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鱼蛇哥034《名家名作》·评论
原始强力”是路翎在创作《饥饿的郭素娥》之初就提出的概念,但作者并未对其作出详细阐释。通过分析文本,我们能够看出,“原始强力”由肉体和精神两方面构成,它潜伏在健壮的肉体内部,经外界刺激后爆发,表现出精神上的欲求;“原始强力”存在性别差异,郭素娥作为女性,受到民族、阶级和性别的三重压迫,身上的“原始强力”自然更加澎湃。
一、“原始强力”的构成
郭素娥和张振山都是路翎笔下“原始强力”的代表,而刘寿春与他们形成鲜明的对比,他体现出的是农民身上“精神奴役创伤”。分析这三位人物的性格特点,可以看出“原始强力”由肉体和精神两方面构成。
大闸蟹的正确做法首先是肉体层面,强健的身体是“原始强力”产生的基础。作者夸张地描绘出郭素娥健壮的身躯:她在劳作时“脸颊红润,照耀着丰富的狂喜。在她的刻画着情欲的印痕的多肉的嘴唇上,浮显了一个幸福的微笑。”(路翎,1995:39)她由于饥荒流浪,遇到土匪后父亲不顾她的死活,但她仍然坚持想要走出这丛山,她因饥饿晕倒前还在“用流血的手指挖掘观音泥”(路翎,1995:9),可见她求生的欲望之强烈。张振山是身强力壮的机器工人,并且“从五岁起就在中国剧变着的大城市里浪荡”(路翎,1995:15),自然懂得如何在动荡的社会中生存。而刘寿春则是一个“患着气管炎的鬼”,经常因为生病而不去上班。他身上缺乏生命的活力,所以自然在黑暗的社会中沉沦,甚至与黑恶势力沆瀣一气。他吝啬、懒惰
且游手好闲,“人们都惧怕他的骗术,嫌恶他,不再和他打交道了”(路翎,1995:38)。肉体的疾病在这里类似于一种精神层面的隐喻,暗示着人生命力的萎缩和思想上的落后。反观魏海清,他的身体素质比不上
车辆年检需要什么张振山,但是他被郭素娥身上爆发出的“原始强力”所震动,他身上“精神奴役创伤”得到救治。他替郭素娥报仇,最终让黄毛得到了法律的制裁,这种积极的生活态度让村民们对他刮目相看,认为“他是崭新的”(路翎,1995:90)。
由此可见,“原始强力”存在的基础是强健的肉体,它在精神层面的追求是努力在困境中求生。在那个动乱的年代,民众都努力生存。郭素娥命运坎坷,但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弱女子。她委身于刘寿春后,生命的活力受到了极大的限制,但她并没有忍气吞声,而是大胆反抗。她逼问刘寿春,“你是我的丈夫?……我活好了一天没有?……凭什么我在这里蹲这些年呀!”(路翎,1995:46)当她听到刘寿春让她去卖身赚钱时,她狂叫起来,用饭碗砸向刘寿春,“像一条愤怒起来的,肮脏,负着伤痕的美丽的蛇”(路翎,1995:47)。她跑出家门,再次向张振山提出带她进城做工的要求。郭素娥并不在乎村民的议论,她对生存的渴望压倒了一切。张振山也有着同样的人生追求。他向机器总管马华甫提出提高工人待遇的合理诉求,据理力争,最终取得胜利。他们这些工人不再为包工头卖命,而是为自己的美好生活而奋斗。
郭素娥为了在动荡的年代谋求生路,甚至敢于替军火私贩藏匿一批被追踪的火器。因为“在郭素娥看来,这是没有不能干的理由的。因为在那些年,这样的事极端普遍……而这个肮脏的,周围堆满枯树桩的小屋子,里面住着男人的疾病和女人的空虚,是不大会被人注意到的。”而她的丈夫刘寿春却“战战兢兢地拒绝了”,他自私卑琐,“有着极强烈的想获得任何一点点小东西的欲望”,但假若面对着巨大的财物,就要“惶恐得战栗”
