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剧《雷雨》:激情狂飙,灵魂起舞
作者:贾文佳
来源:《齐鲁周刊》2018年第41期
作者:贾文佳
来源:《齐鲁周刊》2018年第41期
舞剧《雷雨》是香港导演邓树荣联合编舞邢亮和梅卓燕创作而成。这部作品以简约美学和国际先进戏剧理念支撑舞台表演,汇集了精炼的叙事元素、精致的舞蹈语言、独特的戏剧深度和剧场美学,并融合了现代舞、古典舞、形体剧场等演出形式。10月10日,舞剧《雷雨》在山东省会大剧院上演,本刊记者采访了该剧的编舞、舞蹈家邢亮、梅卓燕。
用舞蹈还原对人性的悲悯
整场舞剧从周家小客厅的大团圆开始,六位主人公齐齐亮相,周家主人周朴园正襟危坐在沙发上,坐在他右侧的是穿着旗袍的太太蘩漪,沙发后面一字排开的是周家女仆四凤、周家大儿子周萍和小儿子周冲。一位老妇人静静地走过来,端坐在周朴园的左侧,只是离周家夫妇稍远一点。
客厅的氛围是沉闷的,而当灯光一明一滅,黑暗的一瞬间,便有身影浮动,首先是周家太太蘩漪再也不能保持端坐的样子,她的腿不老实地抬了起来,手伸向沙发的后面,似乎想抓住周萍。这么一伸手,便已暴露了他们之间的暗中情感关系,观众也跟着紧张起来。
这个序幕已经暗示了故事的一切特征:相聚之后的分离是必然的,一场生离死别,众所周知。
舞剧选择由周萍的独舞切入,通过扭曲夸张的动作把他内心的躁郁、愤怒、想反抗而不得的状态表现出来,接着是四凤和蘩漪接连上场。蘩漪与周萍之间的那段不伦之恋陷于感情的纠葛,被演绎成双人舞蹈。在这段舞蹈中,穿着旗袍的蘩漪手执折扇,绕指柔般凌空划过空间,她的身体充满了渴望,渴望周萍把她带出她沉闷的生活。穿着长衫的周萍玉身长立,对蘩漪或者说对他们过往的那段不伦之恋既恐惧,又满怀痛苦,他一次次把她扔回她原来的世界。
曹禺的剧本《雷雨》中,每个人物之间充满了矛盾与冲突,而这些矛盾与冲突又都是靠语言表达出来的。被问及戏剧改编成舞剧,怎样才能把故事讲好?邢亮表示从剧本语言到舞蹈语言,舞剧《雷雨》选择现代舞与形体剧场的表演形式,“全剧没有一句念白,演员的一颦
一笑,每一个肢体的舞动,都是《雷雨》中各个角内心最真实情感的外化。”
据介绍,“舞剧《雷雨》将原剧简化、诗化,保留了六个主要人物。演员身着旗袍、马褂、中山装、小凤仙装,只选择了一种颜白。”民初的服装结合简约的舞台,既有旧时代的彩,也让人看到了现代的元素,这种结合也正好是那个时代所遭遇的两种文化的冲击。
“该剧还借助了音乐、灯光、道具等戏剧元素,尤其值得一提的是道具的运用。”四凤一上场,手中便攥着一方丝帕,丝帕既是抹桌子的布,符合她的仆人身份,之后摇身一变,又成了两人调情的物品,灵活巧妙,又不失美感,借助丝帕把两人戏耍的欢快和四凤的含羞活泼恰如其分地表现出来。蘩漪则是手持精致的小扇缓缓上场,印象中很深的一幕是蘩漪坐在桌子旁,用扇把敲击桌面的声音,把蘩漪作为家长的权威和作为情人的暧昧纠缠,以无言的方式叙述出来。
全剧除了蘩漪在剧中的一声神经质的尖叫,没有一点从嘴唇之间发出来的声音,所有的语言都被化成舞蹈,化成肢体动作,没有丝毫做作的地方,一切都是那么自然。
值得留意的是,周朴园在表演中也躺到了沙发上,和周萍之前的表现一致,这可以视为
周朴园进入了回忆,身体放松下来从而回到了青年的状态。还有一处,侍萍和四凤两人走一条斜线,走到中间四凤停下来略作迟疑,最后还是跟上了母亲的步伐。
“这种直观上的一致,也是在传达这样一种想法,这种人物的悲剧并不是个别的,而是代代重复的,可以说,在精神层面上,周萍就是年轻时候的周朴园,四凤就是年轻时候的鲁侍萍。”邢亮说。
雷雨声中,戏剧的矛盾升级到顶端,之后在定光点中,每个人的结局逐一呈现:先是四凤倒下,然后是周冲,再之后是声和周萍倒下,接着蘩漪瘫倒在地,周朴园疯狂,侍萍双手合十跪地祈祷。这种简约的处理手法,既和剧本的结局相呼应,同时不失艺术性,整部剧在死亡与疯狂的气息中落下帷幕。
经典的作品总有历久弥新的精神内核,《雷雨》作为一部名著更是如此。在梅卓燕看来,“曹禺先生,以雷雨般狂飙恣肆的方式,表达了他对人性浓郁的悲悯情怀。《雷雨》所反映的问题无论在哪个年代都值得我们去重视,这也是一部作品至今仍然被改编和搬上舞台的主要原因,而这种作品哪怕再过一百年,都能具有震撼人心的力量。”
独立编舞的自由与初心
2012年起,戏剧导演邓树荣,编舞邢亮、梅卓燕基于对舞台艺术探索的理念,共同携手建立起跨界合作实践伙伴平台,旨在促进戏剧和舞蹈的深度沟通,寻求对话中的转化,启发肢体语言动作的创意及说服力,建构更有丰富层次的舞台诠释能力及艺术生活想象空间。
