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煌教授:基于经方医学对新冠肺炎的思考
经方已经有几千年的应用历史,在长期的临床实践中,古代医家对类似新冠肺炎的时令发热性疾病积累了丰富的临床经验,黄煌教授按照方证相应的原则提出本次疫情的经方对策,建议在具体的治法上应补当补,应攻当攻。
黄煌,南京中医药大学国际经方学院院长,教授,博士生导师。20世纪80年代主要从事中医学术流派的教学与研究工作,90年代以后以经方医学流派的研究为主攻方向,其中尤以经方的方证与药证为研究重点。现致力于经方的传承推广工作。本文转载于南京中医药大学学报,由国际经方学院院长黄煌教授撰写。
模糊认识不影响精确
关于本次新型冠状病毒肺炎(以下简称“新冠肺炎”),中医如何看?秦奋的爸爸和爷爷是谁
从网上的信息以及发表的部分论文看,说法不一。其实不论是寒、是热、是湿、还是燥……这都是中医的理论术语,是对疾病性质和状态的概括,其词义是比较模糊的。但是,模糊的解释也不影响经方医学精确的用药,因为经方医学的关键是,其临床指导
原则是按照方证用药,有是证,用是方。方证是精准的,歧义性非常小。
清代医家陈修园说:“长沙当日必非泛泛而求,大抵入手工夫即以伊圣之方为据。有此病必用此方,用此方必用此药。”其严谨性特别明显。
著名中医学家岳美中先生曾说过:“研读《伤寒》《金匮》,见其察证候不言病理,出方剂不言药性,从客观立论,投药石以祛疾。其质朴之实验学术,实逼近实验科学之堂奥,真是祛疾之利器。
为什么要强调方证?这不是某个人的先知先觉,而是与中华民族长期的生活实践有关。由于受古代的客观条件所限制,我们的先人是无法判断所感染的病原体为何物。
明代医家吴又可根据当时流行的温疫具有发病突然、其来无时、其着无方、性质暴戾、无问老幼、众人触之即病的特点,指出温疫是天地间存在着的一种异气,又称作厉气、疫疠之气所致。他试图突破六气致病的传统观点是值得敬佩的,但从临床实际效果来看,这种学说不过是一种没有临床实用价值的假说而已。
能在临床见实效的,还是以《伤寒论》为代表的经方医学体系,那就是辨六经,抓方证。
在吴又可撰写的《温疫论》中,还是用的是《伤寒论》的经方,他对于三承气汤的应用可谓别出心裁,而作为其原创方的达原饮,也可以看出是源于黄芩汤。
经方医学的方证相应说首见于《伤寒论》:“病皆与方相应者,乃服之。”(317条)(本文所引《伤寒论》原文均出自上海科学技术出版社1983年第1版《伤寒论》)并有桂枝证、柴胡证等提法,如“病如桂枝证”(166条),“如柴胡证不罢者,复与柴胡汤”(101条),“桂枝不中与之”(16条)。《金匮要略》则有百合病的病名。
隋唐名医孙思邈遵循张仲景这一原则,在《千金翼方》中对《伤寒论》采取了“方证同条,比类相附”的整理方法。宋代伤寒家朱肱对方证相应说作了更明确的阐述,他将方证简称为药证,认为药证者,药方前有证也,如某方治某病是也。并指出须是将病对药,将药合病,乃可服之。
方证是使用本方的临床证据,其经验性极强,来源于数千年的临床观察和总结。方证医学强调的是什么,重视如何治,至于为什么发病,并不太在意,到底感受何种病因也无法说明白。
清代医家钱潢说得好:“受本难知,发则可辨,因发知受”。这个发,就是临床表现,“所发”不仅仅用来推断“所受”,更重要的是,根据“所发”来确定用什么方来疾病,调整机体的自愈能力。作为方证构成的核心内容,“所发”是医家识别方证的抓手。
由于许多疾病的病因是不断变化的,如流感病毒、冠状病毒等都是变异的,古代医家也发现了这种特点,他们无法去抓变化不定的病原体,而是立足于人体,将其在疾病中的“所发”与相对应的药物结合起来,形成了许多方证,这就是古人处理复杂疾病的模式,正如清代医家徐灵胎所说:“盖方之治病有定,而病之变迁无定,知其一定之治,随其病之千变万化,而应用不爽”“不论从何经来,从何经去,而见证施治,与仲景之意无不吻合,岂非至便之法乎?”
