拥有变身能力、压制变身能力
、与变身能力共存。在这一曲折的过程,也是美美逐渐自我确立的成长过程。当然,美美在此过程中受到的“他者”影响,拉康的镜像理论对此有着令人信服的阐释。
“可以变身”———镜像理论与认识自我
拉康镜像理论研究。拉康的镜像理论最早可以追溯到1936年的《镜像阶段》(The Looking-glass phase )。拉康在文章中以6-18个月的婴儿作为研究对象,研究自我是如何建构以及自我认同的过程。研究结果表明,镜像理论可以分为三个阶段:“这个自我认同的过程大约经历三个步骤:
最先婴儿与大人同时出现在镜前,
这时婴儿对镜像与自己、对自己和镜像与大人的镜像还不能区分;稍后可以区别镜像与自己的身体;最后觉察出镜像是自己的,并不断为这一发现而欢
喜。”[1]
简单来说,婴儿在某种条件下接受了自己的视觉形象,
此时对于这种“幻觉”还不能准确区分,处于朦胧的认证阶段;而在与这个视觉形象进行互动时,婴儿认为“幻觉”就是自己,于是愈发被视觉形象所蒙蔽、所钟情。“自我”的形成正是靠着镜像(他者)与婴儿自己的互动而形成,从碎片化的印象逐步形成完整统一的自我认知。
在镜像理论中还有一个极其重要的论点———他者。拉康认为:“自我的认同总是借助于他者,自我是在与他者的关系
中被构建的,自我即他者。”[2]婴儿在镜像阶段所看到的镜像
不止有现实生活中镜子的镜像呈现,还有父母、周围的朋友甚至整个环境都是潜在的镜像。镜像并非都有实体,往往是婴儿想象的他者。在这里,镜像可以简单理解为一种隐喻,人与环境共同构成了他者,而他者对于婴儿的自我建构与认同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处于镜像阶段的美美开始审视自我。在影片中,美美首先以图片加画外音的形式出现,根据美美自己的独白可以判断这是一个出身于传统家庭的华裔女孩。孝顺父母作为美美家的首要规则,也成为了约束美美的性格、爱好、交友等的一把隐形束缚。在美美成长的过程中,母亲扮演重要的角。为迎合妈妈的期待,美美将自己塑造成为乖小孩的形象。然而,在影片的开头也交代了美美并不是表面的乖张,
相反她非常有个性,有主见,有自己的追求。同时,借由独白引出“过于孝顺会迷失自我”
。在接下来的情节发展中,具体呈现了美美如何“孝顺父母”,
如准时下课回家帮母亲打扫宗祠、祭拜祖先
2023/6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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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怡”、各门功课满分等。在美美对异性产生好感时,母亲拽着美美一路狂奔到店里,不分青红皂白地呵斥男孩,而美美自始至终却没有反驳,并在卧室中不断对镜子中的自己暗示“你是她的骄傲”“你不可以让她失望”等类似的心理暗示。
长期所处的周围环境让美美逐渐异化,自我开始逐渐苏醒,并且诱发了美美母系家族血脉中的特殊能力———可以变身成为红熊猫。当美美在清晨照镜子时发现这一能力时,她的第一反应是恐惧、畏惧并感到不安。在这个时期,镜中的红熊猫就是美美的镜像,
构成了美美的“小他者”。此时的美美正处于拉康所阐述的镜像阶段。成为红熊猫之后,美美可以在不经意间对母亲反抗,
即使在一瞬间变身后,也会快速转变态度成为“三好学生”版的美美。在和小妹们约定好去看演唱会,半夜翻窗出逃被抓,看到母亲失望的眼神,美美将责任推给好妹,
这无疑是因为美美的家训不允许自己叛逆母亲。在变身成为红熊猫后,
美美感觉怪异,开始躲避,害怕被他人知道,这都是美美尚未认同镜像中自己的表现。因此,她选择封闭自己,控制自己的喜怒哀乐,不让红熊猫出现,不敢与他人产生亲密接触。
“控制变身”———追寻自我与他者
寻自我———“红熊猫”与“美美”互换。在影片中,美美拥有变身能力代表着女性初潮的发生,母亲出于关爱驱车来到学校,当着全班同学和老师的面给美美送去遗落在车里的卫生巾,这一行为瞬间让美美感到羞耻,此时她愤怒变身,他者形象———红熊猫再一次出现。母亲看到美美变成红熊猫逃出教室,追上躲起来哭泣的美美,于是告诉了美美这个能力的由来,并且说明这个能力被长辈们压制了,通过仪式可以束缚红熊猫。在之后的情节中,美美通过了母亲设置的简单测试,拥有了控制变身的能力,并且希望获得奖励———去看四城乐队的演唱会,结果母亲还是义正严词地拒绝了美美。于是美美与三个朋友商量对策,