[摘  要]“原始强力”这一概念是我国20世纪40年代“七月派”代表作家路翎的独创,他在其代表作《饥饿的郭素娥》序言中首次提出这一概念,不过路翎并未对这一概念进行详细阐释。通过分析文本,还原了“原始强力”的内涵:它潜伏于肉体健壮、有着强烈求生欲望的人民众身上,需要经外界刺激后爆发;“原始强力”存在性别差异,女性受压迫程度更深,所以郭素娥成为“原始强力”的代表。
[关  键  词]原始强力;路翎;《饥饿的郭素娥》
再议路翎笔下的“原始强力”
—以《饥饿的郭素娥》为例
赵文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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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翎,1995:36-37)。他最后被黄毛从小房子里赶走,又被所有的人摒弃,只得沿街讨饭。郭素娥的做法在当时是否合理合法,作者没有做详细介绍,他在此处更着意去表现郭素娥求生的勇气;而刘寿春的结局符合人物的发展轨迹,作者有意暗示读者,一个人如果不积极主动地寻求人生出路,就会被时代所抛弃。
但是仅仅凭借“原始强力”无法彻底改变人的命运,它是一种本能的力量,所以只能满足人最基本的物质需求;虽然它源于人民内心的求生欲望,但这出于人的本能,对于其他精神层面的需求,它并不能给出合理的解决方法。在郭素娥身上,这种局限性表现得最为明显。她对爱情和性有着强烈的欲求,“她的修长的青眼睛带着一种赤裸裸的欲望和期许”(路翎,1995:10),所以,她身上的“原始强力”促使她选择了健壮有力的工人张振山来宣泄自己的欲望,这显然有悖于人伦。但是张振山带给她的意义从不止于偷情,她实际上渴望以这份私情作为武器打破束缚她的命运之网,从而迎来光明的未来。“整整一年来,她整个地在渴求着从情欲所达到的新生活,而且这渴求在大部分时间被鼓跃于一种要求叛逆、脱离错误的既往的梦想。”(路翎,1995:22)书中对于郭素娥等待张振山时有这样一段描写:“她从窗洞茫然地向外张望……她紧紧地扳住窗洞的木柱,就像一个落水的人情急地攫牢一根枝条似的;仿佛这世界是这样地迫害她,她除了这一根窗洞的木柱就别无所依似的。她在锐烈地失望,不,被摒弃的打击里,发出痛苦的呻吟。……她焦苦地坐着……声音她开始盼望任何一个人来。不管是魏海清还是刘寿春,由他们的来,她会感到那种绝望的希望的变态的欢乐……声言她要永远脱离这
种生活的,不管到哪里去,纵然,去了也就算了。”(路翎,1995:66)郭素娥的焦灼不安不仅是生理上的,更是精神上的挣扎。她陷于绝望的生活困境中,苦苦挣扎却徒劳无果。她也想依靠自己的劳动来谋生,想寻求一位值得托付终身的男子。可是摆地摊挣的钱不够丈夫的挥霍,自己寻求的情人张振山最终也没能带她逃离苦海,他托人告诉魏海清“那个女人,他帮点忙吧,我不管了”(路翎,1995:88)。最后她带着无尽的焦渴绝望地等待,等来的却是刘寿春等人的折磨凌辱,她最后受尽煎熬而死。她在黑夜里吼叫:“好些年我看透了你们,你们不会想到一个女人的日子……她捱不下,她痛苦……”(路翎,1995:68)作者在这里流露出对她的同情,但他给郭素娥设置的结局是悲惨的,这也暗示他内心深处并不认同用私情去反抗黑暗现实。
总体上,“原始强力”潜伏在健壮的肉体内部,经外界刺激后爆发,表现出精神上的欲求。但是这毕竟是一种非理性的精神。郭素娥身上具有最狂野不羁的“原始强力”,但正是因为她的反抗近乎本能,缺少主体意识,她的行为也最自发、最盲目,失败也最为惨烈。“原始强力”是低层次的生命力,仅仅依靠这一力量不能让生命迈进更深的层次。
二、“原始强力”的性别差异
