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恨水《春明外史》小说类型化研究∗
胡朝雯;李琴
【摘 要】Zhang Henshui ever wrote a long series of novels named An Unofficial History of Chun-ming for nearly five years,in which he blended existing types of social novel with the genre of romantic novel.At the same time,he created those romance novels under the real social background in the progress of interaction with readers'expectation.Moreover,Zhang made a unique combination of the elements in-cluding real characters,events and fictitious imagination.Consequently,this kind of creation directly gen-erated the great transformation of social romance novels into a relatively mature stylized pattern,which has been enthusiastically appreciated by the reader and aroused the creation wave of social romance novels in the 1 920s.%张恨水通过历时近五年的长篇连载小说《春明外史》的撰写,把已有的社会小说类型和言情小说类型糅合到一起,在与读者阅读期待互动中,将言情故事和社会百态展示交相穿插,在创作中将真实人物、事件与虚构想象巧妙结合,使社会言情小说发展成为一种成熟的小说类型模式,极大程度地得到读者的热烈追捧,引领了19世纪20年代社会言情小说创作风潮。
【期刊名称】《湖南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于咏琳 海天盛筵
【年(卷),期】2015(000)005
【总页数】5页(P108-112)
【关键词】《春明外史》;社会言情小说;小说类型化;读者期待视野;互动
【作 者】胡朝雯;李琴
1一10数字成语
【作者单位】湖南大学 新闻传播与影视学院,湖南 长沙 410082;湖南大学 新闻传播与影视学院,湖南 长沙 410082
【正文语种】中 文
【中图分类】I242
小说类型是指一组时间上具有一定历史延续、数量上已形成一定规模、呈现出独特审美风貌并能在读者中产生相对稳定阅读期待和审美反应的小说集合体。张恨水《春明外史》是
张恨水创作的最早一部长篇小说,是社会言情类型较为典型的代表。小说从1924年4月12日在北京《世界晚报·夜光副刊》上连载,直到1929年1月24日结束,共刊登了57个月,历时近五年之久,全部字数达97万。张恨水说:“这部书,自是我一生的力作之一。”[1]据张恨水子女回忆,这部作品也是作者自己最为偏爱的,其程度甚至超过他名气更大的《啼笑因缘》。[2]
其实,若论艺术技巧之圆熟,《春明外史》并不及稍后的《金粉世家》和《啼笑因缘》。但是,我们认为,《春明外史》沿袭章回体形式,进一步完善了社会言情小说的类型特征,掀起了1920年代这一类型小说的高潮。作为社会言情类型小说所呈示的范型意义而言,《春明外史》成为张恨水最具代表性作品。
社会题材类型小说发展到1920年代,已经形成非常大的一股潮流,有着相当可观的读者。这批读者几乎都是从《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这类社会小说培养起来。这些小说广泛记载社会现象,搜罗各种社会奇闻,这种语境下的读者逐渐形成了以“新奇”“实录”为特点的期待视野。
1.游走在纪实与虚构之间的故事讲述。
包天笑在《黑幕》小说中借人物之口说:“现在除非是黑幕的稿子才收,其他一概不收。……上海的黑幕人家最喜欢看的是里的黑幕,烟窟里的黑幕,堂子里的黑幕,姨太太的黑幕,拆白党的黑幕,台基上的黑幕,还有小妹咧,男堂子咧,咸肉庄咧,磨镜党咧。说也说不尽。”[3]这种种黑幕我们也可以在包天笑本人的另一部社会黑幕题材小说《上海春秋》中一一领略,而互相印证这类题材是如何受读者欢迎。
