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说中的知识分⼦形象
鲁迅在⼩说中塑造了⼀系列知识分⼦形象,⼤体上可以归为两类:⼀类是信奉封建制度与封建伦理道德,⾛科举之路,想通过科举获得功名;⼀类是受启蒙思想与⾟亥⾰命的影响,有现代思想和价值观,既有民族意识,⼜有⾃我意识,如吕纬莆。(《鲁迅精读》,复旦⼤学出版社,⾼元宝,2005年版,第42—44页)作者借助笔下的知识分⼦,来扫描个体的内⼼,挖掘国民的灵魂世界,来实现他触动并改变国民灵魂的主张。⽽我在阅读这些⽂章⾥,触摸到这些知识分⼦内⼼(精神)世界的病苦。本⽂所谓的精神病苦,是指个体精神世界的⾮理性,⾮正常,⾮和谐状态下的病态和痛苦。这些知识分⼦的病苦来源:⼀⽅⾯是封建制度与传统的思想⽂化(包括“存天理、灭⼈欲”,“学⽽优则仕”等)禁锢了他们的精神,⿇⽊了他们的灵魂,导致了他们的病苦;另⼀⽅⾯是清醒之后⽆路可⾛的病苦[3]。纵观作者⼩说中的知识分⼦,各⼈有各异,各⼈也有相同,那就是⼀样的“病苦”,如狂⼈的迫害狂病,陈⼠成的痴迷科举,⼦君的⽆路可⾛等,像⼀幅幅剪影画,在我脑海中罗列开来。
⼀、封建制度⽂化导致知识分⼦的病苦
我装作听不懂的样子狂⼈—迫害狂病
狂⼈在⽂中⼀出场便满⼼紧张,晚上总是睡不着,总担⼼有⼈要害他,⼀开始狂⼈觉得周围的⼈“似乎怕我,似乎想害我”;狂⼈惧怕周围⼈的交头接⽿,也怕⼩孩⼦的议论,他总担⼼周围的⼈对他充满预谋与
恶意,便分外注意周围⼈的神⾊与举⽌,狂⼈感觉周围⼈的青⾯狼⽛,满眼凶光。连⼀个⼈对他笑⼀笑,“我便从头冷到脚根,晓得他们布置,都已妥当了。”起初狂⼈的⼼⾥充满了猜测的不安与恐慌。经过观察与研究,狂⼈发现佃户等⼈在吃⼈,于是联想到“我也是⼈,他们想要吃我了。”狂⼈的哥哥请⼀个⽼头给狂⼈诊⼀诊,便引发了狂⼈的进⼀步发现“合伙吃我的⼈,便是我的哥哥!”谁都想“吃⼈”,谁都有可能被吃掉;再经过揣度与挖掘连狂⼈⾃⼰也有四千年吃⼈的履历。狂⼈⼏乎⼀出场便是⼀直经受迫害的形象,似乎⼀直怀疑,忐忑,求证,似乎⼀点“风吹草动”,便引发他暗藏明露的“⼼病”。⽽且从这⼀系列的描述⾥,狂⼈的迫害狂症,被⼀步⼀步剖析得更严重,他的内⼼根据“吃⼈”情况的变化,由开始的不安,恐惧到绝望。读者的⼼跟着狂⼈不定,不安,郁躁。看完整篇⽂章,明⽩了狂⼈有“病⼈”的迹象,但也有“病”了之后的独醒:他认识到,他处在⼀个吃⼈的社会,⼈⼈吃⼈,⼈⼈也可能被⼈吃掉,他曾很想劝说别⼈不要吃⼈,却最后发现⾃⼰也吃⼈,然后发出“救救孩⼦”的呼声。他是“病”⼈,但他却是清醒的⼈。这样⼀个清醒的病⼈,病源在哪⾥?在于根植思想的⼟壤,因为封建制度⽂化的本质便是“吃⼈”,于是狂⼈的病苦⽆法避免,也⽆法摆脱。《长明灯》中的疯⼦,⼀⼼设法熄灭长明灯,认为只有熄灭长明灯,才“不会有蝗⾍,不会有猪嘴瘟”,⼏乎他在⽂中⼀出现便是疯⼦,⽽他唯⼀的⽬标便是将长明灯熄灭。他是怎么疯的,在⽂中似乎看不出明确的交代,但是《长明灯》中的疯⼦,是⽣活在吉光屯那样的村庄,“这屯上的居民是不⼤出⾏的,动⼀动就须查黄历,看那上⾯是否写着‘不宜出⾏’;倘没有写,出去也须⾛喜神⽅,迎吉利。”吉屯光的村们,想⽅设法,护卫“长明灯”,在他们的意识⾥,长明灯⼀灭,似乎天就塌了,吉屯光也⾯临灭顶之灾了,于是他们⼀起商讨,