这种处理疾病的模式,就是方证相应。遵循方证相应的原则,我们就能对新冠肺炎等许多疾病的病理状态进行精准的把握,同时应用对证方药给予机体最大的援助和支撑,这就是中医学的优势与特所在。
古方未必不能治今病
虽然有现代医学的命名,但从发病学的角度看,新冠肺炎应该属于中医传统的时令病范畴,也就是说,其发病有季节性,同时有流行性和传染性的特点。
中国古代将这些时令病称之为伤寒、温病、时气、天行、时疫等。在几千年的临床实践中,古代医家对时令发热性疾病的积累了丰富的经验。如果我们将新型冠状病毒(以下简称“新冠病毒”)感染的疾病看作是一种流感,并参照中医发热性疾病的方法进行辨治,特别是按照经方方证相应的原则去思考,提出本次新冠肺炎的经方对策也是可行的。
首先,小柴胡汤是基本方。
小柴胡汤由柴胡、甘草、黄芩、半夏、人参、生姜、大枣组成,《伤寒论》原文记载是“往来寒热,胸胁苦满,默默不欲饮食,心烦喜呕,或胸中烦而不呕,或渴,或腹中痛,或胁下痞硬,或心下悸、小便不利,或不渴、身有微热,或咳者,小柴胡汤主之。”
根据国内31个省市的552家三甲医院被确诊的1 099例新冠肺炎的临床调查可见,最常见的症状是发热(87.9%)和咳嗽(67.7%),而腹泻(3.7%)和呕吐(5.0%)则很少见。
从网上信息得知,部分新冠肺炎患者的发热往往呈现持续反复波动的特点,这与小柴胡汤证的往来寒热相一致;而胸闷、咳嗽则与小柴胡汤证的胸胁苦满、咳相一致。特别是新冠病毒感染后,患者表现为食欲不振、情绪低落等症状时,小柴胡汤及其加减方最为适合。
小柴胡汤是需要加减的,由此形成了为数众多的类方,我们称之为柴胡类方。
这些类方常用来发热性疾病,如湿气过重的克星柴胡桂枝干姜汤(柴胡、桂枝、干姜、黄芩、甘草、牡蛎、栝楼根)治疟疾以及不明原因的发热;柴胡桂枝汤(柴胡、黄芩、半夏、人参、生姜、甘草、大枣、桂枝、白芍)伴有神经肌肉疼痛的发热性疾病及感染性疾病;
大柴胡汤(柴胡、黄芩、半夏、枳实、芍药、生姜、大枣)治往来寒热、汗出热不解的发热性疾病;
小柴胡汤合五苓散(桂枝、茯苓、猪苓、白术、泽泻)的柴苓汤,治伤寒、痢疾、疟疾以及小儿麻疹、痘疮等;
小柴胡汤合半夏厚朴汤(半夏、厚朴、茯苓、苏叶、生姜)的柴朴汤,治发热后咳嗽痰白者;
小柴胡汤合小陷胸汤(黄连、半夏、瓜蒌)的柴陷汤超薄电视,治发热、咳嗽、胸痛、吐黄痰者;
女生学计算机哪个专业最吃香小柴胡汤合平胃散(苍术、厚朴、陈皮、甘草)的柴平汤,治发热、身体困重、舌苔厚腻者;
小柴胡汤合四物汤(当归、川芎、芍药、地黄)的柴胡四物汤,治妇人月经不调、发热或病后瘀血咳嗽、胸痛者;
秋殇别恋小柴胡汤合当归芍药散(当归、芍药、川芎、白术、茯苓、泽泻)的柴归汤,治月经量少、皮肤痒、怕冷、浮肿者;
小柴胡汤加桔梗名柴胡桔梗汤,治咳嗽、咽痛;
小柴胡汤合银翘散(银花、连翘、桔梗、甘草、薄荷、竹叶、荆芥、牛蒡子、淡豆豉)治发热、咳嗽、咽干、汗出热不退者;
小柴胡汤加芒硝为柴胡加芒硝汤,治发热、呕吐、便秘难解、舌苔厚者;
小柴胡汤合白虎汤(知母、生石膏、甘草、粳米),治发热、多汗、脉数滑者。
根据本人的经验,大剂量柴胡的退热作用比较明显,特别是与甘草、黄芩、连翘相配合,对病毒性疾病的发热尤为明显。
本人经验退热方(柴胡40g,黄芩15g,生甘草10g,连翘50g,以水1100 mL,煮取汤液500mL,每次服100~150mL,每2~3h 1次,儿童减半)是一首辛凉退热发汗方,适用于病毒性感冒的持续性发热、汗出不畅、面红身热,或咽喉痛,或咳嗽,或头痛等。若汗出热退,即可停服。如果服药3次,仍然不得大汗,则要改方。以上提及的柴胡类方,可供新冠肺炎轻型、普通型或早期患者时参考。
所谓方证,可以看作是疾病发展过程中,机体的反应方式或特点在方剂上的投影。也就是说,虽然我们讨论的是方证,其实是在分析疾病的态势。方证的变迁,折射出疾病在具体个体上变化发展的轨迹。
所以,熟悉各个方证及其与其它相关方证的关联非常重要,甚至要求每个临床医生脑海里有张方证线路图,这样才能了解疾病的来路与转归并及时干预调控。如果按照表里、寒热、虚实等概念来定位,那么,如果以小柴胡汤为中心,其柴胡类方方证变化的轨迹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