地道的近义词上文已多次提到,郭素娥和张振山都是“原始强力”的代表,这是作者显性的创作意图。不过,路翎在序言中提到的是“郭素娥,不是内在地压碎在旧社会里的女人,我企图‘浪费’地寻求的,是人民的原始
的强力,个性的积极解放”,笔者推测,在作者心中,郭素娥身上的“原始强力”比张振山的更加强烈 ;作品名为“饥饿的郭素娥”,题目中并未提及张振山,也能从侧面证明。至于二者存在差异的原因,笔者认为,性别是一大因素。
郭素娥是在战乱中苟且偷生的农村女性,这一身份处于社会最底层:她会受到民族、阶级和性别的三重压迫。郭素娥悲惨命运的罪魁祸首就是日本侵华战争:她由于饥荒才流浪,而饥荒是战乱导致的。封建社会的饥荒年代,可供农民阶级做工的岗位极少;等到她们家揭不开锅时,刘寿春甚至想让她“到坝上去卖”(路翎,1995 :47),郭素娥激烈地反抗,但是这一情节暗示我们,那个年代一定有悲惨的女子靠卖身来赚钱苟活。封建社会这种残酷的经济剥削、对劳动人民精神上的奴役和摧残正是阶级压迫的体现。郭素娥的命运也被性别的枷锁束缚着,女性长期以来被视为男性的附属。所以,在那个年代,女性除了和男性一样受到阶级压迫,还不得不额外承受整个社会的歧视。她在濒死时被刘寿春所救,于是不得不做了这个老烟鬼的妻子。这段婚姻看起来如此顺理成章,郭素娥作为一个女人,需要用自己的下半生报答刘寿春的救命之恩。作者在文中并没有对这段婚姻展开过多描写,但显而易见,这个老烟鬼禁锢了她生命的活力。婚外情自然是不道德的,但是她似乎注定只能通过这种方式去寻得生存的意义,作者对她的同情远大于谴责。当矿区里的人知道二人的私情之后,张振山并没有受到太多的负面影响,而郭素娥被工人们调侃侮辱,村里的女人明里暗里嫌弃她,她最后也被黄毛折磨而死。因为在旧中国,“一女不侍二夫”是公认的道德准则,种种非人的约束只强加给女人。所以,受
到三重压迫的郭素娥的命运是悲惨的。她嫁给刘寿春,不意味着有了生路,而她和张振山的私情也不能让她摆脱苦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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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最终还是死于刘寿春和黄毛的折磨。她的命运带着一种宿命感,她的苦难是无可解脱的。也正是因为郭素娥受到的压迫最为深重,所以她反抗的愿望最强,她身上爆发出的“原始强力”最强烈,更能深刻地反映那个时代封建制度对人民的压迫与剥削,以及不可调和的阶级矛盾与对立。她的死也是由多种外力合作的结果,封建夫权、女德、宗族、欲念、政府、冷漠的众,这些事物联合起来导致了郭素娥的死亡,她的死也是对世间不公的无声抗议。她越是孤立无援地抗争,身上爆发出的“原始强力”也越强烈,读者受到的震撼和冲击也就越大。
同时,作品的题目《饥饿的郭素娥》也不禁会引发读者的思考:何为“饥饿”?“饥饿”与“原始强力”的关系又如何?通读文本我们发现,其实“饥饿”的阴影笼罩在每个人身上:被郭素娥寄予寻新生活渴望的矿区工人张振山性格乖戾,“恶毒的藐视,严冷的憎恨”(路翎,1995:14)使人难以忍受。面对“肚子饿瘪裤带松”要求“有种”的他请喝一杯的工人兄弟,张只能暴戾地表示“没有钱!而且你今天已经喝过了!”随后又昂奋地赌咒,“看吧。我明天就请你吃!……容易得很!……你要一个女人!”(路翎,1995:18-19)在“饥饿”中,他凶狠的本性完全暴露出来,“毒恶的倾向在他身上原来就那样的猛烈,
