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藏在心灵最深处的隐秘大宝邮箱隐秘心灵与荒诞美的讴歌者
埃德加・爱伦・坡(Edgar Allan Poe,1809-1849)是美国文学史上举足轻重的作家。英国大文豪萧伯纳曾声称:“美国出了两个伟大的作家――埃德加・爱伦・坡和马克・吐温。”尽管坡在世的时间只有短短的40年,但他的诗歌、小说和文艺理论都对后世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他作品的意义只有在时代逐渐演进、人类对自己精神领域的认识水平发展到一定的水平的现在,才有可能得到理解。20世纪以来,他的作品受到各个批评流派的青睐。精神分析学派以他的小说作为进行精神现象学的分析范例。本文将首先从这种对人类潜意识心理的探究来谈起。
一 人类隐秘心灵的探究者
爱伦・坡的心理分析小说包括《泄密的心》、《黑猫》、《一桶蒙特亚白葡萄酒》、《威廉・威尔逊》等。在这些作品中,理智和疯狂难解难分地并存在一起,展示了人类心理和情感中最隐秘的角落,试探着读者的承受力,扩张了读者的想象力。其中《威廉・威尔逊》对分裂人格的刻画更是现代文学及影视作品热衷表现的题材。正如有的学者指出的那样,“坡的最伟大之处在于他是第一个开掘人类意识最深处幽暗领域的人”。坡的这些挖掘病态心理、描
写反常行为、具有象征意味的作品,对法国象征派诗人及现代派作家极具启示,被誉为西方现代派文学的远祖。
《厄舍古屋的倒塌》讲述的是这样的一个故事:在阴森凄凉的厄舍古屋里,住着末代贵族兄妹罗德里克和他的孪生妹妹玛德琳小,妹妹多年疾病缠身,哥哥则因思想久被压抑而精神失常。妹妹病笃,哥哥邀请挚友前来作伴。后来哥哥把妹妹活埋,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妹妹又破棺而出,死在已经晕死的哥哥怀里。哥哥的朋友目睹此恐怖场景,仓皇逃离,在回望之际,厄舍古屋骤然倒塌、崩溃。小说以其匪夷所思的故事情节、巧妙布局的结构和阴森恐怖的气氛而扣人心弦。读者无不为其所感染,仿佛自己正置身于一个幽暗、阴森、行将倒塌的古屋之中,与叙述者一起经历着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故事。一直以来,对于主人公罗德里克将妹妹玛德琳活埋、妹妹复活后带着哥哥再入地狱及厄舍古屋倒塌的原因,都有着不同的看法。有人认为兄妹间可能存在关系,哥哥深陷道德良心的谴责而无法自拔,于是丧失理智将妹妹活埋。也有人认为这是哥特小说固有的故事框架。这些看法都有着一定的道理,而笔者认为人物在人格上的缺陷也同样是一个主要的因素。正是这对兄妹的致命自恋人格最终导致了他们的悲惨命运,而这对孪生兄妹畸形的爱实质上就是一种自恋人格的产物,这种过度扭曲的爱直接导致了最终的悲惨命运:哥哥将妹妹
活埋以及兄妹俩乃至整个厄舍家族的毁灭。
隐秘的角落结局 坡作品中的主人公,多是神经过敏的病态人,人格严重扭曲分裂:一方面他们在“反常心态”驱使下,不由自主地去犯罪作恶;另一方面,他们又充满罪愆感和自责感,在良心的痛苦折磨中自暴罪行,不可避免地走向毁灭,接受报应。此心理在《反常之魔》中描述得最为详细、突出,整篇小说几乎是谋杀者的意识独白:杀人前的“反常心态”,杀人后的“忧虑”、“恐惧”与“痛苦”,以及良心不堪折磨时自动暴露“心中掩埋了多年的秘密”,讲出“那番为定我死罪所必须的话”。爱伦・坡以其独特的文学创作才智把思维的触角伸到了人类的心理世界,对准人物内心,在恐怖凋敝的气氛背后,寄托了浓厚的人文关怀。