⼀起对抗,⼀起残害要灭灯的⼈。这⾥的村们,是封建制度的执⾏者,捍卫者与拥护者,说到底是封建制度本⾝对⼈的愚弄与践踏,衍⽣给⼈的病苦。
陈⼠成—痴迷
如果说科举是孔⼄⼰的伤痕,那么更是陈⼠成的命脉。《⽩光》中陈⼠成的科举进学梦—很美:隽了秀才,上省去乡试,⼀径联捷上去,绅⼠们千⽅百计的来攀亲,普通⼈敬若神明,全新的屋宇,门⼝是旗杆和匾额。正是在这种“美梦”的诱惑下,陈⼠成参加了多达⼗六次的科举考试,彻底沦陷在科考的途中。当他终于知道应试科考第⼗六次失败时,他感觉“他平⽇安排停当的前程,这时候⼜像受潮的糖塔⼀般,刹时倒塌,只剩下⼀堆碎⽚了”,他似乎已⽆⼒在科举的路上前进,转⽽陷⼊精神恐慌与坍塌中,于是在得不到榜上的功名, 想起了可以圆“美梦”的财宝—陈家的祖宗埋着⽆数的财宝在屋⼦下,他便去掘地下的藏镪,将内⼼的寄托与幻想,延伸到地下。与其说他在乎的是科举进学,倒不如说他更本质的需求是拥有做“剥削阶级”的资本,有权有钱有⼈供奴役,他⼼⾥充满了荣华富贵,光宗耀祖的封建价值观,他相信只要科举联捷,这个美梦便能成真,于是他⼀再参加科举考试,虽然⼀再落地,却⼀再坚持,他痴迷的不是科举本⾝,⽽是痴迷于科考成功⽽带来的⾦钱与权⼒。科举制度本⾝是⼀⼤,陈⼠成却遭其诱惑⽽⽆法⾃拔,终于跟着“⽩光”幻象,连命都搭了进去,陈⼠成的这种病苦,岂会轻?科举制度害⼈,的确能将⼈害死,陈⼠成⽤性命告诉给活着的⼈。
孔⼄⼰—⿇⽊
孔⼄⼰在⽂章中⼀出现便是⼀幅潦倒,破落的形象:“清⽩脸⾊,皱纹间时常夹杂些伤痕;⼀副乱蓬蓬的花⽩的胡⼦。穿的虽然是长衫,可是⼜脏⼜破,似乎⼗多年没有补,也没有洗。他对⼈说话,总是满⼝之乎者也,教⼈半懂不懂的。”孔⼄⼰⾯对“短⾐帮”笑话他偷东西,他便⽤“窃书不能算偷”,“君⼦固穷”,为⾃⼰争辩。听⼈家背地⾥谈论“孔⼄⼰原来也读过书,但终于没有,⼜不会营⽣;于是愈过愈穷,弄到蒋要讨饭了,幸⽽写得⼀⼿好字,便替⼈家钞钞书,换⼀碗饭吃。由⽂中描述看来,孔⼄⼰有那么⼀些⽂化⼈的资本,因为他读过书,识字,也写得⼀⼿好字,仅仅凭这⼀点也能换些⽣存;孔⼄⼰也时常摆些⽂化⼈的姿态,有着以⽂化⼈⾃居的清⾼,因为他在“短⾐帮”⾥,站着喝酒,却穿着长衫,似乎这样穿着长衫,便着上了⽂化⼈的光环,因此他同“短⾐帮”说话时,是满⼝的之乎者也,当“短⾐帮”质疑孔⼄⼰是否识字时,“孔⼄⼰看着问他的⼈,显出不屑置辩的神⽓”。
孔⼄⼰把⾃⼰同短⾐帮区分得很清楚,似乎孔⼄⼰只有这点是清楚的,别的他似乎都⿇⽊,尤其是⽣存境遇。他看不到⾃⼰同“短⾐帮”的⼈,从本质上来说,都是⼀样的穷⼈,甚⾄他⽐短⾐帮更有⽣存压⼒,因为短⾐帮⽆论如何都可以通过⾃⼰的劳动能⼒来换取⽣存所需,然⽽孔⼄⼰
