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在记忆中你
文/语笑嫣然
【花痴是一种病】
一段记忆有三生那么长，到最后要用一碗水去遗忘。
——首先，我要扮演的，是一个花痴的角。因为我最近很沉迷仙剑三。我是指电视剧版的仙剑三。我为了长卿和紫萱的爱情伤心难过神魂颠倒。想着他们的故事，唱着他们的歌。他们的情缘是三世也剪不断的，可是我想我跟你大概连这一世的缘分也没有吧。
第一世，那对亡命鸳鸯在山巅绝壁，跪着乞求苍天，若能给他们一个机会，同意让他们相爱在一起，那么就将天上的云合在一起吧。
云散了。
天意弄人。
我以前也看过一个故事，说一个姑娘，总是自己跟自己打赌。比如，假设下一个路口迎面而来的是一个男人，那么就代表她等待的爱人还会回来。如果窗台上的蜡烛在十二点之前被风吹灭，那么就代表她的爱情永远不在了。
就好像数花瓣，他爱我，他不爱我，他爱我，他不爱我，很多人都做过那样无聊的事情。
我也是。
谢承欢，我暗恋你，可是我不敢告诉你，于是我变得很无聊，很飘渺，云端地狱两处徘徊，悲悲喜喜，皆因你。
我所在的地方，是一个繁华但偏僻的小城镇。名字叫做迷途。很美，很梦幻。但你们在地图上是不到这两个字的。
在迷途的人，想出去。向往迷途的人，进不来。
城里有一个传说。
传说，如果你爱的人并不爱你，那么，只要你得到三个爱你的人，得到他们的三颗真心，就能够换取爱神的眷顾，换得你爱的那个人。
传说的确有人成功了。
但是那些成功的人自己从来不承认。一将功成万骨枯。没有谁愿意承认自己的爱情是费心计耍手段得来的。
但无论如何我都要尝试。
所以暂时将你眼睛闭了起来为了我爱的你。
我是一个连花瓣都数过的人，还有什么是不能相信不能操作的，任何一点得到你的机会我都不能放过。为了你，谢承欢。
后来我才知道，有我这样的傻瓜存在，便造就了一种新的商机。因为我不知道我究竟有没有得到别人的真心，或者得到了几颗，所以我需要有人从旁提点和做统计。Susan是城里出了名的灵媒，她的水晶球就是专门为我这种人提供数据的。据说那颗水晶球的进价高达几十万，所以我如果想去Susan答疑解惑，每次的咨询费就是一万元。
我至少得花三个月时间才可以存够这一万元。
其实我跟Susan还算有点交情，我们住在同一个街区，碰面的时候还会打招呼，她是一个年近四十的单身女人，时而穿着很波西米亚，时而又T恤牛仔青春无敌，笑起来脸上还有好看的酒窝。有一次在餐馆她的汉堡不小心掉了，弄脏了我的白皮鞋，我们就这样搭上话，我说我在报纸上看过你，你是著名的灵媒Susan。她笑得有点骄傲，掏出纸巾说快把皮鞋上的番茄酱擦掉吧。我邀请她坐我的对面，还请她喝了一杯店里最顶级的BlueMountain。我问她如果我以后来你能不能打点折扣。她精明地一笑，说你不是想用一杯咖啡就收买我吧，一码归一码，我这人做生意，从来不讨价还价，而且——她盯着我，就好像能看穿我体内蠢蠢欲动的怀春情绪，说，花一点钱算什么，如果换来你一辈子的幸福，你说，值不值。
我觉得值。
所以我去银行ATM提款了。我想知道身边有没有人暗恋我诸如此类，看我是不是已经侥幸地集齐了三颗真心。
那天是六月初七。黄历上说诸事不宜。
大凶。
我用牛皮纸把那一叠厚厚的人民币包起来，像小时候包书皮一样小心仔细。离开银行。突然从背后跑过来一个人，狠狠地撞了我一下，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两手已经空了。我顿时觉得脚底有一股寒气直冲脑门，嘶声喊，抢劫啊——
熙来攘往人声鼎沸。
没有谁搭理我。我根本无暇看清楚那个抢钱的人的模样，他就已经消失在马路对面了。我傻站在红绿灯底下。有生之年的第一笔巨额存款，没了。很想哭。想有一场大雨淋下来，一辆车撞过来。但是都没有。眼泪也流不出。即便在我看到你和别的女孩拍拖亲热，我也没有这样难受过。原来这世间最大的伤痛不是失恋，是丢钱。
有人在背后拍我的肩膀。当时我想我的一万块都无踪无影了，谁就算再来拍我的肩膀，把我给拍死了，我也拿不出一毛钱去孝敬他了。
我便反手一挥，骂，你拍个毛啊。
拳头打到了对方的下巴。