他在其短篇小说的创作中表现的是人性中最真实、最原始的一面。他认为最吸引他的是人的头脑中那些潜意识的、甚至无意识的精神活动,正是这些活动在无时无刻不影响着人类的生活。爱伦・坡以他惊人的创作力再现了人类内心最深处的思维过程,体现了作家对人类、对心灵、对生命的极度关注与思考。这一点,对其之后的许多作家都产生了影响。此外,他在制造恐怖氛围中对人物阴暗、颓废、病态心理的描写与分析更是影响深远。正如有的学者所说:“坡的最伟大之处在于他是第一个开掘人类意识深处幽暗领域的人。”
二 爱伦・坡作品中的死亡主题
爱伦・坡总是试图描写隐藏在人类灵魂最深处的东西:死亡、生与死的关系、灵魂和人类。死亡不仅是肉体的死亡,也可能是一种心理和精神的死亡。死亡是最大的虚无,又是摆脱虚无的最后途径。在小说《陷坑与钟摆》中,主人公时刻都受到死亡的威胁。坡细致地描写了主人公面临死亡的惊恐。他还在《提前埋葬》中淋漓尽致地生动描写了害怕被活埋的感觉,这是一种可怕的梦魇:
“我试图尖叫;――我的嘴唇和焦躁的舌头共同做出努力――但是空洞的肺部发不出任何声音,好象被一座大山压迫着,随着心脏急促地喘息、悸动,拼命挣扎着使呼吸畅通。”
爱人面对死亡威胁时的焦虑、恐慌和对死亡的无力反抗在这里被表现得淋漓尽致。而同样的,梦魇是一种极端恐怖的梦,在梦中人们失去了控制焦虑的能力。在坡的魔力下,我们看到作品中的人物在对死亡和梦魇般生活的恐惧中痛苦地挣扎。爱伦・坡的小说虽有“哥特式小说”的某些特点,但他显然向前迈进了一大步,将笔锋探向了恐怖的源头――心灵。坡在作品中深刻地揭示出人们对死亡、虚无的恐惧,对人性本能的恶、对人格分裂的恐惧。他向我们提出:人是“恐怖”的制造者,恐怖之源在心灵,在自身。
爱伦・坡认为人生的美的极致便是死亡。他通过制造惊险、恐怖和强烈情感的效果,将
人类的复杂情感强力压缩至极致,进而产生绚丽、哀怨和悲怆的美的碰撞。“爱伦・坡的创造性在于,将生命放置在临界状态,让垂死者说出孤独的灵魂生活,一种被死亡霸道地主宰着的灵魂生活。但坡没有停留在这一点上,而是以书写――这一追求永生的符号实践――努力超越死亡。因为,书写,延异了死亡。”曹曼指出坡的思想和作品中的这种“生中有死,死中有生”的矛盾对立暗示了他内心深处饱含着超越人生的渴望与追求,对甜美、温暖和爱情的向往。爱伦・坡借“死亡”来表达超越人生之渴望。在坡那里,死亡不是终结,而是新生。坡所全心倾注的“死亡”主题,就是指通过肉体的消逝而产生一种更高的精神的东西,即精神的自由。通过向我们昭示存在的境遇――人的存在的荒谬性和有限性,坡强调了死亡的双重意义。他第一次明确地提出了“美女之死”这一主题。因此“当死亡与美紧密联系在一起的时候”最具诗意。因此死亡之美最典型的表现便是女性的死亡。坡小说中的女性之美被描写得超凡脱俗甚至是神化的。令人印象深刻的“安恒丛林之中风的精灵!”、“洌洌清泉中的水泽女神!”的贝蕾妮丝;“美得罕见”、“可爱得无与伦比”的画中姑娘;还有对丽姬娅的描写:“跟纯白象牙相仿的皮肤;亮的、浓密的蓬松乌丝;滑如凝脂的鼻子;柔软的、娇媚的、催人欲眠的下唇”,等等,坡细致入微地为我们勾画出一位位近乎完美的女性形象。坡不吝笔墨地描写女性之美,并使美在死亡中凝固。这种美是短暂的、转瞬即逝的,既强化
了死亡的无法抗拒性,又让死亡在终结美的同时,将美推向永恒。这种对美的渴望和死亡带来的绝望,恰恰契合了坡的美学原则。美的存在与消逝,生与死碰撞出的激烈火花,给读者造成了情绪上的激昂,从而获得对死亡之美的共鸣。