一回到浪荡的生活里来,一失去了劳动的强有力的支撑和抗争的主要目标,就变得更加难以管束了。”(路翎,1995:15)郭素娥生命中另一个重要的男人魏海清在屈辱与愤怒中苦苦挣扎,这也是因为无法摆脱“饥饿”:“我越来越艰难,心里越来越苦,简直成了一个糊涂人。吃白泥巴的日子,也过的呀!……我要是有谷子,‘他的浑实的手臂在空中抓扑,被他的手掌所击弯的桑树的干条刷在他的胸上’,要是有,看这瘟女人对我怎样呢!’”(路翎,1995:25)他将他得不到女子的怨愤统归于“没有谷子”之上,将自己毫无尊严的生活的痛苦归咎于饥荒,“饥饿”是他为自己的懦弱寻的挡箭牌。而郭素娥的“饥饿”更加复杂,主要体现在物质和精神两方面。起初物质上的“饥饿”更为明显:在兵荒马乱的年月,自私的父亲为了几件金饰弃她而逃,独自在山丛里流浪、在绝望中晕倒的郭素娥被刘寿春收留,成为他“捡来的女人”(路翎,1995:9)。刘寿春是一个猥琐多病的老鬼,比郭素娥大二十四岁。迫于生活的压力,郭素娥只好委身于他。她压抑着自己的激情和欲望,这时她精神上的“饥饿”更加明显。“她饥饿,便用手指挖掘观音泥,挖到流血。”(路翎,1995:9)这是她物质上饥饿的表现;隐藏在灼热的脸庞与修长的青眼睛背后“赤裸裸的欲望与期许”(路翎,1995:10)是她精神上饥饿的表现。可以说,是物质上的“饥饿”直接导致了她精神上的“饥饿”,这两种“饥饿”结合在一起,促使郭素娥爆发出“原始强力”,并用它去反抗黑暗的现实和不公的命运。
女性是“饥饿”最彻底的牺牲者与受害人,因为她们常常无法说出其遭受的痛苦而只能默默承受。同时,女性具有生育功能,本身就是生命力的暗喻,所以女性是“生理饥饿与心理饥饿”这一复杂命题的
最佳代言。而郭素娥不是逆来顺受的,她拥有和一般人不一样的生命的热力,“厌倦于饥馑……的农村少年们,……厌倦于鬼的郭素娥,也带着最热切的、最痛苦的注意,凝视着山下的嚣张的矿区,凝视着人们向它走去,在它那里进行战争的城市所在的远方走去。”(路翎,1995:10)“饥饿”是推动郭素娥生命进程的巨大动力,她因物质上的饥饿而去摆香烟摊子,因精神上的饥饿而和张振山产生私情。她不像魏海清那样甘愿做饥饿的奴隶,也不会像张振山那样被饥饿带来的负面情绪影响生活,她勇敢地面对自己的精神上的欲求,追求的是灵魂的满足,情欲的实现是她生存的目的。当然,她对情欲的追求并不以五四时期知识分子女性的自我解放为旨归,她有着“渺茫而狂妄的”(路翎,1995:10)目的。她的所作所为是本能的、非理性的,这与“原始强力”本质相同,所以她才能成为路翎笔下“原始强力”当之无愧的代表人物。
总的来说,“原始强力”存在性别差异,郭素娥身上爆发出的“原始强力”更加强烈,这是由于她受到民族、阶级和性别的三重压迫,并且处于物质和精神的双重“饥饿”之中。张振山也因“饥饿”爆发出“原始强力”,他对剥削工人的矿主早已不满,又对欺负郭素娥的矿工大打出手,但他的处境显然没有郭素娥的艰难。魏海清因“饥饿”而产生“精神奴役创伤”,他被郭素娥身上爆发出的“原始强力”震撼进而觉醒,成为拯救郭素娥的“英雄”,这一转变恰好符合作者的创作预期。所以,郭素娥是“原始强力”当之无愧的代表。
参考文献:
佘诗曼的老公是谁
路翎.路翎文集(第三卷)[M].合肥:安徽文艺出版社,1995.
作者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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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文琪,哈尔滨工业大学(威海)语言文学学院汉语言文学专业2018级学生。
作者单位:哈尔滨工业大学(威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