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作》新刊︱郭明经典文本改编绘本叙事研究——以鞠占圃《桃花源记》绘本为例
摘要
Abstract
桃花源记原文由经典文本改编的绘本是集文学价值、思想价值、视觉美学价值和社会意义于一体的综合艺术形式,然而在影像视觉文化高速发展的21世纪,绘本阅读受到电子阅读的冲击,加之绘本创作水平参差不齐,导致经典文本改编绘本的价值意义被遮蔽。本文将以鞠占圃的《桃花源记》绘本(根据陶渊明《桃花源记》改编)为研究示例,借用符号学、叙事学等理论,探寻经典文本改编绘本的叙事艺术及有效路径,以推动这项事业在创新中实现价值建构。
经典文本是指经过历史检验的或当下正在发生影响的,能对读者产生有益启迪的文学作品。经典文本之所以成为经典,是因为其具有春风化雨般的价值浸润,甚至蕴含着对人类最伟大的关怀和哲思,因此将经典文本的思想意蕴更好地传播给读者是一项值得探究的问题。本文指的绘本是区别于连环画直白的写实风格,以图为主、文为辅,融故事、情感、
意境、逻辑多要素于图画,通过留白启迪读者想象思维,培养读者观察、想象、推理等创造能力的“译画”。
一、经典文本改编绘本的叙事艺术
绘本因为图像的直观性和视觉元素的丰富性而具有独特的表现力,其直观的本质特征决定了读者在对绘本的理解上比对文字的理解更快,正如四川美术学院教授王林所指出的:“图不同于文的地方,乃是图像可以借助浯言文字彰显,也可以独立自主完成。”
更具体地说,绘本的叙事原理就是通过图像(由角、神态、道具、空间、结构、细节、场景等视觉符号构成)这种视觉语言蕴含的信息以及各视觉元素共同形成的张力(角塑造产生的形象对比、视点转移产生的视觉变化、彩明暗产生的刺激作用、留白处理引发的想象、材料质地带来的感知等要素共同形成的视觉冲击力)作用于读者,让读者在“虽静犹动”的画面中接受视觉信息,理解故事内涵,产生情感共鸣,继而影响读者的思想乃至行动。它是一种能把文字与图像两种符号结合起来表达、转述或建构故事意义,但又以图像符号为主进行深层次主题意义表达的视觉艺术形式。
绘本叙事的实现方法与小说叙事有共通之处,譬如传统单线型结构的小说常常以时间或人物命运为线索,沿着开端、发展、高潮、结局这一逻辑,把一个个场景、情节嵌套在线索中,就好比是用一根线把散落的珍珠串联起来。绘本叙事也同样,它通过点、线、光、这些元素在恰当的视角下进行构图,并借鉴小说单线索、双线索、虚实结合等多样化手法将图像符号较变为成图像流,在一定文字的贯穿下,使观者在连贯性的图像中体味整体意涵。甚至还可以通过创意编排打破常规,让绘本产生类似电影的艺术效果。
对于绘本中故事意义的构成形式,加拿大著名学者培利·诺德曼(Perry Nodelman)在《阅读儿童文学的乐趣》中有所提及,他认为“一本绘本至少包含三种故事:文字讲的故事、图画暗示的故事以及两者结合后所产生的故事”。当然,在绘本中文字只能是少量的,但这种少量的文字通常情况下是不可或缺的,因为尽管绘本的图像符号更多时候能够独立完成叙事,但考虑到画面情节的递进性、视觉信息的完整性以及读者阅读的流畅性,绘本叙事仍需要由文字来辅佐。
具体到绘本叙事的艺术设计和叙事方法,艺术家鞠占圃以陶渊明《桃花源记》进行改编的绘本中就有基本的体现。
(一)表现手法