是“好吃懒做”,也正因为这⼀点,他连“钞书”的事情也断了,⽂中也看不出他会别的营⽣,于是为了⽣存,“偷”似乎成了他不得不做的⼀件事情,由此他便经常挨打,也时常受伤,⽽这些便成了短⾐帮的笑料,在短⾐帮看来孔⼄⼰还不如他们。事实上孔⼄⼰也⼀直没有认识到⾃⼰
的“弱势”,他以⽂化⼈⾃居的清⾼,与⽢于贫穷,⽆⾮是那时代⽂⼈由来已久的⼀种通病,看起来更像是⼀种⾃我安慰与⾃我推脱,他把⽂⼈那种⿇⽊的⼼⾥与状态,移接给⾃⼰。孔⼄⼰的“偷”,是众所周知的惯偷,他也因此经常挨打,最后终于因打⽽死去。但是孔⼄⼰从来没有对⾃⼰的这种⾏为进⾏反思,也从来没有因为这些事情⽽感到耻辱,他有着⽂化⼈的假清⾼,却没有移接⽂化⼈的⾻⽓与真清⾼,他⼀再遭⼈笑话,却⼀再为⾃⼰辩解,从不去想“偷”的这种⾏为对不对,也从不去想,怎样才能让⾃⼰的⽣活,真的过得像⽂化⼈,他只是死守着⽂化⼈精神的糟粕,却没有继承⽂化⼈那些优良传统。他有些⽂化,却不会思考,他只是⿇⽊的⽣存在当时当世。
四铭、⾼尔础—虚伪
《肥皂》中的四铭,封建复古派代表⼈物,以端风俗正⼈⼼为⼰任。在家实⾏封建家长制,规定妻⼦⼉⼥打⼋卦拳,学孝⼥等,⼀副道貌岸然的样⼦。四铭认为学⽣没有道德,社会上也没有道德,他在街上看到与祖母⼀起讨饭的少⼥,便想做个诗题为“孝⼥⾏”的⽂章登报,借此来针砭社会。可是,⼀块肥皂与⼀句光棍的语⾔“咯吱咯吱遍⾝的洗⼀洗,好得很哩!”的话,暴露了四铭的猥琐内⼼,四铭被他的太太看穿,露出了原形。⽽与“移风⽂社”的所谓好友在⼀起时,⼀再重复那句“咯吱咯吱……假道学便昭然若揭了。只不过四铭同道统他们不⼀样,道统的猥琐,下流是直接的,暴露的,四铭的则隐秘,幽暗。他明明是对⼀个少⼥的意淫,却硬是打着宣扬与表彰传统伦理道德的幌⼦,这只不过表明四铭更虚伪,很有些既要做婊⼦,⼜要⽴牌坊的意味。
《⾼⽼夫⼦》中的⾼尔础⽣活中的肖像:在备课期间,他把从早晨到午后的时间,全⽤来照镜⼦,在镜⼦⾥看到眉棱上的瘢痕想竭⼒遮住,他想到,这瘢痕⼤概会给⼥学⽣留下不好的印象,因此⽽愤愤不平。在教员预备室⾥,他⼜想到:“上堂的姿势应该威严,额⾓上的瘢痕总应该遮住,教科书要读得慢,看学⽣要⼤⽅。”⽽当他真站到讲台,却⼼虚胆怯,看⼥学⽣时,“连忙收回眼光”,总疑⼼听到了⼤家的嘲笑,课后却死认是⼥学⽣的“闹”,让他放弃教学。⾼尔础在学⽣前⾯表现出来的慌乱,窘迫,局促,与课后的掩⽿盗铃,⽐那瘢痕更丑陋,惹⼈嫌弃。作为⼀名教员,他不在学问上做功夫,不在备课上做努⼒,不在讲课时做⽤⼼,却⼀⼼想给⼥学⽣留下好印象。⾼尔础的课前,课中,课后的⼼理活动,如同⼥⼈化妆,做表象功夫。⽣活中的⾼尔础打牌,看戏,喝酒,跟⼥⼈,与⼈⼀起在牌桌上合谋捣⿁弄⽑家⼤⼉⼦的钱……他的⽼朋友黄三,⽼钵认为他谋⼥教员的职务是为了看⼥学⽣,黄三曾对⾼尔础说“你怎么在外⾯看看不够,⼜要钻到⾥⾯去看了?”即使这样⼀位不学⽆术的⾼尔础居然还发表了⼀篇名⽂,弄得⾃⼰很有些名⽓,他便觉得“黄三⼀⽆所长,便有些下等相了。”