后来那句“你拍个毛啊”就成了我的经典名言。蓝格说我没想到平时斯斯文文的沈老师也会讲粗口。而且拳头还挺带劲。我被他笑得脸红。他就拿一副慈祥温和的表情看我。他的名字挺青春的，可是他已经活了三十四年了。比我大一轮。还离了婚。独自带着九岁大的儿子。我平时都靠开补习班赚钱，教英文，蓝格的儿子Jacky是我的学生之一。所以他总是叫我沈老师。我们并不是太熟，不过那一拳倒真是将彼此的关系打近了好几分。
蓝格很同情我的遭遇。但是我没有告诉他钱的用途。冷静下来我觉得我始终有点自作孽，如果我不贪图那个劳什子的传说，那笔钱就会一直安然地在银行吃利息。没过几天蓝格主动来我，还给了我两千块，说是提前把儿子的学费缴了。其实我觉得受人同情是一件蛮丢脸的事情，但是，我在蓝格的眼睛里看到了某种特殊的物质，我想到了你。
想到了我的三颗真心。
我说我还不至于连吃饭的钱也没有了，蓝格，你对我这么好，我就请你吃顿饭吧。蓝格笑了笑，点了头。他笑起来的样子使他显得更年轻。
【请容许我的情不自禁】
跟蓝格约定的时间在周六。他和他的红甲壳虫泊在楼下。临出门的时候我接到阿信的电话，说他升职了，邀请了一帮朋友在酒吧庆祝，要我也加入。我探出头看了看倚在汽车旁边的蓝格，告诉阿信，我有事情不能来了。
阿信是我的大学同学。你当然知道。我们都是同系同班的。毕业后我不堪束缚要自立门户，而你们各自进了不同的公司，都是大企业，做得风生水起。我以前还帮阿信送过情书给你妹妹，不过那次阿信没有成功，憔悴了好久，我便借机约你，希望你在妹妹面前替痴情的阿信美言几句，你哈哈大笑说你妹妹已经有男朋友了，阿信再好，她也是不会接受的。
我知道糗大了。因为当初是我再三怂恿阿信去追你妹妹的，可是我们却连敌情都没有摸清楚，我主动请罪，说阿信你要喝多少，我陪你喝。阿信愣了半天，说，算了，至少我知道了她拒绝我的原因，不是因为我不好，而是我迟了。
对。我鼓励他。我们家阿信玉树临风温柔多情，是这地球上难得的优秀生物，不愁讨不了老婆。阿信嗔我，再好也没有你们家谢承欢好。我说对啊对啊。愉快的大学生活留下了太多回忆，想起来就会笑。阿信的电话已经挂断好久了，我咚咚咚跑下楼，看见蓝格的笑脸，才不得不承认，回忆就是再也回不去的记忆。
晚餐吃得很愉快。蓝格侃侃而谈，用他三十四岁的阅历和二十四岁的活力，我们一点也不觉
得远。蓝格是画家。有自己的画廊。出过画集。还给时尚杂志画插画。也有城里慕名而来的有钱人，特地请他按照自己的意愿画上几幅。
艺术家？
我盯着蓝格嘿嘿地笑。
蓝格问怎么了。我说艺术家通常都有些古怪。他问那你觉得我古怪吗。我说我觉得你像精明的商人不像艺术家。他说我本来就是卖画的啊。可是说完这句话他竟然凑过来在我的额头上吻了一下，说，但我也有艺术家的陋习，请容忍我的情不自禁。
我脸红了。
也许是蓝格的眼神太柔软，太真诚，带着一点怯场的慌乱，尴尬，也有冀待，一切都刚刚好，我没有生气，看着他，笑了笑。说再见。
我想，我是不是至少得到一颗真心了。可惜我的第二个一万块尚在储备当中，不能去Susan答疑。只是有天我在路口碰见Susan，她夸我气不错，似是有好事近，我笑得花枝招展，就好像我真的快要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你还好吗？
我每次想念你，都会去看你的博客。前一阵你好像喜欢上了你的女同事，你们还一起去看爱
情电影。可是今天你写女同事跟公司的一位小领导拍拖了，字里行间我看出你的失望失落。我发了几条笑话短信到你的手机。古有周幽王烽火戏诸侯博美人一笑，今有我沈云妆短信送笑话只为让你感受用心之良苦。过了半小时你给我回电话。
我们聊了八十九分钟零七秒。
你细数和她之间的点滴，她说的某句话，某个眼神，某些时刻的娇羞，你都记得一清二楚。你并不知道我在电话的另一端是如何心痛，却还强颜欢笑，做你温柔的聆听者。我只是你的旧同学甲。最多有过跟你单独吃饭逛街泡网吧的经历，在足球场上为你呐喊过，给你递过毛巾和矿泉水，帮你借书还书抄笔记，或者在你旷课而老师点名的时候冒充你，却反倒让自己的操行被扣分，等等等等，这些事情太微小了，不足够展示我的痴狂，也无法使你感受到我垂涎你的磁场。
最后，你说谢谢你。
我问你发完牢骚心情好点了吗？你说是的，谢谢你。还是谢谢你。没有别的措辞。很生疏很客套。这不是我想要的。
【风再大也不能把我吹来你的天堂】
那天，在电话里，Jacky说他任性惹蓝格生气了，希望我可以出面调停。他说他们正在华锦商场一楼大厅的咖啡室。
