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封档案】
访拿“双头刀客
范汇公
武艺的资料清朝咸丰初年,陕西关中地区出现了一种由破产农民、失业手工业工人、其他城市劳动人民和游民组成的松散型组织。这些人以贩私盐、私茶、聚赌或给商贾富户保镖为生,一律持由临潼关山镇制造的长三尺宽二寸、极其锋利的“关山刀子”为武器,民间称其为“刀客”,他们的组织则被称为“刀客会”。由于刀客的谋生行为大多与清政府法律相抵触,故当时官府称其“刀匪”。辛亥革命时,大批刀客参加反清武装。民国后,刀客渐衰,而一些响马、江洋大盗、土匪打着刀客的旗号横行不法、残害百姓,故老百姓所称的刀客有时就等同于响马、土匪。本文主角“双头刀客”杜辛富,就是这样一名血债累累的惯匪。
一、一封
对于陈增福来说,1949年9月10日是一个难忘的日子,就是这天,他接受了访查“双头刀客”杜辛富的使命。
那年,陈增福不过十九岁,是西安市公安局刚刚招收进来的一名新警察(不过当时西安这边不称“人民警察”,而叫“公安干部”)。头天进来,按说应该安排学习一段时间,陈增福也是这么想的,可他未遇到这
样的机会。当时市局有一个追逃队,专门负责追捕本地或者外地要求西安警方协助追捕的逃犯。陈增福报到时,追逃队队长毕克俭正好在场,一看他那两条长腿,就问小伙子你是不是很能跑啊。陈增福说我在学校
是长跑队运动员。毕队长大喜,说小伙子我看你人很机灵,又有文化,就跟我走吧。这样,陈增福就糊里糊涂地到了追逃队。
后来毕队长告诉陈增福,本来是准备先让他在队部呆半个月熟悉一下工作情况后再安排岗位的,可是,出现了一个特别情况:市局局长王超北批转下来一封众来信,写信人说看见惯匪“双头刀客”杜辛富在西安大街上晃荡,特向政府检举,请求政府将“双头刀客”绳之以法。王超北在西安解放以来的三个多月里,收到了数百封众检举函件,大多都由秘书股(相当于后来的局办公室)处理,极少由其本人直接批转交办。而这一次例外,是因为王局长是陕西人,解放前还担任过中共西安情报处处长,自然知晓“双头刀客”杜辛富其人,即使没有这封众来信,他也要把缉拿杜辛富之事放上议事日程。现在既然杜辛富自己冒出来了,那就是活该倒霉。当下,王局长就把这封信件批转给追逃队,责成追逃队“立即派员访查,务必捉拿归案”。
毕克俭于是召来追逃队侦查员周梦公,说给你派一个新手,当你的徒弟,由你带着他执行一桩使命:捉拿“双头刀客”杜辛富。
周梦公是河南项城人,二十四岁,之前从事军队保卫T作,西安解放后奉命留下充实地方公安战线力量。小伙子革命积极性很高,听说让他承办这样一起案子,自是乐意。可是,他听说过刀客,但不明白“双头”是什么意思,于是向毕队长请教:“啥叫…双头‟?难道这人还有两个脑袋?”
毕克俭主持追逃工作,忙得吃饭、睡觉的工夫都没有,哪有闲空跟人哕唆这等琐碎事,当下手一挥说:“我不管他长几个脑袋,只要把他
缉拿归案就是了,去吧!”
周梦公于是就拿了那封,叫上陈增福,两人在后院个角落坐下:陈增福听周梦公一说任务,顿时亢奋,说师傅啊,我刚参加工作,啥也不会,一切都听您的,您说咋干我就咋干。周梦公问,你是西安人?听说过“双头刀客”吗?陈增福点头又摇头,“双头刀客”的称谓倒是自小就听说了的,可具体是一个什么样的角那就不清楚了,只听说这家伙杀人不眨眼。难道那封信上没写吗?
