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回殷洪下山收四将
诗曰:
纣王极恶已无恩,安得延绵及子孙。
非是申公能反国,只因天意绝商门。
收来四将皆逢劫,自遇三灾若返魂。
涂炭一场成个事,封神台上泣啼痕。
话说周信领三千人马杀至城下,一声响,冲开东门,往城里杀来。喧天金鼓,喊声大振。杨戬见人马俱进了城,把三尖刀一摆,大呼:“周信!是尔自来取死,不要走,吃吾一刀!”周信大怒,执剑飞来直取。杨戬的刀赴面交还。话分四路:李奇领三千人马杀进西门,有哪吒截住厮杀。朱天麟领人马杀进南门,有玉鼎真人截住去路。杨文辉同吕岳杀进北门,只见黄龙真人跨鹤,大喝一声:“吕岳慢来!你欺敌擅入西岐,真如鱼游釜中,鸟投网里,自取其死!”吕岳一见是黄龙真人,笑曰:“你有何能,敢出此大言?”将手中剑来取真人,真人忙用剑遮架。正是:
神仙杀戒相逢日,只得将身向火焰。封神榜神仙表
黄龙真人用双剑来迎。吕岳在金眼驼上,现出三头六臂,大显神通。一位是了道真仙,一位是瘟部鼻祖。
不说吕岳在北门,且说东门杨戬战周信,未及数合,杨戬恐人马进满,杀戮城中百姓,随将哮天犬祭在空中,把周信夹颈子上一口咬住不放。周信欲待挣时,早被杨戬一刀挥为两段。一道灵魂往封神台去了。杨戬大杀成汤人马,三军逃出城外,各顾性命。杨戬往中央来接应。且说哪吒在西门与李奇大战,交锋未及数合,李奇非哪吒敌手,被哪吒乾坤圈打倒在地,胁下复了一,一灵也往封神台去了。玉鼎真人在南门战朱天麟,杨戬走马接应。只见哪吒杀了李奇,登风火轮赶杀士卒,势如猛虎,三军逃窜。吕岳战黄龙真人,真人不能敌,且败往正中央来。杨文辉大呼:“拿住黄龙真人!”哪吒听见三军呐喊,振动山川,急来看时,见吕岳三头六臂,追赶黄龙真人。哪吒大叫曰:“吕岳不要恃勇!吾来了。”把斜里杀来。吕岳手中剑架大战。哪吒正战,杨戬马到,使开三尖刀,如电光耀目。玉鼎真人祭起斩仙剑,诛了朱天麟,又来助杨戬、哪吒来战吕岳。西岐城内止得吕岳、杨文辉二人。
且说子牙坐在银安殿,其疾方愈,未能全妥。左右站立几个门人:雷震子、金吒、木吒、龙须虎、黄天化、土行孙。只听的喊声振地,锣鼓齐鸣。子牙慌问,众门人俱曰不知。傍有雷震子深恨吕岳:“待弟子看来。”把风雷翅飞起空中一看,知是吕岳杀进城来,忙转身报于子牙:“吕岳欺敌,杀入城来。”金吒、木吒、黄天化闻言,恨吕岳深入骨髓,五人喊声大叫:“今日不杀吕岳,怎肯干休!”齐出相府。子牙阻拦不住。吕岳正战之间,只见金吒大呼曰:“兄弟!不可走了吕岳!”忙把遁龙桩祭在空中。
吕岳见此宝落将下来,忙将金眼驼拍一下,那驼四足就起风云,方欲起去,不防木吒将吴钩剑祭起砍来。吕岳躲不及,被剑卸下一只膀臂,负痛逃走。杨文辉见势不好,亦随师败下阵去。
且说众门人等回见子牙。黄龙真人同玉鼎真人曰:“子牙放心,此子今日之败,再不敢正眼觑西岐了。吾等暂回山岳,至拜将吉辰,再来拜贺。”二仙回山。不表。且说郑伦在城外,见败残人马来报:“启爷知道,吕老爷失机走了。”郑伦低首无语,回营见苏侯。苏侯暗喜曰:“今日方显真命圣主。”俱各无语。
且说那日吕岳同门人败走,来至一山,心下十分惊惧。下了坐骑,倚松靠石,少憩片时,对杨文辉曰:“今日之败,大辱吾九龙岛声名。如今往那里去觅一道友来,以报吾今日之恨?”话犹未了,听得脑后有人唱道情而来,歌曰:烟霞深处隐吾躯,修炼天皇访道机。一点真元无破漏,拖白虎,过桥西。易消磨天地须臾。人称我全真客,伴龙虎,守茅芦,过几世,固守男儿。