因此当黄三在同他对话时,⾼尔础便板着脸正正经经的回答道:“不要胡说,我正在预备功课……。”⽽当黄三偶然发现⾼尔础改了名字时,⾼尔础只是傲然的⼀笑,俨然⾃⼰便成了⼤⽂学家⾼尔基,⼼⾥对黄三⽆⽐的藐视。当黄三提议在牌桌上合谋别⼈的钱财时,⾼尔础却到床头取了⿇将牌盒,交给黄三。不难看出,⾼尔础同黄三等⼈,在本质上都不学⽆术,卑鄙,下流,丑恶。只不过⾼尔础擅于包装⾃⼰,把⾃⼰装扮得有学问,假斯⽂,在这些⾃我感觉的假象⾥,衍⽣优越感。因此⾼尔础的虚伪,是从内⼼散发出来的,很⾃然,连他⾃⼰都当真。
狂⼈,封建制度的反抗者,他像是⿊暗社会⾥的⼀道明光,让⼈看到清醒与希望;陈⼠诚,是封建科举的牺牲品,虽然他给⼈“可怜⼈⾃由可恨之处的意味但也令⼈同情;孔⼄⼰的⿇⽊,真让⼈为其“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四铭,⾼尔础之流是封建制度的追随者,他们拥护封建⽂化制度,披着伦理道德的外⾐,却装着满肚⼦的男盗⼥娼,⾏着假道学,作者对他们充满了批判,⽽读者对他们充满了憎恶。鲁迅⽤这⼏个知识分⼦,来尽情揭露和批判封建制度的残忍和毒害,它像是⼀颗恶性的毒瘤,携着病苦,散发⼈间。
⼆、在启蒙思想下,有现代思想,清醒之后⽆路可⾛的病苦
魏连⽎—孤独
魏连⽎,就像⼀个影⼦,⿊在⼈的⼼⾥。他⽗母早亡且⽆⼦嗣,祖母死了后,便“茕茕孑⽴形影相吊”,租住在⼀家丧妻⽆续弦有三个⼩孩的家庭⾥。在⼈们看来魏连⽎脾⽓有些古怪,对⼈爱理不理。他的本家把他当作外国⼈⼀样的看待,觉得他很异样。他的神⾊总是冷冷的,却亲近失意的⼈,很少有长久的朋友,喜欢孩⼦。的确,魏连⽎,不是⼀个⼈活着,在他的周围活着许多⼈;⽽他⼜确实活在⾃⼰的世界⾥。他把⼤⼈看得很坏,不让⾃⼰靠近别⼈,也不轻易让别⼈亲近⾃⼰,不被周围的⼈理解,认同。从业时魏连⽎的孤独,在于他对⼈世看法的尖锐,悲观,失望,导致他有意识的与⼈维持着距离与隔阂。“亲⼿造了独头茧,将⾃⼰裹在⾥⾯”。魏连⽎,就像⼀个场,以他为中⼼向周边延伸,
伸⼿触摸满是孤单。还好,他还有亲近的⼈,那就是⼩孩,他认为“孩⼦总是好的。他们全是天真……”,后来的坏是环境教的。正因为这样他曾经为房东家的孩⼦买东西,也为房东孩⼦的病⽽忧⼼。原本他的⼼⾥还有些热⽓与纯真,后来因为失业,房东家孩⼦对他的冷漠与疏离,让他丧失了最后⼀些温情,他将这⼀点近似阳光的东西也扼杀了。他看到孩⼦不再欢欣,不再眼睛⾥闪光,他对孩⼦也开始捉弄,糟践。他让孩⼦学狗叫,给⾃⼰磕头。这些恶劣的⾏为⾥,让读者感觉到魏连⽎的内⼼,已在孤独的深渊⾥沉沦。为了让⾃⼰多活⼏天,为了不让⾃⼰毁灭,他选择了做杜师长的顾问,他从⾃⼰造的独头茧⾥伸了出来,正是这让他彻底的孤独,因为这让他意识到⾃⼰是真正的失败了,于是他由思想的攻击,变成了⾏动的攻击。他不需要拿出真正的武器,他只是变相的运⽤了权⼒,让周围的⼈向⾃⼰屈服,来寻求主观的快感与刺激。他的客厅后来“有新的宾客,新的馈赠,新的颂扬,新的钻营,新的磕头和打拱,新的打牌和⾃杀,新的冷眼和恶⼼,新的失眠和吐⾎……。”这种表⾯的热闹,风光,疯狂,让魏连⽎感觉到了⽆⽐的压迫,⽆⽐的颓废,⽆⽐的孤独,他在⾃杀似的活着。魏连⽎的⼀⽣,总让我想起他在祖母办丧时那⼀惊⼈的举动:“忽然,他流下泪来了,接着失声,⽴刻⼜变成长嚎,像⼀匹受伤的狼,当深夜在旷野⾥嗥叫,惨伤⾥夹杂着愤怒和悲哀。这何尝不是他在真实⽣活中极端孤独的