邢亮出生于北京。1991年毕业于北京舞蹈学院,曾加入北京舞蹈学院中国青年舞团。十多年前,邢亮是广东现代舞团很被看好的明星,并在国际国内获得过多项大奖。
在邢亮成为香港城市舞蹈团的驻团艺术家后,创作演出了大量的现代舞作品,影响广泛。之所以去香港发展,邢亮说:“当初的想法是开阔眼界。香港是一个国际城市,有更适合现代舞发展的环境。香港的节奏快,经常要踢出‘天才波’,对于舞者是一个很好的锻炼。”
舞蹈家邢亮留给人们的记忆停留在他的《尼金斯基》上。《尼金斯基》由邢亮创作、也是他本人亲自扮演那个曾经誉为“世界第八奇观”的舞蹈之神,出神入化的舞技,优美而又异常敏感的身体,绝望、疯狂的内心,你几乎分不清舞台上到底是邢亮还是尼金斯基。之后,邢亮还创作过《没有主义》和《六度》两部重要现代舞作品,而这两部作品他本人都没有参与演出。他最后一次登台是演出舞蹈家桑吉加的作品《那一年·这一天》,之后他彻底退出了舞台,只做编舞。
“在我心中的完美编舞是怎样把舞蹈做得像电影动作那么漂亮。其实,很多观众看舞蹈是看感觉。”选择成为一名独立编舞,邢亮坦言:“是为了寻更大程度的自由可能。”
梅卓燕是香港舞坛标志性人物,先后获得“舞蹈家年奖”“舞蹈年奖”“杰出成就奖”“香港演艺学院院士”等荣誉。她生于广州,长于香港,求学美国,以中国古典舞开蒙,却终成一代现代舞领军人物,形成了游走于情深深雨蒙蒙翻拍“传统与现代、东方与西方”浑然天成的独特风格。
“传统舞蹈可以做到某一种风格及美感,它可以把舞蹈动作凝练到一个精致的高度,如此一来可以将动作刻画得很深。”梅卓燕在谈中国舞时表示,“不过,程式化的东西比较多,动作刻得太深就无法往下走。”
现代舞在世界范围内虽然已经是主流艺术,但毕竟还是小众艺术,对于当年选择成为一名独立舞者,梅卓燕认为:“现在回过头来看,很庆幸当年的我没有那么多老成的想法,去考虑太多的后果。否则的话,我可能就走不下来。有些事情属于我们自己想多了,或者我们不该想的,因为它没有发生,是佛教所说的‘妄念’。也许我当年刚好处在一个最纯粹的状态里。”
或许,比起中国传统舞蹈,她更喜欢现代舞的自由,一种发自内心跳舞的自由。在梅卓燕的作品中,以“日记系列”最受观众喜爱,该系列透过六支风格独具的舞蹈记录生命历程,展出后获得艺术界巨大回响,唤醒许多人对生命的体悟及感动。“就像作家选择文字一样,我选择用舞蹈的方式记录生命,而这样的舞蹈,都是我发自内心的感悟,我的作品没有任何悲剧情节,但就是会把观众弄哭,他们眼泪都一直流一直流,可能就是碰撞到了内心最柔软的部分。”
“人可以用一种很简单的方式去生存,不一定要有车、有楼,或者说一定要有什么才能生存。”在梅卓燕看来,“这些东西也不是生存之必需,而是人的贪欲了。人一旦有了这些妄念或者贪欲,那就会受干扰,会产生不安全感,会绑手绑脚不敢让自己摔着,会不到最开始的初心。”
延伸阅读
曹禺先生的《雷雨》:反映人性的一首戏剧诗
1933年,时年23岁的清华大学学生曹禺完成了他人生中最重要的戏。《雷雨》最初于1
934年发表在《文学季刊》上,反应平平,但随着一批留日学生在日本将其搬上舞台,马上就引起了轰动,进而传回国内。
曹禺先生的《雷雨》讲述一个以封建家长和大矿业主周朴园为中心,描述两个家庭两代人之间恩怨纠葛、情仇交错的悲剧故事。故事发生在1918年,30年前,周朴园曾与丫鬟梅侍萍相爱并生了大儿子周萍。为了娶一位有钱有门第的小,周朴园抛弃了身份地位卑微的侍萍。周朴园又娶了大小蘩漪,生下了二少爷周冲。蘩漪不堪忍受监狱式的家庭生活,与长子周萍发生不伦之恋。但沒过多久,周萍又爱上了侍奉自己的丫鬟鲁四凤。为了夺回周萍,蘩漪将四凤的母亲鲁妈叫到家里,让她带走女儿四凤。原来鲁妈,就是周萍的生母梅侍萍。周萍和四凤,竟是同母异父的兄妹。家庭的秘密,身世的秘密,所有的一切,都在这个雷雨夜爆发。
关于剧本,曹禺先生说,《雷雨》不是一出社会矛盾戏,是反映人性的一首戏剧诗。这部剧被誉为“中国话剧现实主义的基石”,中国现代话剧成熟的里程碑。对于戏迷来说,《雷雨》是一部绕不开的经典,这么多年来,不仅话剧版《雷雨》诞生了许多版本,它更被改编成包括芭蕾舞剧、评弹、歌剧在内的多种艺术表现形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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