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子花开，幸福袭来
——赏析《山那面人家》
阅读周立波的《山那面人家》，如同在品一缕清幽淡雅的茶子花香，朴素自然而又回味无穷。小说中的“我”，在一个飘满茶子花香的初冬月夜，参加了一对青年男女的婚礼。婚礼上处处充盈的欢笑、歌声与喜悦，表现了社会主义建设新时期的农村“歌声载道、喜气盈门”的新气氛。作者以其自然纯朴的笔触，生动风趣的语言，用现实主义的手法，为读者描绘了一幅新农民、新农村、新生活的美好画卷：在那茶子花香飘满的山村，幸福正像这花香一样，随着微风飘来，带来幸福与希望……
在那一阵阵花香中，我们仿佛也同着作者一起走进了湖南益阳的山村，欣赏那别样的茶子花开与幸福婚礼。
“茶子花”在周立波的小说中多次的出现，他的长篇小说《山乡巨变》的原名就叫《茶子花开的时候》，以周立波为代表的湖湘乡土文学流派也叫“茶子花派”，足见“茶子花”在周立波文学生命中的重要性。《山那面的人家》这篇小说，也同样用“茶子花”贯穿全文，这是一种“清新
秀美、含露凝香，令人喜爱”的山野花朵，是长在用来榨油的茶子树上的鲜花，是山野农村特有的花朵，特别是湖南那种丘陵地带，更是数见不鲜。作者对于“茶子花”的钟爱，也足见其对农村生活的熟悉与喜爱，那种清新、纯洁、朴素的农村生活，也为周立波的文学提供大量鲜活精彩的素材。
一、浓浓的“乡味”
周立波立足于农村40余年，深入农民，了解农村。他不是农村变化的旁观者，不是农民落后的审视者，也不是农民苦难的同情人。作为一位精英的文学作家，他与农民有着深厚的精神联系，有着同呼吸共命运的血缘之情。所以，周立波的乡土小说，没有生硬的歌颂与批判，而是将农村的传统文化和自身的精英文化有机的结合，表现出一种充斥着浓浓的艺术气息的乡土小说。
《山那面的人家》这篇小说里：那捧着肚子在路边大笑的姑娘们，只有在乡间的夜晚才能见到这般纯朴无心机的女孩子；那漫山遍野开满的茶子花，清新淡雅的芳香；忙碌的乡长、社长们参加婚礼时顺带监督开销的工作；还有那最值得一提的婚宴习俗：作者从迎接客人叙述起，将湖南农村结婚的一些习俗描写的生动活泼：姑娘们躲在板壁下边，练习听
壁脚的笑态；司仪邀请来宾发言时的侃侃而谈；还有新娘新郎比赛发言时，众人看热闹的兴奋……这些乡村生活，普通而又真实，生动的再现了农民众的生活状态和农村习俗，让大众更了解农民，让农民众更自信生活。
这篇小说浓厚的乡土特，还表现在那饶有兴味的方言上。周立波在文学创作上一直强调：“农民的小说就要用农民的语言来写”，在这篇小说中，那朴素自然的方言运用，也大大的增强了这篇小说的生活气息与地方彩。“ 听壁脚（偷听）”、、“送亲娘子（伴娘）”、“ 份子（小孩）”、 “ 汁子（奶汁）”等口语化的语言；“蛮（很）”、“灵泛（聪明）” “红花姑娘（未出嫁少女）”、“堂客（妻子）”等带有湖南地方特的语言，在小说中随处可见，作者对家乡农村生活谙熟, 知识丰富, 写来得心应手, 好比搓泥丸子一样, 搓得烂熟。这些农民的语言,不仅增强了作品浓厚的地方彩, 也展示了农村的风俗和习惯。农民语言的运用，不仅表现在用词上，在造句方面，也表现了作者浓厚的乡土意识。这篇小说篇幅短，句式也短。这个短篇的句式特点是简短精炼, 短句多,口语化句式占主要部分，例如描写新娘外貌的句子：“她不蛮漂亮, 但也不丑, 脸模子、衣架子, 都还过得去, 由此可见, 新娘是个老实又不老实的角。”这句话用白描的手法, 写出了婚礼上“我”及众人眼里的新娘普通的外貌，用的是口语化的短句子,词数少, 结构简单, 语言通俗浅近, 简洁明快，使人读来朴素、自然，