吕岳听罢,回头一看,见一人非俗非道,头戴一顶盔,身穿道服,手执降魔杵,徐徐而来。吕岳立身言曰:“来的道者是谁?”其人答曰:“吾非别人,乃金庭山玉屋洞道行天尊门下韦护是也。今奉师命下山,佐师叔子牙,东进五关灭纣。今先往西岐,擒拿吕岳,以为进见之功。”杨文辉闻言大怒,大喝一声曰:“你这厮好大胆,敢说欺心大话!”纵步执剑,来取韦护。韦护笑曰:“事有凑巧,原来此处正与吕岳相逢!”二人轻移虎步,大杀山前。只三五回合,韦护祭起降魔杵。怎见得好宝贝,有诗为证,诗曰:
曾经煅炼炉中火,制就降魔杵一根。
护法沙门多有道,文辉遇此绝真魂。
话说此宝拿在手中,轻如灰草,打在人身上,重似泰山。杨文辉见此宝落将下来,方要脱身,怎免此厄,正中顶上。可怜打的脑浆迸出。一道灵魂进封神台
去了。吕岳又见折了门人,心中大怒,大喝曰:“好!敢如此大胆,欺侮于我!”拎手中剑,飞来直取。韦护展开杵,变化无穷。一个是护三教法门全真,一个是第三部瘟部正神。两家来往,有五七回合,韦护又祭起宝杵。吕岳观之,料不能破此宝,随借土遁,化黄光而去。
韦护见走了吕岳,收了降魔杵,往西岐来,早至相府。门官通报:“有一道人求见。”子牙听得是道者,忙道:“请来。”韦护至檐前,倒身下拜,口称:“师叔,弟子是金庭山玉屋洞道行天尊门下韦护是也。今奉师命,来佐师叔,共辅西岐。弟子中途曾遇吕岳,两下交锋,被弟子用降魔杵打死了一个道者,不知何名,单走了吕岳。”子牙闻言大悦。且说吕岳回往九龙岛,炼瘟㾮伞。不表。
且说苏侯被郑伦拒住,不肯归周,心下十分不乐。自思:“屡屡得罪与子牙,如何是好?”且不言苏护纳闷。话分两处,且言太华山云霄洞赤精子,只因削了顶上三花,潜消胸中五气,闲坐于洞中,保养天元。只见有玉虚宫白鹤童子持札而至,赤精子接见。白鹤童儿开读御札。谢恩毕,方知姜子牙金台拜
将:“请师叔西岐接驾。”赤精子打发白鹤童儿回宫。忽然见门人殷洪在傍,道人曰:“徒弟,你今在此,非是了道成仙之人。如今武王乃仁圣之君,有事于天下,伐罪吊民。你姜师叔合当封拜,东进五关,会诸侯于孟津,灭独夫于牧野。你可即下山,助子牙一臂之力。只是你有一件事掣肘。”殷洪曰:“老师,弟子有何事掣肘?”赤精子曰:“你乃是纣王亲子,你决不肯佐周。”殷洪闻言,将口中玉钉一锉,二目圆睁:“老师在上,弟子虽是纣王亲子,我与妲己有百世之仇。父不慈,子不孝。他听妲己之言,刳吾母之目,烙吾母二手,在西宫死于非命。弟子时时饮恨,刻刻痛心。怎能得此机会,拿住妲己,以报我母沉冤,弟子虽死无恨!”赤精子听罢大悦:“你虽有此意,不可把念头改了。”殷洪曰:“弟子怎敢有负师命?”道人忙取紫绶仙衣、阴阳镜、水火锋,拿在手中,曰:“殷洪,你若是东进时,倘过佳梦关,有一火灵圣母,他有金霞冠戴在头上,放金霞三四十丈,罩着他一身,他看得见你,你看不见他。你穿此紫绶仙衣,可救你刀剑之灾。”又取阴阳镜付与殷洪:“徒弟,此镜半边红,半边白;把红的一晃,便是生路;把白的一晃,便是死路。水火锋可以随身护体。你不可迟留,快收拾去罢!吾不久也至西岐。”殷洪收拾,辞了师父下山。
赤精子暗想:“我为子牙,故将洞中之宝尽付与殷洪去了。他终是纣王之子,
倘若中途心变,如之奈何?那时节反为不美。”赤精子忙叫:“殷洪!你且回来。”殷洪曰:“弟子既去,老师又令弟子回来,有何分付?”赤精子曰:“吾把此宝俱付与你,切不可忘师之言,保纣伐周。”殷洪曰:“弟子若无老师救上高山,死已多时,岂能望有今日!弟子怎敢背师言而忘之理!”赤精子曰:“从
来人面是心非,如何保得到底!你须是对我发个誓来。”殷洪随口应曰:“弟子若有他意,四肢俱成飞灰!”赤精子曰:“出口有愿。你便去罢!”
