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曲家许镜清访谈录
一路豪歌向天涯
著名作曲家许镜清毕业于原哈尔滨艺术学院作曲专业,中国音乐家协会会员、中国电影家协会会员、中国电影音乐学会理事。许镜清的音乐作品几乎涉及了音乐创作的各个领域:民族管弦乐、交响乐、电声音乐、戏曲音乐等等,显示出他多方面的音乐创作才华及深厚的艺术功底。
许镜清是黑龙江省勃利县人,五十年代的勃利县贫穷而荒凉。许镜清14岁那年,父亲病逝,一家人的顶梁柱倒塌了。为了减轻家里的生活负担,许镜清拉起“吱吱”作响的手推车,独自去深山老林拉烧火柴。饿了吃一口妈妈给做的玉米面饼,渴了吃一把雪。走了一天一夜,双脚磨满了血泡,才拉回一车柴,这对一个不满14岁的孩子,太艰难了,但苦难铸炼了他坚强独立的意志。
许镜清从小就喜欢音乐:他常常站在电线杆下听农村广播喇叭里放出的幽默泼辣的二人转;没钱买戏票,就从戏棚子的缝隙中看“眼儿”戏。小学二年级的一天,一名男同学用一把二胡,拉出了美妙动听的音乐,许镜清听得入迷了,回家后从仓房翻出一把破二胡筒,逼着爸爸买回一条大黑鱼,剥了皮粘在胡筒上。从此,每天晚上做完功课后,他都“锯拉”到深夜。这把破二胡竟成了他步入乐坛的“向导”。
中学时代,许镜清在音乐作曲方面就已锋芒毕露,他不但学精了拉二胡,而且学会了吹笛子、弹钢琴等乐器。他是学校文工团乐队队长。他根据同学们修吉兴河水库挑土、打夯的劳动场面,创作谱曲了《吉兴河水库》大联唱。听着同学们哼唱自己创作的乐曲,许镜清第一次真实地体验到了音乐作为精神食粮带给他的快乐享受。常年穿着补丁衣服的许镜清期末科考总是一百分。他的音乐老师王景筠十分同情许镜清的处境,赏识他的才华,便把学校乐器室的钥匙给了他,乐器室便成了许镜清每天晚上光顾的地方。
进省城考音乐学院,别人想都不敢想,可许镜清却满怀信心,站在西装革履的考生中间,用他自己的话说,恰似一个马铃薯落在珠宝堆,许镜清衣着打扮显得那么寒酸、土气。但他的乐理知识、乐器演奏,却把人们震惊了!曾留学英国皇家音乐学院的张茂林老教授亲自面试后,满意地笑了,三百名考生只录取了三人,而许镜清的考试成绩,却又是这三名考生中的第一名,他考上了哈尔滨艺术学院作曲系。
1961年8月,许镜清带着妈妈辛辛苦苦养鸡卖蛋攒下的所有的钱,上大学了。他学习刻苦顽强,勤奋得发痴,不到半年时间就显示出了音乐才能,成为学院里出类拔萃的学生。
1965年,许镜清凭毕业考试成绩的优秀被分配到北京农业电影制片厂。正当他风华正茂,准备为我国文学艺术贡献才智时,史无前例的“大革命”席卷全国,使一切都改变了原来的面目。在动荡的岁月里,许镜清没有放弃对艺术的追求,更没有虚度年华,他整日捧着一本《配器法》书,深藏在那个属于他自己的“自由王国”里,贪婪、忘我地学习、探讨、创作,执着的追求使他心中仍燃着永不熄灭的火。
功夫不负有心人。1974年,许镜清为大型记录片《昔阳盛开大寨花》的作曲、配器,一炮打响,一鸣惊人。全国几乎所有乐团的民乐队都在演奏《大寨红花遍地开》这首主题歌。同时,许镜清为故事片《丹心谱》、《红象》、《追索》、《九月》等影片的作曲、配器,也博得了广大观众的喜爱和赞誉。
此曲只应天上有
1983年许镜清作为第十位候选者开始进入《西游记》音乐创作。制片兼导演的杨洁听完演奏后,十分高兴地说:“真棒!这才是《西游记》的音乐!”25集电视连续剧《西游记》的作曲配器任务,就这样落在了许镜清的肩上。
