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童《红粉》‖逃离和回归的社会关系困局
【编者按】:苏童作品看的不多,但是就其长篇和中短篇的比较来说,我还是更乐意去看他的短篇,因为味道点到即止,像《黄雀记》这样的反而显得拖沓。失却了中短篇的灵敏也没能把握住长篇的厚重感。
处在社会上的人追求的东西往往有两样:社会的认同感和自身的认同感。这两样有时候重合,有时候也有区别。
而对于自身的认同感来说,男人和女人也是有区别的,由于在社会的长期影响下,男人追求的是实现自己的主体性,这就需要一个相对的他者(女性)。而女性需要获取波伏娃所说的被塑造出来的女性身份的认同,而这个相对的他者正是社会上普通女性对自己身份的认知,于是女
性便会努力去实现这种女性身份的认同。
可是在主体和他者关系构成之后,男人和女人作为个体,当两者都希望实现自己的独立性的时候,又仿佛像两个同桌一样对于这张桌子(社会最小单位家庭)又有自我的占有欲和自身独立性的追求。这就导致了社会中的男男女女对于这个类似围城的社会关系困局想要进入,又想出来的矛盾。而苏童的中短篇小说《红粉》就是讲述拥有经济独立下的自主权和女性身份意识的在回归到这种正常的社会环境中所面临的回归前的向心力和回归后的离心力。
《红粉》讲的是两个小萼和秋仪的故事,苏童在这里不需要特意描述两个人的样貌习性,因为名字已然诠释。两个就仿佛喜红楼里面最为出彩的两朵金花,一是秋仪,已然风姿绰约,如秋之果实一般饱满成熟,容情似水,仪态万千。而小萼则如含苞的骨朵,初入行内,天性纯真,却有十足任性。两人虽然说是情同妹,但其实上确实小萼附着秋仪的,面对一个仿佛深渊般的行业领域,小萼对秋仪有着暗暗的崇拜之情,毕竟秋仪算是喜红楼里数一数二的靓丽女子,享受名媛待遇。
而秋仪却对小萼有警惕之心,也有照顾之意。毕竟性工作是越走越暗的深坑。秋仪从原先一个单纯率性的女子走到今天实然也是经历波折,看到小萼,她一是担心其必将取代自己,二是可惜她总将被摧残。
本来是一个设定环境下两个女子的故事,却被苏童安排插入了革命军改造封建的剧情,一本来依仗着自己身体获取经济独立权和女性身份认同的女子,一下子被硬拽出了那个体
系,仿佛游鱼被拉出了水面,小萼惶然不知所措紧跟秋仪,而秋仪佯装镇定却暗寻归途。其实很明显小萼在表面上更乐意回去原先的体系下,但是她的思维模式却是尚未成型的。而秋仪虽然对于原先的体制生活充满了厌恶,但是她已然是离不开那个环境,她明白自己难以在正常的社会关系中存活下去。
例如她们两个坐上卡车的时候,“小萼黯然地低下头,她说,他们把我们拉去到底干什么?”笔者可以理解为,苏童想表现这个女子还未成熟的心智,她需要一个解答者,这同样也表明着她的未来并没有被设定。而此时秋仪被苏童安排为一个解答者,这个解答者虽然带着母性的光辉,但是同样带着一种平辈间的坦诚。文中“秋仪说,说是检查性病,随便吧,反正我也活腻了,就是杀头我也不怕。”秋仪表面上表现出一副不屑的样子,实际其表明的是对自己未来的限定,她明白自己很难做出改变,她也不愿意改变,她已如抽烟许久的瘾君子,认定烟很难戒,也不想戒。
新政府建立后,秋仪她们作为社会普通而弱小的个体。对于军队,她们第一是充满了陌生感,第二是充满了排斥感。
失踪人口讲的是什么故事她们忐忑的内心都在担忧自己的命运。“改造”对她们来说事痛苦的,过惯了用身体当商品和武器的日子,这些人实实在在地接受了自己女体的身份,正如波伏娃在《第二性I》中所写,许多可能有独立意识,不拒绝反而愿意接受自己的女性身份的人在旧时代大多都是那些高级或者名媛,因为在旧时代,女性很难接受教育,那么植根于经济的自由就很难实现,为了实现经济自主和个体自由,女性大多只有出卖劳动力或者身体,然而出卖劳动力十分辛苦,而且在这个层面上,男性所占的优势有远远大于女性,因此如果要实现女性自我并且确定自身的独立性,旧时代的女性大多会选择这一条路子()。然而在面对这种硬性改造下(这平时都是遇到一些懂得情趣的男人,而如今是显得有些冷血的军官和士兵。
文中写“年轻的军官挺直腰板站在一侧,面孔铁板,丝毫不为所动。靠近他的女孩都能感觉到
他的呼吸非常急促,并且夹杂着一种浓重的蒜臭味”),小萼和秋仪呈现出来的抗拒性显然是有其合理性的,因为她们宁愿选择出卖自己身体也不愿意放弃这种女性身份的自我认同,即使没有社会认同,她们在原本灰的地带依旧过得安逸舒适,纵使这种自我女性身份的确认是很浅层次,也很畸形。
这种改造在表面上是让这些性工作者转变成为正常职业者,但是其实在深层意义上,则是从
一个畸形的女性自我意识确立者的去畸形化,而这种去畸形化,必然会使得这些女性退回到否定自己的女性主体身份,转而和男性同样以出卖劳动力来获取生存资源的状态上来。
文中小萼和瑞凤的聊天很直接,“改造是什么意思?瑞凤问小萼。我不懂。小萼摇了摇头,我也不想弄懂。什么意思?就是不让你买了。有个嘻嘻地笑着说。让你做工,让你忘掉男人,以后再也不敢去拉客了。”或许笔者这里有过度诠释的嫌疑,虽然这里的对于劳动改造并不太理解,但是一开始的“劳改”确实对女性身份认同有一定程度的影响,女子忘掉男人,就与社会上的男性个体简单明了的断绝关系,虽然实质上取消了女性对于自己作为男性主体的他者的认同,但同样也取消了女性相对于男性的特殊性,使其向男性靠拢,渐变为社会上普通的劳动力,难免有去特殊性,异化为普通劳动力的嫌疑。
对于这种直接而生硬的“去畸形化”,秋仪和小萼都都感觉到难以忍受,于是她们都选择了不同的方式尝试着继续退回到原先的生活方式,当然这种倒退其实是她们试图对自己的女性身份的再确立。不过旧的制度已经被打破,喜红楼的破败正是对这一制度被摧毁并安上严格禁令的象征。原本畸形的女性生活难以为继,回归普通社会关系便势在必行,秋仪选择去寻过去顾客——贵公子老浦,希冀用依托单一男性这种社会相对认可的方式来实现自己女性身
份认同,虽然本质上也是承认了自己作为相对于男性主体的他者,但是至少其没有将自己的身体作为交易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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