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秋叶上的诗行
仝卓个人资料写在秋叶上的诗行
清秋的早晨,我被一声陌生的鸟啼惊醒。这是一个美好的提醒。我决定即刻起床,带着单反相机去树林里走走。
笨重的相机,往往使我在有机会去远方亲近美景时,掂量半天复又放下;而一旦用轻巧的“傻瓜”将一切人与物都毫无悬念地拍成了傻瓜时,才又懊悔自己不该贪图轻省放弃那台笨重的单反。
单反在肩,我跟自己说,嗯,今天,那些叶子或红或黄的树们有福了,我将尽心为伊们造像,誓将伊们拍出明信片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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拖扯着一缕缕白气,应答着秋风凛冽的问候,我来到了这片藏于城市腹地的树林的边缘。
我惊呆了――昨夜白露凝霜,树们仿佛接到了通知一般,毫不珍惜地将好端端的叶子赌气般地抛掷了,且这场酣畅淋漓的“批量抛掷”仍在进行中!我想象中那一树树丰腴的、或红或黄的叶子映着蓝天的景象已经被上帝收走,剩给我的,是脚下的斑斓叶毯,是林间的万叶飘飞。
我的镜头里一派动感。
怎么也想象不到,脱卸,在这一刻竟显得如此庄严,如此美丽。悬铃木阔大的掌状叶片次第飘摇而下,当一个边缘略显残损的手掌终于在最低处触到地上的另一个残损的手掌时,我感觉它们分明互击了一下,亲切地互道了一声“嗨――”;槐树大把大把地撒下它椭圆形的小叶片,它们的颜还那么绿,似乎还可以在枝头撑一阵子,但我似乎听见它们说:为什么非要捱到枯黄那一天呢?这会儿跟大家一起走不是很好么;合欢树的羽状叶片脱卸得最为彻底,它们好像商量了一下,立刻达成共识――抽身离去,将舞台留给会摇铃的片片豆荚,豆荚们擅长吟诵秋日诗章呢;银杏树叶的飘零最富美感,娇黄的扇形叶片追逐嬉戏着飘落,大概,连那放飞了它们的银杏树都会忍不住忘
情俯身欣赏这美丽的时刻吧?我想,这也正是银杏树越抛撒越起劲的缘由了……
扬弃得这样彻底,从没有想过留存一些儿供自己在寂寞寒冬里私享。那焦枯了也不肯脱落的叶子,一律长在丧失了脱卸功能的死枝上;而有感知的树,无不在争分夺秒地向大地寄送彩笺与尺素。
对那些执拗地披一身老绿越冬的松柏,我突然萌生出了蔑视的心。
新鲜的落叶,为大地铺了一张花繁复的毯子。我小心翼翼地坐在毯子的一角,一张张翻看新拍的照片。当我放大一根玉兰树的枝条时,我发现那上面端坐着两个猴头样毛茸茸的“花芽”――居然,它们这么早就启程了,为了明年春天的那一场炫然登场,它们要长跑漫漫一冬。
诗人子森老来得子,不啻老树结果,遂给爱子起名曰“果果”。
果果颇灵慧,尤爱汉字,两岁多一点就喜欢举着报纸读。一天,果果郑重读道:我爱大白热!子森与夫人懵了――嘛意思啊?俯首细看儿子手中报纸――我爱大自然!很快,“我爱大白热”成了朋友圈子里尽人皆知的故事。只要一见到子森,我最深挚的抒情就是:我爱大白热!
秋天,子森带果果去公园玩,果果见到落叶就爱惜拾起,衣兜鼓鼓,全是树叶。子森问他:你拾这么多树叶干吗用啊?那孩子居然回答:给蝴蝶做备用翅膀呀!蝴蝶要是受伤了,我就送给它,它就可以飞了。
子森于稠人广座中叙述这故事时,我明确表示不信,戳他道:快收起你那诗人的矫情吧!子森遂掏出iPhone手机,播放视频。屏幕上那个拾宝贝般喜出望外地拾落叶的小家伙引起了所有人的兴趣;当那诗一般的台词从他花骨朵般的小嘴里自然而然地蹦出来时,我为自己原先的质疑羞愧。
――这世界上是有天使的。相信的人有福了。
秋天,我约鲍尔吉・原野来这座城市。自打在纸上领略了他的
有趣,就盼着有朝一日在阳光下领略他的有趣。这是个住在“文心”中的人,为文字而生,因文字而美。
举着一方鲜红的、写了“银说话”字样的牌子去接站,引得所有人都朝这块牌子看。有个好奇的闲人跟着我们的牌子走,边走边叨咕:银说话?银说话?银说话……我们也不理他,那人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怎么个银说话?我笑了:我们接站,那人认识这个牌子。他越发懵了,自语道:咦,咋会有人叫这名字……
鲍尔吉・原野一出站就喜出望外地奔这块牌子来了。看我们有人带了相机,激动地说:我要跟这块牌子照个相!我们笑他:忒自恋!――银说话,原是他一本书的名字,他喜欢银子,遂以银子自况,银说话,意即他本人开口说话。
这个被我称作“王子”的成吉思汗的后裔,是一个会说“泉水捧着鹿的嘴唇”的蒙古诗人。他住在一条窄巷里,终日陶醉地描写辽阔的草原。他是个大自然的爱儿。在南湖,他拈起一片阔大的梧桐树叶,以它为道具拍照。他一会儿嗅它如花,一会儿擎它如盖,一会儿照它如镜,一会儿读它如书,最后,索性将它插上帽檐,拍出了一张用他自己的话说是“很像个人物”的照片。中国恐怖片排行榜
几乎遇到任何一个场景都能让我想起他笔下的相关文字。当看到田边一株农人收获时遗落的玉米时,我想起了他笔下那株被农人遗落的高粱,想起他要为那株高粱立一尊雕像的痴念;当避开一张蛛网时,
我想起他曾为一种吐丝下树的小虫操过的闲心:它不怕面临万丈深渊,也不怕丝吐到半道不够用……秋阳下,鲍尔吉・原野妙语如珠,他稚气如孩童的语言逗得我们时时哗然大笑。他说:临来时我老婆嘱咐我,让我少说话,她说我一说话就像个大傻子。
顺丰物流查询――银说话,注定不同于铜说话,更不同于铁说话,它雅洁悦耳,拙朴动人。
走在杨树纷飞的落叶中,朋友背诵了一段鲍尔吉・原野关于落叶的文字,大意是说:在枝头辛苦站立了一夏的树叶们,其实早就想到树下散散步了。――噢?是这样吗?树叶向你表露过这样的心思吗?