在平视视角下,鞠占圃通过对细节的刻画和明暗的处理来达成图像视觉效果。譬如阡陌纵横之间高低错落的布局,块差异的配置,人物远近、大小不同情状的安排,庭院里农舍梁柱棱角分明的呈现,院内主人与客人围坐氛围的营造,地上游走的鸡鸭鸟禽的勾勒,都在其粗细、大小的线条和笔画的精微刻画下凸显出分明的空间感。而在调方面,鞠占圃把微弱的明暗对比运用得恰到好处,让读者在微妙的明暗变化中进入温暖的想象,进而产生朦胧而柔和的情感。如:人物衣服着白,花草着粉、绿或白,树木着黑,土地着土黄,农舍多是青瓦红柱,远处若隐若现的田地和山峦则用淡青,并且远山与近山之间颜的浓淡也有对比,因而显现出了山谷深邃的立体效果。就线条与块来看,两者之间浓淡分明,明暗之间变化有度,而整体画面又形成以黄、橙、红、粉为主的暖调。如此,《桃花源记》绘本便在细节的刻画与明暗的变化中实现空间的立体观感,这种由艺术家用线条、笔画在平面上所做的空间建构,直观而形象地表现了《桃花源记》原文学文本所要再现的意象。
上述平远法的运用在绘画艺术中最为多见,譬如元代赵孟頫的《水村图卷》、元代画家黄
公望的《富春山居图》和元末明初画家倪赞的《紫芝山房图》等。这些著名的画作采用的就是平远法的构图思维,平远法使图景呈现出大气磅礴的立体气象,是绘本创作可借鉴的常见构图手法。
在具体的创作实践中,艺术家的构图手法当然还可以有更多选择,譬如散点透视法中除了平远法,还有高远法、深远法等,可以根据需要灵活运用。这些方法受空间和视角的限制较少,能自由灵活地变换观察事物的视点,达成不同的视觉效果。相较于散点透视法,焦点透视法因注重在近实远虚、近大远小的规律中寻观察事物的支点,也能构建起出奇的艺术效果。譬如达芬奇的《最后的晚餐》运用的就是焦点透视法,所构成的图画就像摄影师平举相机把中心焦点集中在耶稣正面的额头,而更远处的事物则做了虚化模糊处理。这种虚实、明暗、大小、远近的布局,为在平面媒介上构建三维空间感创造了可能。
(二)艺术结构
视觉叙事注重作品全局与局部、普遍与重点相互协调的视觉结构,以期达到电影般的转场效果。绘本作为视觉叙事艺术,就需要采取相应形式和叙事结构达成这种目标。譬如鞠占圃《桃花源记》绘本就采用了“互动式简报(Interactive Slideshow)”形式,让20张绘图如一
套完整的幻灯片呈现出既独立又密不可分的互动性叙述结构。这种既静止又能根据需要滚动的视觉图像优于转瞬即逝的影视画面,因为它可以确保读者在进入下一个视觉图像前,细致欣赏特定的其中一幅画面,有足够的时间观察作品传递的信息,在独立赏析与次第呈现结合中锻炼思维能力并领略作品内涵。
(三)叙事语言
绘本的叙事语言与文学文本的叙事语言一样,都有“什么人物、什么事件、什么时间、什么地点、什么原因、结果如何”这六个叙事元素,都具有记录信息、传播思想的功能,但表达形式却不一样。文学语言叙事常常运用比喻、通感、拟人、象征等手法使要表述的事物形象化,并通过设置线索、构建矛盾冲突、控制节奏等方法把一个个场景建构成一个形象化的故事整体,读者在阅读时通过抽象思维(获取文字的象征意义)→形象思维(建构人物的形象)→思想意涵(获得主题意义)的顺序获得文本的意义;而绘本的叙事语言相比文学文本的叙事语言,就更加具体可感了,或者说绘本的图像本身就是形象化了的文字,它通过包括角与道具、造型与细节、空间与结构等叙事元素共同构成的有机体传递信息,它本身就以一种视觉形象而存在,所以阅读绘本时看到图像就能直观地感知到它所要表达的意义(当然这种意义可能会有多种解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