如乡间的“茶子花” 朴实、淡雅。
浓厚而纯真的乡土特，表现了简单但却别具特的农村生活，让广大的农民朋友们在小说作品中到自己的影子，即使在时隔半个世纪的今天，当我读到这种充满家乡风土人情的小说时，心中依旧满是温暖与怀念，浓浓的归属感瞬时滋生，这是一个地域文化的共同语言与契合，也是农村小说带给读者心底最朴实的感动。
二、风趣幽默的风格
周立波说过：“幽默是文学的要素之一, 因为它也就是人生的要素之一。” 在他的小说中，也处处表现着这种睿智的幽默。这篇小说就一新婚夫妇结婚的场景，洋洋洒洒的叙述了近4000个字，其中风趣幽默的细节描写，将这一喜庆的结婚场景描写的愈加生动形象，
首先，这篇小说最让人印象深刻的便是屡屡出现在文中的笑：姑娘们的笑、青皮后生子的笑、半裸罗汉的笑、还有似笑非笑乡长的笑……据统计，文中共出现“笑”的地方，高达34次。喜欢幽默的作者，自然也就特别注意生活中无处不在的“笑”，并将其有序的贯穿在小说中，成为连接故事情节的有趣线索：来参加婚宴的的姑娘们大笑而来，蜂拥而至,一路上是
嘻嘻哈哈地笑，到新房是轻声地笑,哄往门外去一路笑, 躲在窗外又短发一阵笑, 到堂屋里肩挨着肩, 咬着耳朵笑, 听新娘讲话时吃吃地笑, 一直到婚礼结束, 客人散去, 微风送来她们欢快的、放纵的笑……姑娘们的笑，不是单纯的傻笑，而是带着微妙、朦胧的心思在笑，因为她们参加的，是心目中暗暗向往的、蒙上了一层神秘彩的婚礼，作者用姑娘们的“笑”，将“婚礼”这一人生大事表现的庄重而神秘，也渲染了一种轻松、淳朴、愉快的气氛。
其次，作者风趣幽默的风格不仅表现在描写这些“笑”的神态上，更精彩在于对这些不同的“笑”的解释上。作者疑惑姑娘们为什么成堆就会笑，作者没有做死板的主观猜测，而是处理为同别人交换意见的方式，“我觉得这句话很有学问。”“我想这话也似乎有理。”，在“我”矛盾而又表示赞同的语气中，含蓄的表现作者的观点；其次，在解释罗汉为什么也笑的时候，便发出疑问：“既是和尚，应该早已看破红尘，相信即是空了，为什么要来参加人家的婚礼，并且这样的欢喜呢？”这样的语气，犹如三岁的小孩看到不认识的什物发出的疑问，“为什么呢”，其实，答案读者们心中早已有数，这样的处理方法，让我们看大了作者风趣可爱的一面，也为这一桩喜庆的婚事，更增彩头。
周立波
再次，小说中再喜庆气氛中，夹杂着不和谐的“兽医”，作者对于这个好说“空话”“大话”的形
象，更是给予了赤裸裸的讽刺“将来, 应该发明一种机器, 安在讲话台上, 爱讲空话的人一踏上去, 就遍身发痒, 只顾手搔痒，口里就讲不下去了” 这个细节, 通过社长的口，用对话的形式表现出来, 生动而又幽默。特别是那奇思妙想的“发明” , 有一股冲人的辣味, 令人哭笑不得。不过这是善意的讽刺, 是一种“艺术的当头棒鸡”，让我们在笑话的同时，不免深思，生活中像兽医这样爱讲空话、爱唱新老八股调的人, 难道不应该给他一点点这样的刺激吗？