文人,长着一颗能感知大地万物脉动的心。这是文人的大幸,
也是万物的大幸。
追着落叶的脚踪,我来到了苏州。
我的城市正在飘雪,苏州灿黄的银杏却只试探性地脱落了几枚树叶。
想起去年早秋在这座城市参加培训,我与一个名唤萍的女子共一寝室。她喜欢穿带有中国元素的服装,
绢人一般,精致而有韵味。每次去听课,都要辛苦地爬到五楼,她说她的腿有些吃不消,我说咱们向蜗牛学习。后来,她开始超剂量服用镇痛药,我叫起来:这会把你吃残的!她脸上泛起阴翳:顾不了那么多了。再后来,她悄悄去附近的医院打了封闭,但依然止不住痛。痛起来就从课堂上跑出去狂吐,大汗淋漓。我劝她不要再听课了,赶紧回家治病。她说:我舍不得,这些课都太好了,坚持听完吧。
离开苏州后不久,传来了关于萍的消息,居然是癌症晚期,已发生骨转移。不敢发信安慰她,却收到了她的短信,她说,她会竭力配合,力争早日康复。她甚至引用了我文章中的一句诗,表明了她与疾病抗争的乐观心态――“看见阳光就微笑”。但是,三个月后却接到了关于萍去世的讣告。这个美丽而要强的女子,不情愿地停止了她追梦的脚步。
关于重阳节的传说
通讯录上的她还在对着我微笑。每次翻这个本子,目光都会在她那一页上停留半晌。她是学中文的,天生一段古典情结。在阐述自己的教育思想时,她用了一个词,叫“启牖”。有位专家认为这个词生僻难懂,不如换成“启迪”。她微笑着申辩:“启牖”,是一扇智慧的窗子被打开,个人以为比“启迪”更富表现力。――那一天,她穿了件丝质亮蓝古风大褂,前襟绣一片亮闪闪的金叶子,颇动人。
想不到,她这片为世界添彩的叶子却令人叹惋地早凋了。
伫立窗前,看不怕冷的香樟树顽强地撑着一朵朵绿云,耳边响着萍软软糯懦的南方普通话。萍所去的
那个世界,可也有花开花谢、叶萌叶凋?当她眼睛亮亮地说出“启牖”这个词时,可有欣赏聆听的耳朵?
萍,在那边,美美的。
气候变化的原因
舅舅从湛江回到冀中老家,搭我弟弟的顺风车去香山看红叶。
他去早了,枫叶未红。
他打电话告诉我说:我买了几个红叶书签,红叶旁边还配着古诗,特别漂亮,给你留一个吧!我逗他说:我才不稀罕那破树叶子,你留着跟你一起“笼火”使吧。他笑骂我道:死妮子!
――他的,就是我的母亲。
他们是一对患难弟。幼时家穷,“拾柴火”就成了他们的一件正经营生。弟俩一个扛着筢子一个背着筐,到野地里去“搂柴火”。秋天,他们拾的柴火多是各种树叶。树叶“太暄”,不禁烧,火一燎,就把弟俩大半天的劳动成果给卷进去了。我的外祖父是个远近闻名的暴脾气,只要柴火不够烧,他就罚拾柴火的人饿饭;外祖母要是胆敢开口替孩子们求情,那就连她的饭也一并拿掉。
后来,能歌善舞的母亲考到晋州文化馆成了一名国家干部,英俊潇洒的舅舅到南海舰队当了军官。他们把工资的一大部分都寄给了他们又穷又横又爱钱的父亲,但他们的父亲就算家里的劈柴堆上了天,也丝毫不减搂树叶、拾柴火的热情,直到离世……
落叶时节,我载着母亲和舅舅去串门。看到路旁两排杨树底下堆积了厚厚的落叶,他们几乎同时惋惜地叹气,说:这么多树叶,也没人搂。――看样子,两个人都巴不得把今天的树叶运回昨天,去填满他们那贪吃的筐。
舅舅买古诗红叶书签时,想到童年的酸辛往事了吗?有时,我感觉他独自赶五千里的路回到故乡,就是为了跟他年迈的坐在一起说说他们那威严到冷酷的父亲和慈悲到懦弱的母亲,说说拾柴火、饿饭那点子事。
舅舅患有顽固性失眠,回到老家却能睡得异常安稳――邪了。
我家老徐出版过一部诗集,名曰《在落叶上行走》。一次聚会,许多人起哄说是老徐的拥趸,其中一个在饭店工作的家伙最是狂热,他说:我能背诵徐老师的诗!像什么独自燃烧啦、在菜叶上行走啦等等,我都会背!大家笑翻。――在菜叶上行走,这个句子篡改得真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