且说殷洪离了洞府,借土遁往西岐而来。正是:
神仙道术非凡术,足踏风云按五行。
话说殷洪架土遁正行,不觉落将下来。一座古古怪怪的高山,好凶险!怎见得,有诗为证,诗曰:
顶巅松柏接云青,石壁荆榛挂野藤。
万丈崔嵬峰岭峻,千层峭险壑崖深。
苍苔碧藓铺阴石,古桧高槐结大林。
林深处处听幽鸟,石磊层层见虎行。
涧内水流如泻玉,路傍花落似堆金。
山势险恶难移步,十步全无半步平。
狐狸麋鹿成双走,野兽玄猿作对吟。
黄梅熟杏真堪食,野草闲花不识名。
话说殷洪看罢山景,只见茂林中一声锣响,殷洪见有一人,面如亮漆,海下红髯,两道黄眉,眼如金镀,皂袍乌马,穿一付金锁甲,用两条银装锏,滚上山来,大叱一声,如同雷鸣,问道:“你是那里道童,敢探吾之巢穴?”劈头就打一锏。殷洪忙将水火锋急架忙迎,步马交还。山下又有一人大呼曰:“长兄,我来了!”那人戴虎磕脑,面如赤枣,海下长须,用驼龙,骑黄膘马,双战殷洪。殷洪怎敌得过二人,心中暗想:“吾师曾分付,阴阳镜按人生死,今日试他一试。”殷洪把阴阳镜拿在手中,把一边白的对着二人一晃。那二人坐不住鞍鞒,撞下尘埃。殷洪大喜。
只见山下又有二人上山来,更是凶恶。一人面如黄金,短发虬须,穿大红,披银甲,坐白马,用大刀,真是勇猛。殷洪心下甚怯,把镜子对他一晃,那人又跌下鞍鞒。后面一人见殷洪这等道术,滚鞍下马,跪而告曰:“望仙长大发慈悲,
赦免三人罪愆!”殷洪曰:“吾非仙长,乃纣王殿下殷洪是也。”那人听罢,叩头在地,曰:“小人不知千岁驾临,吾兄亦不知,万望饶恕。”殷洪曰:“吾与你非是敌国,再决不害他。”将阴阳镜把红的半边对三人一晃,三人齐醒回来,跃身而起,大叫曰:“好妖道!敢欺侮我等!”傍立一人大呼曰:“长兄,不可造次!此乃是殷殿下也。”三人听罢,倒身下拜,口称:“千岁!”
殷洪曰:“请问四位,高姓大名?”内一个应曰:“某等在此二龙山黄峰岭啸聚绿林,末将姓庞,名弘。
此人姓刘,名甫。此人姓苟,名章。此人姓毕,名环。”殷洪曰:“观尔四人,一表非俗,真是当世英雄。何不随我往西岐去助武王伐纣,如何?”刘甫曰:“殿下乃成汤胄胤,反不佐成汤而助周武者何也?”殷洪曰:“纣王虽是吾父,奈他绝灭彝伦,有失君道,为天下所共弃。吾故顺天而行,不敢违逆。你此山如今有多少人马?”庞弘答曰:“此山有三千人马。”殷洪曰:“既是如此,你们同吾往西岐,不失人臣之位。”四人答曰:“若千岁提携,乃贵神所照,敢不如命。”四将随将三千人马改作官兵,打西岐号,放火烧了山寨,离了高山。一路上正是:
杀气冲空人马进,这场异事又来侵。
话说人马非止一日,行在中途,忽见一道人跨虎而来。众人大叫:“虎来了!”道人曰:“不妨,此虎乃是家虎,不敢伤人。烦你报与殷殿下,说有一道者要见。”军士报至马前曰:“启千岁:有一道人要见。”殷洪原是道人出身,命左右:“住了人马,请来相见。”
少时,见一道者飘然而来,白面长须,上帐见殷洪打个稽首。殷洪亦以师礼而待。殷洪问曰:“道长高姓?”道人曰:“你师与吾一教,俱是玉虚门下。”殷洪欠身,口称:“师叔。”二人坐下。殷洪问:“师叔高姓?大名?今日至此,有何见谕?”道人曰:“吾乃是申公豹也。你如今往那里去?”殷洪曰:“奉师命往西岐,助武王伐纣。”道人正言曰:“岂有此理!纣王是你甚么人?”洪曰:“是弟子之父。”道人大喝一声曰:“世间岂有子助他人,反伐父亲之理!”殷洪曰:“纣王无道,天下叛之。今以天之所顺,行天
之罚,天必顺之。虽有孝子慈孙,不能改其愆尤。”申公豹笑曰:“你乃愚迷之人,执一之夫,不知大义。你乃成汤苗裔,虽纣王无道,无子伐父之理。况百年之后,谁为继嗣之人?你倒不思社稷为重,听何人之言,忤逆灭伦,为天下万世之不肖,未有若殿下之甚者!你今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