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各地都有说不尽的关于月亮的诗文和民间传说。月亮永远是人类欢欣时分享快乐的伴侣,也是忧愁时诉说痛苦的对象。但是,不同文化却对月亮有不同的描述,他们对月亮的欣赏角度和欣赏方式也往往是各不相同的。
赵子琪资料在中国文化中,月亮首先是超越时间和空间的孤独的象征。千百年前,一个美丽的少女,吃了长生不死的灵药,她感到身轻如羽毛,一直飞升到月亮之中。在那里,她永远美丽年轻,陪伴她的只有玉兔贺吴刚。玉兔永远重复着捣药的动作,年轻力壮的吴刚则被罚砍树,砍断了又重新长上,年复一年,永无休止。总之,时间消逝了,不再有发展,空间也固定了,不再有变化。然而这个名叫嫦娥的少女却并不快乐,她非常寂寞正如一首诗中所写的:“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在中国诗歌中,月亮总是被作为永恒和孤独的象征,而与人世的烦扰和生命的短暂相映照。李白最著名的一首《把酒问月》诗是这样写的:
白兔捣药秋复春,嫦娥孤栖与谁邻?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
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
唯愿当歌对酒时,月光长照金樽里。
今天的人不可能看到古时的月亮,相对于宇宙来说raid5,人生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瞬间,刘敏涛前夫然而月亮却因为它的永恒,可以照耀过去的、现在的和未来的人们。千百年来,人类对于这一“人生短暂和宇宙永恒”的矛盾完全无能为力。但是我们读李白的诗时,会想起在不同时间和我们共存于同一个月亮之下的李白,正如李白写诗时会想起也曾和他一样赏月的、在他之前的古人。正是这种无法解除的、共同的苦恼和无奈,通过月亮这一永恒的中介,将“前不见”的“古人”和“后不见”的“来者”联结在一起,使他们产生了超越时间的沟通和共鸣,达到了某种意义上的永恒。李白终其一生总是把他对永恒的追求和月亮联系在一起。他的另一首诗《月下独酌》写道:“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在深夜绝对的孤独中,他只有永恒的月亮河自己的影子作伴。虽然三者之间也曾有过快乐的交会,但那只是短暂的瞬间:“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醒时同交欢,醉后各分散。”李白所向往的是永远超越人间之情,和他所钟爱的月亮相会于遥远的星空银河之上,即这首诗的结尾所说:“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传说李白死于“江中捞月”。他于醉中跃进江里,想要拥抱明月,他为明月献出生命,也就回归于永恒。
日本文学也有大量关于月亮的描写,但日本人好像很少把月亮看做超越和永恒的象征,相反,他们往往倾向于把月亮看做和自己一样的、亲密的伴侣,有时甚至把月亮置于自己的保护之下,而对它充满爱怜。例如13世纪的道远禅师(1200—1253)曾经写道:“冬月拨云相伴随,更怜风雪浸月身。”有“月亮诗人”之美称的明惠上人(1173—1232)写了许多有关月亮的诗,特别是那首带有一个长虚的和歌《冬月相伴随》最能说明这一点。《序》是这样写的:
元仁元年(1224)十二月十二日晚,天阴月暗,我进花宫殿坐禅,乃至夜半,禅毕,我自峰房回到下房,月亮从云缝间露出,月光洒满雪地。山谷里传来阵阵狼嚎,但因有月亮陪伴,我丝毫不觉害怕。我进下房,后复出,月亮又躲进云中,等到听见夜半中设鼓声,重登峰房时,月亮又拨云而出,送我上路。当我来到峰顶,步入禅堂时,月亮又躲入云中,似要隐藏到对面山峰后,莫非月亮有意暗中与我做伴?步入峰顶禅堂时,但见月儿斜隐山头。
这时,他写了两句诗:
“山头月落我随前,夜夜愿陪尔共眠。”接着,他又写道:
“禅毕偶尔睁眼,但见残月余晖映入窗前。我在暗处观赏,心境清澈,仿佛与月光浑然相融。”最后,他写出最为脍炙人口的两句诗:
心境无翳光灿灿,明月疑我是蟾光。