爆发?他那孤独似的病苦沦陷在他的⾻髓⾥。
吕纬莆—颓废
在作者的记忆中,曾经的吕纬莆敏捷精悍,充满着朝⽓与激进。作者在⼩说中曾这样描述“那上来的分明的是我的旧同窗,也是做教员时代的旧同事,⾯貌虽然颇有些改变,但⼀见也就认识,独有⾏动却变得格外的迂缓,很不像当年敏捷精悍的吕纬莆了。”接着作者很快就发现吕纬莆在精神⽅⾯似乎也发⽣了质的改变,颓唐,连眼睛也失去了精采,别后怕已⼗年的时间,作者邀他同坐踌躇⽅才坐下。从这些起初的细节描写中,读者不难发现,吕纬莆给作者的感觉已⼤不如从前,眼前的他拘谨⽽⼜毫⽆神采。这是作者⽤眼睛扫描,⽤⼼感触久别后吕纬莆的颓废。⽽从吕纬莆⾃⼰敞说别后的⽣活,⽆外乎⽣活过得不如意,做些⽆聊的事情,为了母亲的⼼愿给其弟弟迁坟,也为了其母亲的⼼愿给⼀⼥⼦送绒花,为了⽣计教学⽣“⼦⽈诗云”,《⼥⼉经》之类。⽽这样的别后述说,更给读者⼀种颓废⽣活的感觉,因为这样的事情,实在让⼈看不到丁点的⽣活之光,思想之光。作者同吕纬莆在酒楼的相遇,让吕纬莆⾃叙:“我也还记得我们同到城隍庙去拔掉神像的胡⼦的时候,连⽇议论些改⾰中国的⽅法以⾄于打起来的时候。但我现在就是这样⼦,敷敷衍衍,模模胡胡。我有时⾃⼰也想到,倘若先前的朋友看见我,怕会不认我做朋友了。—然⽽我现在就是这样。”“这些⽆聊事算什么?只要随随便便,…...”当作者问吕纬莆:“你以后怎么办呢?”“以后?—我不知道。你看我们那时豫想的事可有⼀件如意?我现在什么也不知道,连明天怎样也不知道,连后⼀分……”对⽐外表,⾏动,语⾔,吕纬莆似乎由⼀个极端过渡到了另⼀个极端,让他更显颓废。之前他曾因为思想的激进去拔掉神像的胡⼦,也曾因议论改⾰同⼈打起来。由此可以看出曾经的他很热⾎,很有思想,很奋进,像路上的前⾏者,⼤胆⽽⼜勇敢,狂热⽽⼜⽆所畏惧。也许正因为这样,吕纬莆在失望时,迫于⽣计教“⼦⽈诗云”,《⼥⼉
经》连他⾃⼰也痛恨的东西。但是正如他⾃⼰所说“但我现在就是这样⼦”,⼀个敷敷衍衍,模模胡胡,随随便便。即使他怕之前的朋友会因为他现在的样⼦⽽不认他做朋友。他已经彻底的颓废了,⽆⼒去实施他之前的梦想,也⽆⼼去筹划未来,他就这样颓废得龟缩起来。
⼦君—执拗