录完音之后,没人称赞,没人叫好。倒是有人表示不喜欢,认为《西游记》主要是表现孙悟空,应该幽默、活泼。也有人认为太流行味了,某报的一篇批评文章指出那个“啦啦啦”不对头,作品不伦不类,更有甚者认为这不是音乐。歌曲寄给某刊物又给退了回来,说是有精神污染的嫌疑“不宜刊登”等等。不久,一位资深的领导在一次会上点名让剧组把作曲换下来,他认为创新的离谱了,中国的四大名著只能用民族的东西表达,电声和架子鼓是不合时宜的,不适合《西游记》这部古典名著。后来导演杨洁力排众议肯定了许镜清的创作。
《西游记》的音乐开创了在电视剧中电子音乐和民乐及管弦乐队结合的先河。许镜清在作曲、配器上,以我国传统的民乐为基点,同时辅之以现代电子乐,使其表现领域大为拓展,创作内涵丰富,旋律优美。片头中虽没有歌词,但那深情的曲调却能让人感受到取经路上的沧桑与艰辛,片尾曲《敢问路在何方》已经成为《西游记》的标志性音乐,旋律高亢苍凉,意境恢宏深邃,淋漓尽致地描绘出取经路上的艰难和师徒四人百折不回的风貌。蒋大为的男高音将《敢问路在何方》唱的激昂无比,无论如何这首歌也将永远流传了。许镜清的作曲将这部浪漫主义作品体现得甚为透彻。
1987年大年初一,中央电视台举办了一台由《西游记》剧组人员演出的《西游记》晚会,这台晚会许多人至今记忆犹新。但是谁也没想到整台晚会的音乐和歌曲全部是由许镜清一个人完成,这在中央电视台恐怕是史无前例的。据国外资料显示,该剧播出后,海内外90%的华人都听过这首歌,而且还能哼唱。1988年该曲荣获首届中国十佳影视金曲奖,其后这首歌在国内外又多次获奖。
潇洒笑侃千秋事
许老师旗帜鲜明,光明磊落,拥护什么,反对什么,他一针见血。他说,要作明星,不要做流星。他反对虚荣,主张打基础,以诚为本;他反对忌妒,主张胸怀要像大海一样宽阔;他反对不正之风,主张平等竞争。
比较厉害的是1984年反精神污染,那个个时代过来的人,尤其搞意识形态工作的作曲家,把政治生命看的比较重要。许镜清和傅林给16岁的程琳组了一盒带子,被贬得一钱不值,其中有许镜清三首歌,
当时报纸品评价是软绵绵的靡靡之音,甚至其中一首盼红军的歌曲,也被讥讽为“这哪是盼红军,分明是盼白军”。最后有关部门有个文件指出,要给这几位音乐工作者批评教育,一时间,很沉重的政治包袱压在许镜清他们的心上。
许镜清当时所在的单位专门出了一个文件,其中心是关于程琳歌曲的问题,这是该单位成立以来第一份关于个人创作问题作出的的文件,批评他的创作体裁,贴在二楼走廊里,传达到各科室。厂里上午贴出这份决定,许镜清据理以争,“如果程琳要唱国际歌你能说国际歌不好吗?反对唱法连作品也否定,不就是倒洗澡水连盆里的婴儿一起到出去了吗,何况陈林的唱法不是脏水一盆。”
许镜清理解青年们的思想,感受他们那一份激情和前卫意识,喜欢和他们交朋友。除了摈弃他们因幼稚而存在的缺点之外,几乎全面接纳青年的思想和行为,通俗歌曲的创作来源于青年的生活,了解青年是表现青年的前提,他就是在歌厅也不忘发现具有歌唱潜质的青年,他用过两个这样的青年首唱他为电视剧创作的作品。
许镜清认为,用“大腕”给电视剧唱歌固然有一定优势,但是,歌手都是唱出来的,谁都有歌唱生涯的第一步,应给青年歌手锻炼的机会,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助他们迈出第一步是音乐工作者的责任。现在活跃在电视剧中的当红歌手,就有多位基于许镜清这种理念的受益者。
许镜清一次在电视台录音棚一块棚布上看到一些歌手的通讯地址,这无疑是属于茵茵绿草地上渴望盛
开的小红花,一位歌手的名字引起他的注意,日前在一个小范围的汇报演出上,他看过其人的演唱。
许镜清当时正在为一部电视剧插曲寻觅歌手,可否让这人试试?
他记下了那人的呼机号,回去后很快联系到这位歌手。
“许老师,我唱了这首歌会不会也是垫背的?”