日本著名作家川端康成在他的诺贝尔文学奖演说中,引录了这首诗,中国文化遗产资料并分析说:“这首诗是坦率、纯真、忠实地向月亮倾吐衷肠的31个字韵,与其说他是所谓“与月为伴”,莫如说他是“与月为亲”,亲密到把看月的我变为月,被我看的月变为我,而没入大自然之中,同大自然融为一体。所以残月才会把黎明前坐在昏暗的禅堂里思索参禅的我那种“清澈心境”的光误以为是月亮本身的光了。”川端康成还指出,这首和歌是明惠进入山上的禅堂,思索着宗教、哲学的心和月亮之间,微妙地相互呼应,交织一起而吟咏出来的,它是“对大自然,也是对人间的一种温暖、深邃、体贴入微的歌颂,是对日本人亲切慈祥的内心的赞美”。
明惠的诗和川端康成的分析为我们提供了另一种与李白的诗完全不同的观赏月亮的视角和意境。
希腊神话中的月神塞勒涅也是一位美丽的女神。她身长翅膀,头戴金冠每天乘着由一对白
马牵引的闪闪发光的月车,在天空奔驰,最后,隐没在俄刻阿诺斯河里。在希腊女诗人萨福的笔下,塞勒涅是一个美丽的少女,严宽和杜若溪手执火炬,身后伴随着星又什么又。月神爱上了美少年恩底弥翁,恩底弥翁是一个生命短暂的凡人,因为塞勒涅爱他,神就使他青春永驻,但他必须长睡不醒。月神每天乘车从天空经过,来到她的情人熟睡的山洞,和这个甜睡中的美少年接吻一次。神话中说,正是由于这种无望的爱情,月神的面容才显的如此苍白。在这个神话中,美少年恩底弥翁得到了永恒,他付出的代价是无知无觉,和嫦娥一样远离人世。人类总想摆脱时间,追求永恒,其结果往往是悲剧性的;即使他们成功了,他们得到的永恒也不是幸福,而是成为异类,永远孤独。塞勒涅和嫦娥的故事都说明了这一点。
希腊月神和希腊神话中的其他神一样,都是有爱、有恨、有嫉妒、有仇恨,精神上过着类似于凡人的世俗生活。西方诗歌关于月亮的描写往往也赋有更多人间气息。下面是法国诗人波特莱尔的一首《月之愁》:
今晚,月亮做梦有更多的懒意;
像美女躺在许多垫子的上面,。。。。。。
她向着地球
让一串串眼泪悄悄地流呀流,
一位虔诚的诗人,睡眠的仇敌,
把这苍白的眼泪捧在手掌上,
好像乳白石的碎片虹光闪亮,
放进他那太阳看不见的心里。
《恶之花·忧郁和理想》
这样来描写月亮,在东方人看来,多少有一点而亵渎。波特莱尔的月亮不想李白的月亮那样富于玄学意味,也不像明惠禅师的月亮那样,人与自然浑然合为一体。在波特莱尔笔下,月亮是一个独立的客体,它将苍白的泪水一串串流向大地,流到诗人的心里;在月下想象和沉思的诗人也是一个独立的主体。在另一首诗《月的恩惠》中,诗人幻想着月亮来到了自己的身边:
月亮轻步走下了云梯,
毫无声息地穿过窗门的玻璃;
于是她带着母亲的柔软的温和,
俯伏在你上面,
将她的颜留在你的脸上。
在这首诗中,月亮是独立的客体,又是诗中行动的主体,人和自然的关系无论多么亲密,始终是独立的二元。这也许正说明了东方天人合一的思维方式与西方传统的二元对立的思维方式的不同。
总之,三位不同时代、不同文化的诗人用不同的方式,欣赏和描写月亮,却同样给予我们美好的艺术享受。如果我们只能用一种方式欣赏月亮,岂不是我们的重大损失?无论排除哪一种方式,都不能使我们队欣赏月亮的艺术情趣得到圆满的拥有。我想用不同文化的人们对于月亮的欣赏作为例子来说明不同文化可以通过一种“中介”达到互相理解和认识。诗和传说中的月亮就是这样一种“中介”,它可以使不同文化的人们欣赏并拥有另一种文化,而得到在本民族文化中不能得到的艺术享受。
作为《红楼梦》叙述契机的石头
石头是水的对立面,是坚贞不屈的象征,所谓“以水投石,莫之受也,以石投水,莫之逆也”。中国历史文献关于石头的记载有很多。《晋书·武帝本纪》载“大柳谷有圆石一所,白昼成文”;《十国春秋·吴高祖世家天佑八年》载:有巨石“长七尺,围三丈余,七日内渐缩小,后只七寸”。《红楼梦》的想象显然都和这些记载有关。但石头的变异往往不是几兆,它往往象征天下大乱,亲人离叛,特别象征“绝嗣”和后继无人。如《观象玩占》指出:“石怱自起立,庶士为天下雄”;“石生如人形,奸臣执政,一曰君无嗣”;“石化为人形,男绝嗣”。另外,古人相信石的本体是土,云的根苗是石,如《物理论》认为:“土精为石。石,气之核也。气之生石,犹人经络之生爪牙也。”《天中记》则说:“诗人多以云根为石,以云触石而生也。”《红楼梦》中,贾宝玉与林黛玉的“木石前盟”,贾宝玉与薛宝钗的“金玉良缘”,贾宝玉与史湘云的“云石关系”等,都说明石头在《红楼梦》中有非常复杂的象征意义。
事实上,脂评本系统的12种版本中就有八种被命名为《石头记》,这正说明石头在《红楼梦》中的重要地位。那么,《红楼梦》中的顽石故事与主体故事之间的关系,以及石头在叙述中所起的作用又是怎样的呢?