生动风趣的场景，幽默讽刺的语言，使这篇小说在体现乡村风土人情的现实生活中，表现了传统文学观念“文以载道”的思想，作者的情感倾向与思想主旨，于作者的遣词用句中逐渐显露，让这篇小说不仅成为了一幅风景优美的风俗画，也是一道润口润心的美味佳肴。作品描绘的朴实生动的生活场景所带给读者的, 并不是那种浅露的、一览无余的东西, 于作者的笔端之外，有着另一块广阔的天地，使读者能够驰骋自己的想象力, 进行艺术再造, 引起余味无穷的联想和回味，这便是作者语言运用的高妙之处。
三、小场景见大主题
这篇小说，作者巧妙的截取了“婚礼”这样一个幸福的场景，表现了新中国成立后，农村人民的幸福生活，刻画了人们新的精神面貌，歌颂了新道德新风尚的形成。
作者在婚礼中，着力渲染了一种欢乐、喜悦的气氛。这种欢快的气氛，正是如前文所述的各种不同的“笑”所产生的。姑娘们各式各样的笑；乡长虽然“ 不笑” ,但他富于幽默, 专把别人逗笑, 是“ 快活的源泉” 。牛郎中的表现虽然有些弄巧成拙,但他却个性鲜明，即使表现的“八股”“空”，纯朴的劳动人民还是以善良的方式，指出他的过错； 新娘的“ 快活极了, 高兴极了” 浓缩在“ 没有笑容, 紧张级了” 之中……这种笑声，贯穿作品首尾, 对于欢乐气氛的渲染自然就更不必说了。
除了声音上的喜悦，环境的喜庆，作者也是不吝笔墨：“从进门的大红纸对联到木格窗上的红纸剪的大喜字, 无处不在散发出笑意。特别是那一对最出的细瓷罗汉, 挺着胖大的肚子哈哈大笑”……一切景语皆情语，满脸的欢笑，四周的喜庆，都是人们心里最真实的情感显现。
50年代中期的农村，正迎来新中国建设蓬勃发展的时期。农村合作社的春风，给农民的衣暖足食的生活带来了希望，人们吃集体饭，干集体活，连姑娘们也可以跟男同志“同工同酬”。生活在农民众中的作者，同样把新生活看成一片光明, 含着微笑将一切事物涂成玫瑰， 完全陶醉这种和平幸福、蒸蒸蒸日上的日子里。他情不自禁地歌唱,歌唱社会主义的
新生活，歌唱社会主义的新风尚。这才有结婚的新郎，尽忠职守，在婚礼中途跑回地窖查看种子。这一细节描写, 犹如黄钟猛撞,波动起着读者的心弦, 使之在更高的立足点和更广阔的视野中看到了新婚夫妇的精神美和生活美,也看到了新娘所以那样充满欢乐的一层丈深刻的原因。如此的兢兢业业的社会主义农村的建设者，我们光明的未来，不就近在咫尺了吗？
小说的最后，作者用隐喻的手法，“或许已经有了收获了吧”，在说姑娘们听壁脚收获的同时，也预示着新中国的农村建设以于这喜庆洋洋的生活中，可见硕果，在党和国家的政策的领导下，人们的生活已经走上了通往幸福的大道。正如“那飘满茶子花香的一阵阵微风，送来姑娘们一阵阵欢快、放纵的笑闹”，也送来幸福的希望。茶子花开的时候，离人们幸福的时候还远吗？
距离周立波笔下茶子花开的那个夜晚，已经半个世纪。可今日读来，小说里所展现的一种新生活的喜悦带给人们向上的精神，依然动心；小说里描绘的淳朴自然的乡情乡音，仍旧动情；小说里女儿们的发自内心的笑声，仍然动容……不得不感谢周先生活泼细致的笔触，带领我们领略了湖湘文化与湖湘儿女们“天然去雕饰”的心灵美与精神美：那样新鲜；那
样诗意；那样原汁原味……那“茶子花开，幸福袭来”的憧憬与希望——不仅是那个年代所需的，也是新世纪的我们所必需的，这是一个民族团结向上的共同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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