小妹们一致认为美美变身红熊猫能够得到同学们的喜爱,
借此机会合影、做手工来赚门票费。同时,她们认为这是通向成熟女性的第一步。由此,美美开始逐渐寻真实的自己,
开始和母亲反抗,开始有自己的小脾气,并且在“红熊猫”与“美美”之间不断切换,不再以红熊猫为耻,
开始接纳它带给自己的额外福利,开始认同自己。美美通过与朋友的交流、肆意玩耍、在赚钱的路上获取不断的满足感,
进而获得了主体意识。而红熊猫作为美美的另一面,在身份的不断切换中,美美的主体又被红熊猫这一镜像所同化,反过来红熊猫成为了美美最真实的自我。在影片之后的情节中,
美美进入了封印红熊猫的仪式,并在“新怡竹林”这一虚幻场景中,
第一次与自己的另一面红熊猫完成了接触,在伸出手的那一刻,透过对面,她意识到红熊猫也是自己,是一种能力也是一个礼物。在进行封印的那一刻,美美想起了自己与红熊猫之间的点滴过往,于是决定保留这一特殊能力,相信自己可以控制这种能力。最终美美擅自结束了仪式,并完成了自我认同。
他者———“小他者”和“大他者”的形象。“在拉康这里,他者在概念上有着广狭义之分。从广义上来讲,
也就是存在着‘大他者’,它指涉的对象是整个时代环境、社会形势以及规则制度等;从狭义上讲,即‘小他者’,则如上文所述,涵盖了婴儿时期镜像中所呈的虚幻影像,
周边亲朋施加于‘我’的种种影响等。”[3]
在这个阶段中,
影片呈现出很明晰的三个“小他者”形象与一个隐晦的
“大他者”形象。一、第一个“小他者”形象———以母亲为代表的美美家族中的女性。美美的妈妈也是一位优秀的女性,成绩优异,做事认真,但也与美美一样,对母亲也就是美美的外婆产生过反抗。在电影中,美美妈妈年轻时与美美爸爸结婚,美美的外婆在心底却不认可这个女婿,
外婆的眼睛处留下的伤疤就是美美妈妈反抗她时意外留下的。美美在母亲这里得不到认同(参加演出会)与母亲在外婆那得不到认同是一样的,既依赖于长辈又想摆脱他们的控制,
尊敬长辈的同时又反抗他们。外婆的形象象征着旧秩序的规训,
端庄、优雅、威严、循规蹈矩。影片中外婆捏着红熊猫毛发到美美,
告诉她控制红熊猫是很难的,
而美美表示不会让大家失望,不会让母亲失望。当美美问到是否有过仪式失败的先例时,外婆回答“这不能失败”,换而言之,外婆也没有尝试突破仪式的枷锁,这种仪式被口耳相传、身心践行地规训着一代代人。
很显然,母亲的语言与行为对于美美而言是他者,母亲所代表的人格理想是贤妻良母、相夫教子。假如没有红熊猫的变身,那么美美会和母亲甚至外婆一样,结婚生子,培养出下一代“美美”,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主持仪式。因此,母亲们是美美的镜像,是美美平静生活中的他者。
二、第二个“小他者”形象———美美身边的朋友。在朋友们意外得知美美的变身能力后,不但不排斥她,反而认为这很可爱。她们在美美需要关心时,通过唱歌、斗舞等方式安抚美美的内心。但美美的文化背景导致美美不可能成为朋友那样的人,她的朋友可以对异性产生好感并且不加掩饰并认为这是正常现象,也不用准时下课回家做家务,也不用特别在意自己的学习成绩。以朋友们为代表的他者形象,可以视作美美想要追寻自由,但因为自身的家训原因而达不到的镜像,同样对于美美自我的追寻产生了重要意义。
三、第三个“小他者”形象———红熊猫。“这一‘镜像’所反映的不是一个完美统一的自我,相反,它映衬出自我的另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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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面,即‘缺乏’‘不在’‘空无’的前镜像状态,并激起焦虑与
仇恨的负面心理体验。”[4]
红熊猫身上所带有的反抗、
肆意玩耍、不被家训所规训的气质,正是长期以来美美身上所欠缺并在潜意识中所向往的。美美自认为可以掌控一切,独立且自信,但其实她的一切都由自己的母亲所掌控。因此,在第一次变身时她难以认可成为红熊猫后的言行举止,红熊猫与美美自身在一种否定的关系中存在的:“它否定自我的存在,昭
示自我的‘缺乏’。”[5]