《红楼梦》中有一个描写现实世界的主体故事,还有一个从幻想世界引入现实世界的顽石故事。《红楼梦》从顽石故事开头:大荒山青埂峰下,有一块女娲练就的巨石,无才补天,所以幻形入世。从脂评中可以看到原书的结局应是:“青埂峰下重证前缘,警幻仙姑揭情榜。通部情案,皆必从石兄挂号,然各有各稿,穿插神妙。”可见《红楼梦》以石头开始,又是以石头的“返本还原,归山出世”而告终结。
那么,这个顽石故事和主体故事是怎样联系起来的呢?有二:在脂评本中,石头变成了“通灵宝玉”,在神瑛侍者入世时,夹带于中,来到世上。甲戌本第84页,宝钗看宝玉的玉时,作者写道:“这就是大荒山青埂峰下那块顽石的幻象。”顽石幻化为“通灵宝玉”最后又幻化为顽石。在这种连接中,石头本身并不是主人公,不是“剧中人”,而是主体故事中所描写的悲剧和喜剧的旁观者和见证。
在程刻本中,情形就不同了:顽石到赤霞宫游玩,变成了神瑛侍者,又入世变为贾宝玉,蠢物变灵物,灵物又变人。顽石不是旁观者而是当事人。顽石的经历就是贾宝玉的经历。
看来第一种方式更接近作者原意。首先,顽石故事贯穿全局,并不只存在于开头和结尾;第二,正如脂评所说:“通部情案,皆必从石兄挂号。”有些与贾宝玉自身无关的情节如二尤
故事,鸳鸯抗婚等,作者总尽量让佩戴着“顽石幻象”的贾宝玉在场;第三,从脂评判断,原书后半部分多写南方甄府之事(甲戌本第2回脂评:“甄家之宝玉,乃上半部不写者,故此处极力表明,以遥照贾家之宝玉。”又庚辰本第71回脂评:“好!一提甄事,盖真事欲显,假事将尽。)而这块通灵宝玉先是被窃(甲戌本第8回脂评:“塞玉一段又为“误窃”一回伏线”),后来被凤拾得(庚辰本第17回脂评:“《邯郸梦》中伏甄宝玉送玉”)。正是这块通灵宝玉目睹了南北两地甄、贾二府的生活,成为“真事欲显,假事将尽”的情节转折的关键。
顽石故事与主体故事,现实世界与幻想世界的交错联结使《红楼梦》的叙述方式显得十分复杂。这里有一个持全知观点的叙述者,他全知前因后果,过去未来,通晓青埂峰、赤霞宫、太虚幻境的神话世界,也了解甄府、贾府的来龙去脉。除他之外,还有一个更直接的叙事者,那就是“蠢物顽石”。他有时用作者参与的观点,直接出面,用第一人称来叙述,例如庚辰本17—18回:“说不尽这太平气象,富贵风流,此时自己回想当初在大荒山中,青埂峰下,那等凄凉寂寞,若不亏癞僧、跛道二人携来到此,又安能得见此世面?本欲作一篇《灯月赋》、《省亲颂》,以志今日之事。。。。。。”(脂评:自“此时”以下,皆石头之语,真是千奇百怪之文)“蠢物顽石”有时又用作者观察的观点,来记载自己的所见所闻。如
甲戌本第6回:“诸公若嫌琐碎粗鄙呢,则快掷下此书,另觅好书去醒目;若谓聊可破闷时,待蠢物(脂评:妙谦,是石头口角)逐细言来。”这个叙述者(石头)既不是故事主人公,如许多用第一人称叙述的小说;又不完全在故事之外,如许多用第三人称写的小说,它紧紧依附于主人公(贾宝玉和甄宝玉),是他们的象征和化身,用他们的思想观点来观察一切,并使他们和他们自己并不了解的前生与来世联结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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