周梦公把给陈增福看,信封上写着“西安市公安局王超北局长亲启”,内容很简单,大意是:日前本人在西大街“万福瓷器行”前看见“双头刀客”杜辛富,身穿白竹布短褂、黑布裤子,头戴白帆布遮阳帽,手里提着一个细竹篾食盒,匆匆路过。特向公安局首长报告,请求政府迅即捉拿该匪,为民除害。落款是“西安市民范庸”。
陈增福看过后说,连身材、相貌都没有,这怎么呀?周梦公说没关系,我们去资料室撞撞运气。
市公安局秘书股下设资料室,除了接管国民党原警察局留下的档案资料外,解放后公安局还安排专人收集社会情况,整理编写,以备侦查案件时使用。“双头刀客”这样民愤极大的惯匪,国民党警察局就专门为其立过专案。周梦公、陈增福两人查阅后,总算弄清楚了杜辛富的情况。
杜辛富,1905年生于陕西省耀县的一个地主家庭,自幼习武,十二岁时已经能把一柄单刀耍得虎虎生风、泼墨不沾,进县城跟一班练武的大人真刀真较量,连战七场皆胜,轰动全县。十六岁那年,杜家与
邻村富豪王大户因地产纠纷发生矛盾,王大户收买土匪郝老七将杜辛富祖父、父亲刺杀。当时杜辛富正在山西五台山访高人学艺,得知消息后星夜潜回老家,将王大户一家十三口斩尽杀绝。
七天之后,杜辛富在联系船户准备偷渡黄河前往山西时被捕。由于案情重大,直接解往省城关押。尽管杜家花重金从北京、上海请来了名律师相帮打官司,但这等巨案要想法外超生,其概率微乎其微,最后自是被判处死刑。当时陕西省执行死刑的方式均系斩首,杜辛富于是就做好了伸头挨刀的准备。行刑的日子终于到了,杜辛富饱啖一顿酒食之后,被五花大绑送上囚车押解刑场。其时已是民国,也没有前朝“午时三刻开刀问斩”的规定,押到刑场验明正身后,刽子手就下手了。据说刽子手接受了杜家的贿赂,故意留了一手,是否属实,不得而知。杜辛富被一刀砍翻后,监斩官上前验尸,确认已经死亡,当场填写了尸格(行刑后填写的记录表格),打道回府。
杜辛富的家属早已备好棺木,将尸体装入棺材运往事先联系好的西安东郊外的报孝寺,打算将尸体打理一番后运回家乡正式操办丧事。哪知就在这当儿,杜辛富竞活过来了!一干家属自是欣喜若狂。以当时执行死刑时不成文的规矩,死囚行刑只须一次,刑场上没有杀死的就等于给了一回大赦。于是,杜家人立刻请来西安最好的红伤郎中进行救治。然后,护送杜辛富返回耀县休养。
养好伤后,杜辛富忽然不见了影踪,连家人也不知他去了哪里。半个月后,省城发生的一桩命案揭晓了杜辛富的行踪去向之谜:他潜入省城,把当初在黄河边上设伏捉拿他的那个侦缉队长的脑袋割了下来,挂
上了警察局院子里的旗杆。然后,杜辛富纠集了一批以前的狐朋狗友,啸聚山林,打出了“刀客会”的旗号,还报出了一个响亮的名号“双头刀客”,意思是他已经被官府砍掉过一颗脑袋了,现在颈项上长的是第二颗脑袋。此时是民国十一年,公元1922年,杜辛富年方十七。
之后,杜辛富作案频频,血债累累。1946年春,杜辛富有一次接
受一位辗转到他的美国记者的采访时,自称被他亲手杀死的人数就达八十九人,至于手下喽哕在作案时杀死的,更是不计其数。杜辛富混迹江湖二十多年,凭着狡猾、凶狠以及高超的武艺,多次逃脱国民党政府、日伪军警(抗战时,杜辛富一度移师河南沦陷区作案)和中共领导下的陕甘宁边区政府(杜辛富的名字,早在1940年就上了中共陕甘宁边区政府的通缉令)的追捕,有惊无险平平安安地活
到了解放。
周梦公、陈增福两人查阅过上述资料后,吃惊得伸出了舌头。八十九条人命,那是一个什么概念啊!这个姓杜的“双头刀客”,即使真的长了两个脑袋,也绝对不够还其欠下的血债的。周梦公说,访拿“双头刀客”是一个具有政治意义的重要使命,领导把这个使命交给咱俩去办,
这是组织上对我们的信任,我们一定要竭尽全力完成这个使命。陈增福听了自是热血沸腾,可转念一想,却又觉得困难重重:我们不知道这个目标的模样,见没见过,听没听过,照片也没有一张,就是在大街上跟“双头刀客”劈面相遇也认不出来,怎么捉拿呢?
周梦公说,不如先去弄一张杜辛富的照片吧。陈增福说,上哪里去弄呢?连资料室都没有杜辛富的照片,其他地方哪里还会有呢?旧警察局为追捕“双头刀客” 一共发出过十四次通缉令,每次郜是刊印着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