事实上,带些“野史”性质的揭幕题材也正是《春明外史》受到时人追捧的重要原因:
“他们是想通过报纸的新闻来关心国家大事么?不!那时报上的新闻受到极大的钳制,许多新闻无中生有,涛张为幻,而副刊有时倒可能替老百姓说几句话,喊叫喊叫。尤其是小说,有人物,有故事,往往能从中推测出不少政局内幕来。……小说情节是虚构的,可并非完全出于幻想,作为‘野史’的小说更不是毫无根据的胡诌。”[4]
社会小说一面在大量揭露社会生活的各种阴暗面,一面要时时注意和“黑幕派”撇清,免得被人坐实而招致不必要的麻烦,或者成为诲淫诲盗的教科书。当时小说作者的共同倾向是:“小说中所叙述的无非是作者向壁虚构的故事,故事中的人物当然不是现社会中的人物呀!”“《红花瓶》并不是当今所盛行一时的黑幕派小说……《红花瓶》不免有所攻击,但
林志玲大秀事业线是所攻击的是制度,是习惯,是社会,而决不是现社会中的任何个人。”甚至还安慰说“所以做过亏心事的人,尽可以不必担心。”[5]小说指控的对象为抽象的制度、习惯,以及更加抽象的“社会”,而不及具体的个人,更不针对某个政权。“作者既采取故都三种特殊人物(满贵族、清遗老、阔伶官)为题材,则所描写者,难离特殊人物之举动。故都社会既有此特殊人物,容或有此特殊之事,若必谓某事即隐射某人,某人即现代某某,作者心中既无此观念,则笔底所写自非其人,此可为读者特别声明也。”[6]所谓“对事不对人”固然是作者为避免笔墨官司的一种自我保护,也未尝不是避免堕入“黑幕”泥潭的策略性行为。
谷爱凌的父母这便呈现出小说家的矛盾。一方面,他们担心文中的故事被坐实而使小说变成诲淫诲盗的“罪恶”的 “黑幕”揭秘;另一方面他们又怕读者不相信故事的真实性而失去其吸引力。于是纷纷在序言或创作谈中做出种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姿态,以此地无银三百两之势大肆宣称故事虚构性的同时,又不忘提供大量显而易见的线索,表明小说确有所本。《春明外史》也是如此:一方面,面对读者的种种猜测,张恨水回应说,杨杏园并不是他本人,但另一方面他又在不同场合表示小说原有所本。
事实上,更多有关社会题材的部分,我们完全可以通过作者提供的线索,索隐出小说描写
的那人影,比如:胡晓梅——陆小曼,何达——胡适,余梦霞(梦霞为徐的《玉梨魂》中男主人公名)——徐枕亚,金士章——章士钊,张敬尧、张敬舜、张敬禹、张敬汤——姚慕唐、姚慕虞、姚慕商、姚慕周,鲁大昌——张宗昌,韩幼楼——张学良等,作者通过谐音、会意等多方暗示,影射出小说和现实的一一对应关系。
2. 逸闻轶事的披露与读者焦虑的压制
许维恩前夫
《春明外史》连载引起轰动,这让无论持什么立场的批评都无法忽视。《大公报》曾刊出长篇评论文章,该文从批判的角度分析,认为小说在读者那里大受欢迎是因为“能投合社会之心理”:“方春明外史之作,正北方小朝廷碧月琼枝朝朝暮暮之时。其中达官侫幸名伶妖姬,乃至暮夜乞怜之叩头虫,形形,无恶不作,无丑不为,骄奢淫逸之事,乃一般社会之所急欲闻者。且社会之弱点尤喜知人之隐私,以供其下意识之满足。普通众于稍著名者之‘秘史’多已有传闻之幢影。其脑海内本即有追求穷尽之潜念。特为种种形势所格,不克为此不急之务多费精神耳。春明外史即恰于此时公开的供给项之材料于众之前。”[7]
这也正代表了当时对社会小说批评的主要观点。但对于商业化运作的报纸来说,维系足够数量的忠实读者,远比宣扬社会责任、文学理想更为重要。因此,我们与其痛斥这类小说
毫无社会责任心而对其价值一笔勾销,或者是从这些故事叙述中极力挖掘出作品揭露社会的革命性来,倒不如换个方向,考察读者是如何对这些故事产生兴趣的。
柿子和什么不能一起吃 禁忌“严格论之,春明外史之作者,本未计及小说本身价值之崇高,与作家使命之伟大,其下笔之所恃者,乃富于阅读旧小说之经验;所为者,乃以小说之能慰情陶性,供人消遣而已。”[8]不错,对于读者来说,猎奇消遣、补偿心理是阅读社会题材小说最为显在的、浅层的动机。而宣泄对社会的不满则是较深层的阅读动因。小说必须包含读者在现实生活所经历的冲突、矛盾、焦虑,包含对社会秩序的否定和批评,否则它将无法引起共鸣。《春明外史》正是因为对不宜见诸于报纸新闻的上层社会的丑闻,以小说的形式用讽刺的笔调透露出来,使读者心领神会,从而得到阅读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