我没有多想，去了。
去了才知道是陷阱。根本没有蓝格的踪影。只有Jacky，和他的几个大大小小的朋友。他们很大声地指责我，说我不知廉耻抢人家的老公。商场的顾客纷纷向我投来质疑或者鄙弃的目光。我不知道蓝格都和Jacky说了什么，以至于他如此激动，我只觉得自己丢脸丢到家了，委屈得几乎要哭起来。可是我陷在一小孩子的包围中，不能哭，只怕哭了就更像一个小丑。他们围着我。Jacky笑嘻嘻地凑过来，用一种胜利的姿态炫耀说，沈老师，你最多只能做我的老师，我妈妈迟早是要回来的，爸爸没有告诉你吗，他们并没有签字离婚，只是暂时分居，我总会有办法使他们复合的。
是的，蓝格没有告诉我。
他说的是离婚。斩钉截铁的离婚。
我觉得大脑一片空白。小孩子们都散了，我还站在那里。——如果蓝格对我说谎，那么，他的心怎么能够是真心？
我想我失败了。
我依然离你很遥远。你是天上的太阳星星和月亮，我只是滚滚红尘的一粒沙，风再大，也不能把我吹来你的天堂。
但我没有想到你当时恰好出现了。你也在华锦商场。并且巨细无疑地看见刚才的一幕。我很慌，不知道如何向你解释，怕此地无银，怕越描越黑。于是只好强笑，假做轻描淡写，说，他们误会我了。眼泪就不争气地落下来。
都是为你。
谢承欢，我为了你受这样大的委屈，我到底是很卑鄙，很愚蠢，还是很执著，很勇敢？
我在你的眼睛里看到同情，无奈，那些成分让我觉得难受。你说，喝杯咖啡，坐坐吧。我同意了。也许每一个暗恋过的人都会懂，无论心情如何，时机怎样，只要心上的那个人，一句话，简单的邀约，都会是宝，我没有拒绝的勇气。
你很体谅地选择了另外一间咖啡室。
离开华锦商场我的神经才稍稍松弛下来。你决口不提刚才发生的事，反而和我回忆起两年前的大学时光。
那些美好得轻轻一碰就要碎的日子。
几度令我眼眶潮湿。
我舍不得。舍不得时光匆忙。也舍不得和你告别。巴士载着我们各自朝相反的方向行使。回头已不见你匆匆的背影。
你到底是如何看我的？我好想知道。
阿信说不如就留个悬念让你去猜，那样或许我可以更具有神秘感。他也不知道我在传说上投资一事，我不敢告诉他。
不敢告诉任何人。
第二天，蓝格来向我道歉。带了一束鲜艳的红玫瑰。他说我告诉Jacky我喜欢你，却没想到他做出那么偏激的举动。他也说我骗了你，是因为在乎你，我骗你不代表我的感情也是虚假的。字字诚恳。我的眼睛被那束鲜艳的红刺痛了。
我惭愧。内疚。一直。其实我对蓝格亦是欺骗，更虚伪更卑劣，我有何资格责怪他。我将那束玫瑰扔在了地上。
转身将房门紧闭。
你不要再来我了。我大声地说。蓝格孜孜不倦地拍着门，喊我的名字，一遍又一遍，直到喊得我满脸是泪，那声音渐渐地小了，没了，我知道他不会再回来。后来Jacky也不再来我
的补习班上课，学生说他自称到一个更好的补习老师，我没有失望，反倒是暗暗地松了一口气，我想愧疚也是会随着时间而被冲淡的吧。
我再也不去那条街。不敢经过蓝格的画室。
【原来爱情可以跟谎言共存】
可我终于还是不死心。
有你在，你就是我的大魔咒，困扰了我，束缚了我，我走不出来，便就被你占据我的理性和羞耻。我重新存够了一万元。
Susan坐在正对大门口的位置。盘腿坐着。有点像童话故事里的巫婆。高架和展台上都摆满了稀奇古怪的玩意。最抢眼的还是那颗水晶球。浑圆，硕大，泛着月亮一般的银光。我说我想看看自己得到了几颗真心，够不够换取爱人的眷顾。
水晶球开始转动。
Susan笑得很妩媚。她说你不要着急，先坐下来，喝一口茶吧。我坐了。可是坐着也不安。眼睛盯着水晶球，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
结果——
出乎我的意料。我得到的真心，有两颗。
水晶球的左半球，显示出一束鲜艳却有点凌乱的红玫瑰。Susan说这个送你红玫瑰的人，就是将他的真心交付给了你。我想起蓝格。原来他真的没有骗我，他说谎并不代表他的感情也是虚假。原来爱情可以跟谎言共存。我得到了我想要的。
可是，想象中的喜悦并没有到来。
我走神了。Susan问，还要继续看吗？我点头。水晶球的右半球，显示的是一把老式的挂锁。我想不起来我几时有过这样的东西，后来回家翻箱倒柜地，始终也没有到它。这颗真心，究竟是来自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