“你只管唱好这支歌就行了,别的你不要管了。”
这位歌手的担忧不是多余的,后来电视剧制作中心的头头听了这首歌后说:“这首歌应大歌星来唱。”
听到这个消息,许镜清到电视剧导演:“您就给这个没有名的歌手一次机会吧,她的歌的确唱得很好。对电视剧来说谁唱都可以,但对歌手来说,也许决定她的一生。”这位女导演采纳了许镜清的建议,那个电视剧使这位歌手很快在歌坛崭露头角并于当年被评为影视十大歌星,目前成为大腕级人物。当然一个歌手成功有诸多因素,比如好歌曲、好天赋,但好机遇不是每个人都能碰上和把握的,许镜清给了几个歌手成功的机遇。
胸最大的女明星其实,很多年前,许镜清就为提携新手呕心沥血。1984年,一位妈妈到许镜清,说她的孩子特别爱唱歌,希望得到指点。当女孩把录好的几首歌放给许镜清听时,许镜清发现这个姑娘歌声很有特,虽然唱的是属于日本人听不懂,中国人听不明白的几首日本歌,但味道不错。许镜清到一家录音公司并为她专门写了几首歌。每天下午4点女孩准时到许镜清的办公室学唱,那时她还是个不识谱的中学生,许镜清教他练发声,学乐理。半个月后,她走进了录音棚。录完之后,许镜清提醒这位歌手,“女人应有温柔甜美的音,女人要回到女人的位子上,不要给人以男人的印象。这是你将来要注意的事情”。18岁的女孩腼腆地抿着嘴不时笑笑,18年之后在电视屏幕上人们还会看到她一如当年的微笑的样子,这就是当代红歌星田震。
有一年家乡的一位正在念财会大专女孩到许镜清,想唱通俗歌曲,好像认为不用学就能上台,许对她说:想唱通俗歌曲的歌手,就象千军万马过这座独木桥,能到达彼岸的不多。她打消了唱歌的念头,继续回家念书。后来许镜清知道这孩子家比较穷,就每月给她寄100元直到她读完大专。而今她成
为当地一位成功人士,有自己的企业和事业,她走到哪都说:“我这一辈子都忘不了许老师”。许镜清则说,“你的成功和我没关系,是你自己奋斗的结果。”
作为国家一级作曲家,当谈到一个人如何出名时,他说,一靠机遇,二靠天赋,三靠勤奋。如果一个偶然的机会事业选择了你,但你没有天赋,没有悟性,机遇也会付之东流。有了机遇,也有天赋,但你却在那异想天开,不肯吃苦,事业的土地上照样一片荒芜。当谈到如何作曲时,他说:“作曲先做人,文如其人不仅包括作文也包括作曲。作家的品格与其文稿会惊人的相似。学习作曲同样要求先学习做人。诚实、谦虚、追求,应该是人生的坐标。我在作曲前,首先要净化心胸,作曲时不必去考虑这个曲子会赚多少钱,能出什么名。如果抱着这样的目的,肯定不会做出人民大众欢迎的曲子。他的灵魂是丑陋的,曲子必然不会受到青睐。
许镜清认为,先做人再做事。大歌星处处事事应有大家风范,一个人的涵养是事业和自身形象的基石,盛气凌人会失去听众。许镜清老师一次请一个当红歌星录歌,还剩最后一句时,那个星因给录音监棚发生矛盾竟然拂袖而去,善良的老许思忖:她总要来个电话解释一下。事实上,她一直没打这个电话。
文学是一切艺术的基础。初中时他几乎一周看两本文学书,博览古今中外的名著。有一点钱就买书,中学时对文学的追求给他音乐创新打下深厚基础。考大学时他,以巴金的《腐蚀》、茅盾的《蚀》举
例,老师都分不清这两个作家和作品的归属,许镜清给以纠正后,老师很不好意思。“不要以为谁的职位高就是学问大,我作曲时对歌词比较挑剔写他给别人讲,你要想写歌出名,写歌时不要想着出名的事。虽然音乐也市场化运作了但每当他有创作任务时并不是计较报酬,而是看看这歌是否适合自己创作。”
六十功名尘与土
许镜清的音乐作品几乎涉及了音乐创作的各个领域:民族管弦乐、交响乐、电声音乐、
戏曲音乐等等,显示出他多方面的音乐创作才华及深厚的艺术功底。
1972年流传于全国的民乐合奏《大寨红花遍地开》就是他早期的成功作品之一。
1972年到1980年之间,许镜清先后创作了板胡独奏曲《喜开丰收镰》,大型民乐合奏《乌苏里啊我的故乡》,扬琴协奏曲《井岗山》等。
1980年以后,许镜清介入电影音乐创作,曾为故事片《丹心谱》、《红象》、《九月》、《良宵血案》、《OK大肚罗汉》、《就要嫁给你》等八部电影作曲。
1983年起他开始从事电视连续剧《西游记》的创作,并至1987年年底完成。随着电视剧的播出,其音乐犹如一股明净清醇的溪水,流入了千家万户,经久不衰,成为影视音乐艺术宝库中的传世佳作。
《敢问路在何方》和《西游记》的音乐是许镜清的成功之作,也是成名之作。许镜清是位高产作曲家,迄今已为一百余部电视剧创作了主题曲及音乐。他的影视歌曲最大特点是民族风格和时代气息的融合。无论在《女人不是月亮》、《宋庆龄和她的妹们》还是《半边楼》以及他近年创作的《弘一大师》、《情债》、《周旋》、《七品钦差刘罗锅》、《汽车城》等电视剧的主题歌都体现了这一点。人们比较熟悉的《半边楼》、《女人不是月亮》、《宋庆龄和她的妹们》、《荒路》、《情债》、《流星·蝴蝶·剑》等电视剧的主题曲皆出自许镜清之手。
许镜清说:一个人最大的乐趣就是从事你最喜欢的东西,并且做出成就来。
许镜清对艺术的追求执着,为人友善谦逊,堪称德艺双馨的作曲家。目前他正在积极筹备大型情景交响音乐会《西游记》,这是对舞台艺术的一次大胆创新和突破。它以交响音乐这一高雅艺术形式为主体,吸纳了舞蹈、音乐剧、戏曲等艺术形式中适合于情景表演展示的元素,把歌与舞、演与唱、西洋音乐与民族艺术融为一体,恰倒好处地表现乐曲的内涵以及《西游记》这部浪漫主义巨著的无穷魅力。
希望我们一同走进许镜清老师的艺术世界,欣赏他的音乐作品,关注他的创作动态,支持他的探索和创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