在她因为利益被迫变身的时光里,她逐
渐喜欢这种欢脱与快乐,
并逐渐尝试或者探求是否可以与这个能力共存,
与“灰暗”的红熊猫共存。四、隐晦的“大他者”———影片所暗示的文化环境。美美一家是移民到多伦多的华裔家庭,
他们深受中国传统文化的影响,具体表现为将孝顺作为家训、祠堂祭祀活动、具有东方式的穿衣风格等。而多伦多在影片中是西方文化的象征,美美的朋友们对于异性追求的开放态度、
四城乐队所代表的流行文化以及不被束缚的生活氛围,
都构成了开放、包容的文化环境。这种文化环境在潜移默化中对于美美而言,形成了“大他者”的镜像。一方面,美美作为东方家庭出生的孩子,她要遵循孝顺父母的家训,
出类拔萃,成为母亲眼里的骄傲;另一方面,美美生活的环境以及自己青春期对于异性的好奇还有渴望父母的认同甚至成为成熟女性的理想追求,在她幼小的心灵中产生了复杂的矛盾情感,
也催生了红熊猫的诞生。“成为变身”———自我建构
当美美决定留下红熊猫时,她就成为了红熊猫,成就了自己。在他者话语对自己产生潜移默化的激励作用下,美美开始正视自己内心的另一面,正视“新怡竹林”镜像中的自己。仪式失败时,美美看着自己红熊猫肥硕的身躯,而对母亲担忧的神情置若罔闻,
不顾一切选择回到朋友身边,完成自己小小的心愿———
看四城乐队的演唱会。影片的高潮部分是美美与变身成为红熊猫的母亲吵架过程,美美坦率地表示无论是利用红熊猫的变身去赚钱还是其他“坏事”都是自己的主意,与任何人都无关。通过这种近似歇斯底里式的言辞反抗,
美美宣示自己长大了,需要一定的自由。而美美妈妈愤怒的原因也在这场对决中嘶吼出来,美美妈妈认为自己从未去过演唱会,为了家庭奉献一切,但到头来却得不到女儿的认同,
甚至换来孩子来挑战自己的权威。当美美说出
“我不会成为你”时,意味着她彻底与母亲的人生道路决裂,“自我因而成长起来,在这个过程中,人的生理心理的成长与符号化的过程结合了起来,
成为一个具有社会和文化意义的个体”
。[6]美美在精神上完成了与母亲的对抗,并付诸于行动。成为红熊猫意味着美美接受了家庭文化
和这种特殊能力,继而认可保留这种天赋,同时也接受了西方国家所代表的流行文化,大胆地表达自己“喜欢男孩”“喜欢流行音乐”“喜欢随音乐舞动身躯”,使身心都完成了这种叛逆与反抗,接受自己的不完美。美美选择与红熊猫共存、选择对朋友道歉和好、选择与母亲正面对峙表达诉求,都体现了红熊猫、母亲、朋友这三个小他者在美美的内心达成了和解,换言之,美美与镜像中的幻想和现实的理想达成和解,三种他者形象都是美美的理想人格的体现。
当红熊猫的封印仪式再次开启时,
美美家庭中的女性齐聚一堂,每一个母亲都原谅了自己的女儿,而美美与自己的母亲隔着连通现实与幻境的通道里互诉衷肠,
美美依然平静地对母亲说要保留红熊猫,而母亲也在和解中选择放手,随着孩子自由成长。
结语
在动画电影《青春变形记》结尾,母亲选择封印能力,并将其保存在电子宠物游戏机中,外婆将数字“4”做成玉石雕刻封印能力,而美美不再畏惧自己的变身能力,利用红熊猫这一形象生动活泼地为游客们介绍东方的宗祠文化。她认清了自我,从镜像阶段中建立了自我意识,成功迈向了成熟女性的第一步。
总而言之,影片《青春变形记》在人物形象塑造上是成功的,尤其是美美和红熊猫的形象更是深入人心。(作者单位:西北师范大学传媒学院)
参考文献:
[1]陆扬.精神分析文论[M].济南:山东教育出版社,1998.
[2]福原泰平.拉康:镜像阶段[M].王小峰,李濯凡,译.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2002.
[3]任小青.寻真实的自我———以拉康镜像理论看《她》中主人公的自我建构[J].电影新作,2019(05):114-118.
[4]周小仪.拉康的早期思想及其“镜象理论”[J].国外文学,1996(03):20-25+85.
[5]南宫梅芳.视觉的陷阱———他者的误认[J].北京科技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6(03):147-152.
[6]方汉文.后现代主义文化心理:拉康研究[M].上海:上海三联书店,2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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