⼦君有⼀句话,⾮常有⼒量。“我是我⾃⼰的,他们谁也没有⼲涉我的权利!”从这句话⾥,我们看出了⼀个旧时⼥⼦的坚决,勇敢与执拗。在那个时期,能说出这样⼀句话,那⽆疑是向封建制度发出⼀声呐喊,⼀种宣告,宣告即将开始的战争。⼦君为了⾃⼰的爱情,“和她的叔⼦,她早已经闹开,⾄于使他⽓愤到不再认她做侄⼥”,她对在路上时时遇到的探索,讥笑,猥亵和轻蔑是⼤⽆畏的。毫⽆疑问,⼦君为了⾃⼰的爱情,作了多⼤的反抗同牺牲,⼜是多么的勇敢与绝对。她选择失去亲⼈,选择镇静的⾯对外界的压⼒。即使为了⾃⼰的爱情,⼦君⼏乎失去所有,当⼦君刚同涓⽣在⼀起,为房⼦筹备时,她就卖掉了她唯⼀的⾦戒指和⽿环,涓⽣阻拦她,还是定要卖。婚后,喂阿随,饲养⼩油鸡,哪怕同邻居暗⽃,哪怕涓⽣反对,埋怨,催逼,因为这些同涓⽣暗⽣裂痕,⼦君依然⾏我,如果不是因为迫于⽣计,⼦君不会放弃阿随,油鸡们,尽管因为这些⼩动物与邻居争⽃,与爱⼈⽃⽓。⼦君就是那样执拗,为⼼中所愿,然⽽,正是因为这份执拗与不理性,⽽引发悲剧。当涓⽣对⼦君说“因为,因为我已经不爱你了!⼦君选择了决裂与死亡。⼦君似乎就是这种⼈:⼀切为了爱情。为了爱情,可以不要⼀切,失去爱情,将会奉上⽣命。从⽣活的细节看来,⼦君确实有那么⼀股执拗。然⽽这注定会
失败,因为⼦君有着为了爱情⽽执拗的内⼼⼒量,却没有做撤退的准备。她还来不及明⽩现实的残酷,爱情的易变。她似乎只有执拗的为爱⽽爱的思想,却没有想过为了爱的延续⽽做准备。她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爱情⾥,本⾝就是⼀场赌博。
魏连⽎,吕纬莆,⼦君他们有着现代⼈的价值观,有着⾃⼰独⽴的思想,都与⽣活作反抗,然⽽他们的反抗就像烟花,在社会的⼤背景下,逐渐的暗淡,消隐。让读者对他们充满着悲悯与同情。
在阅读与分析鲁迅⼩说中的知识分⼦的过程中,“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是鲁迅描绘知识分⼦的底⾊。⽆论是受封建制度传统⽂化影响的旧知识分⼦,还是受启蒙思想影响的新知识分⼦,他们中的⼤多数都弥漫着悲剧的意味。鲁迅通过刻画⼀系列的知识分⼦形象,来对传统的封建⽂化制度进⾏最深刻,最猛烈的抨击与批判;同时他也看到了启蒙思想下知识分⼦的精神困扰和病苦【2】。鲁迅⼀直着⼒表达国⼈的国民性,⽽作为国⼈中的⼀个分⽀—知识分⼦:旧的知识分⼦,深受传统⽂化的束缚,灵魂早已经⿇⽊,腐朽【2】;新的知识分⼦,即使接受了新思想,病苦却⽆法解除,虽然觉醒了,反抗了,却依然看不到出路。
参考⽂献:
【1】《鲁迅⼩说全编》,北京⼯业⼤学出版社,2005年6⽉第1版
【2】《中国现当代⽂学专题研究》,温儒敏,赵祖谟主编,北京⼤学出版社,2001年1⽉第1版,第1到24页
【3】《鲁迅精读》,复旦⼤学出版社,郜元宝,2005年版,第42—70页
【4】《他们是孤独者》,唐莉,湖南科技学院学报,第26卷第6期,2005年6⽉
【5】《论鲁迅⼩说中的知识分⼦形象》,刘明全,雅安职业技术学院学报,第21卷第4期,2007年12⽉
【6】《论鲁迅⼩说中的知识分⼦形象》,⽂/许旭英,企业家天地·1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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