实际上,在爱伦・坡看来,人类所以难逃一死不仅是因为外界的死亡压力,还由于人类内心存在的死亡本能。坡认为人有不可抗拒的非理性的作恶本能,而这种“作恶说”恰好与弗洛伊德的“死本能说”不谋而合。弗洛伊德相信人内心中存在两种本能:寻求保护和联合的生的本能和寻求毁灭、使生物退回到无机物的原始状态的死的本能。一般来说两种本能是互相平衡的,生命就处于两者相互对抗、相互协调的活动中。一旦在某种特殊状况下这种平衡被打破,死本能就会占据上风,导致杀戮、战争或者自杀。弗氏从理论上为坡的死亡主题提供了依据,而坡在作品中提前验证了弗氏的死本能理论。他们不约而同地提出:生命的最终目的是死亡,死亡本能总是导引着人类走向灭亡。
三 对现代文明的批判性思考
在爱伦・坡《黑猫》一文中,主人公因将一只黑猫折磨至死,从而陷入另一只黑猫的无休止的纠缠中,导致神智错乱杀害妻子,并最终暴露了自己的罪行。笔者以为爱伦・坡笔
下的黑猫在某种程度上代表了某种人类所不能掌控的神秘不可知的力最,相对于这种力量来说,人是渺小的,坡敬畏这种力量。而对于与坡同时代的大多数人来说,自信心空前膨胀的他们认为动物连带人类以外的世界,都是低于人的次要之物,人类完全可以操控它们而不必担心会有厄运降临。对于这一现象必须注意到这样的背景:坡写作的时代正处于工业文明蓬勃发展的19世纪中后期,机器大工业与科学技术的日新月异使原本神秘的世界褪去了面纱,展现在人类面前的是一个日益清晰的世界。人类第一次有了征服世界的感觉,求知欲与扩张欲均达到了顶点,同时到达顶点的还有人类的自信心。坡对人类的妄自尊大无疑是不满的,他认为人类只是宇宙中的尘埃,他们渺小甚至并不比动物高贵,他清醒地看到“虽然人类的利己主义和妄自尊大将会坚持否认动物的反映能力,因为承认就意味着削弱他们自我吹嘘的至高无上,但是,当人类被迫在数以千计的事例中承认本能与他们宣称仅为己有的理性相比具有无限的优越性时,他们就不断地发现把本能贬为一种低级能力使他们自己陷入了自相矛盾的境地。”坡认为人类的盲自自信是危险的,他笃信在人所掌握的世界之外,还有很多人不能控制的因素,即使是动物,人类也不能无理由的蔑视;在很多方面,动物的本能甚至高于人类的理性。人类对动物无休止的蔑视甚至有可能会遭致人类自身的毁灭。《黑猫》即是爱伦・坡这一观念的传达。在此文中,坡显示了人类有向有限
性、极限提出挑战和超越的气概,但人却不能盲目、无限度地挑战自身的有限性,否则将付出惨痛代价。这一矛盾不仅体现了作者对人类在宇宙自然中地位与有限性的思考,更是《黑猫》一文中的象征意蕴所在。
从这个小说当中可以看到作者对大工业文明的警惕和批判性思考,人类所宣称为己独有的理性相对于整个世界来说是那么的渺小。世界有太多不可知、不可控的因素,人不能把握这些因素但却对其有一种天然的向往,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人的妄自尊大。坡在《黑猫》中将人与动物的关系、人与客观规律和宇宙法则的关系纳入到了创作视野,努力达到将生活表象上升到思辨哲理层次的高度,而不仅仅是从局部道德或功利标准来评事论人。在坡的作品中常常可以看到这种对不可知、不可控因素的渲染,这加深了坡作品的神秘主义彩。我们完全有理由相信,坡是真正相信不可控因素的强大的,而非故弄玄虚来增加作品的卖点。人类应抱着敬畏的心理看待这个世界。与之对抗只会使人走向毁灭的深渊。在此意义上,坡在作品中所营造的神秘气氛实为其信仰的直述。一言以蔽之,坡笃信:“神秘的不是世界是怎样的,而是它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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