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流行语中的修辞体现
网络流行语中的修辞体现 1
今天,网络话语正在成为公共话语世界重要的“增长点”。按照我的理解,所谓“网络话语”,指的就是在互联网和各类新媒体上出现、流行并被广泛接纳的话语内容和话语方式。因此,今天讨论的对象,一方面是一系列具体的“内容”,比如从网络世界里诞生的特定词语、称谓,特定的“梗”以及由此衍生出来的“梗文化”;另一方面,也包含特定的话语“方式”、话语“风格”、话语“套路”、话语“体”,比如“凡尔赛体”。
严格来说,网络话语本身并不直接构成文学,甚至大多数的网络话语都不具备文学性。即便前不久火爆的“凡尔赛文学”在命名上明确挂靠了“文学”二字,这里的“文学”也显然是一种反讽的用法。然而,从文学的角度出发,去分析网络话语的修辞特点和它背后的文化逻辑,这显然是有价值的。一方面,网络话语在相当程度上担负起了本该由文学担负的“语言造血”功能,它在不断制造出新的词汇、新的表达,这在功能上与文学相关,在效果上亦可与文学相较。另一方面,网络话语具有鲜明的结构方式和修辞特征,它们构成了独特而典型的“时代表达”,对一个时代话语表达展开研究,这是文学的题中应有之义——甚至于,这种表达是否已
经对文学语言产生了影响和渗透,也是值得讨论的。网络流行语言
更何况,任何一种引起普遍兴趣甚至被广泛接受的说辞,最终都会指向时代背后的生活图景、情感共鸣、文化心理和精神症候。在这一点上,网络话语作为一种文本,与文学具有相同的意义。
网络流行语中的修辞体现 2
尽管当下的网络话语“良莠不齐”,但今天的网络文学正在持续为网络话语与文学语言提供一个平衡与试炼的平台,我们尽可期待网络文学对网络话语的打磨。广大网民可以自主选择身份与性别,自由结,以共同的趣味作为沟通与交流的前提。因为这种自由性,网络语言在形态与功能的丰富性上远远超过了现实空间的口语和书面语。网络语言的新生速度堪比指数爆炸性增长,表情包、热梗、年度热词层出不穷,催逼着我们去解码、模仿、应用。热潮中回头追踪网络话语的发生源头和传播形式,所以我以“凡尔赛文学”为例谈一谈它的生成与传播。
凡尔赛文学作为“梗”的源头,是微博博主小奶球对朋友圈中一类明贬暗褒文案的戏仿,小奶
球在视频中明确给出了凡尔赛文学的三个定义:1、先抑后扬、明贬暗褒。2、灵活运用、自问自答。3、熟练借用他人评价。这三方面的定义对于网友随后的戏仿与复制,具有“游戏规则”与“等级标准”的性质。凡尔赛文学之所以成为广泛传播的热梗,与它在源头上有主导、有标准的特点密不可分;凡尔赛文学具有双重的戏仿性,它在源头上就是对现实中新富阶层低调炫耀的戏仿,富有浓重的反讽意味,随着小奶球的推广,网友在既定的规则与标准中扩大了戏仿的范围,“学术凡”“外貌凡”“恋爱凡”等把“万物皆可凡”贯彻到底,凡尔赛文学经由网络媒介的传播,发酵为一个破圈性的“反讽行为”、网友们戏谑的面具下暗藏着对社会阶层貌似平整均衡实则撕裂的讽刺。
至此,凡尔赛文学的传播实现了从小范围的梗文化圈到体模仿的破圈之旅。但一个网络热词的流行绝不会是单向的趋势,就凡尔赛文学的传播而言,媒体的消费、商业的征用、官方的收编掺杂其中,使其走向小径丛生之处。反思凡尔赛文学的修辞形式和传播形式,其实能够清晰地指认出这个网络话语在修辞和传播上的媚俗性。网络话语的生成在很大程度上都是借由一定的规则对“原话”进行复制与模仿。像凡尔赛文学从源头上就有清晰的定义,但这个定义并非绝对,经由戏仿、弥散式的传播,它被迅速耗散掉了富有抵抗性的意义、抽空为华丽而速朽的流行消费品。网络话语追逐时尚,也因时尚的速度而旋即失效。
理想化的深度思考、自主表达,被批量生产的符号挤压到了边缘。
焦典:网络世界与现实世界之间存在着话语权力的争夺
表演狂欢的确是网络话语的重要特点。狂欢是很难持续的。网络话语是即用即弃型的语言,年初刚刚出圈了的网络流行语,可能到年尾就已经过期了。网络话语的产生是依靠网络强大的复制与膨胀能力,相比本雅明所说的机械复制时代的艺术生产方式,这种网络赛博空间的复制能力可能更为惊人。这就涉及到词语贬值的问题。词语的意义会在日常语言的不断使用之中被逐渐磨损消耗,成为一个失去光彩的代码,所以什克洛夫斯基要讲陌生化,“让石头成为石头”,要通过诗歌来让词语复活。网络话语使得这种意义的消耗急剧加速,当然,这种意义的速朽或许就是网络话语修辞所追求的效果和状态。因为快,所以能即刻见效,即刻对当下起作用。为了能随时适应接连不断的“当下”,自然就要不断弃旧创新。《左传》里讲:“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虽久不废,此之谓不朽。”立言一直被视作追求不朽的一种努力,但网络话语比起追求久远,更为重视当下,这是人类话语价值追求的一个重大转变。当然,这背后也投射着社会历史文化的转变。
在此,媒介方式的影响是巨大的。如唐纳德·埃里斯所说,“口头传播创造了社文化,书面
传播创造了阶级文化,而电子传播则创造了一种‘细胞’文化——即社会各个体为了争取自身的利益相互争斗,并且出现了一种不受地点限制的新型公众。”网络话语的公众性、对抗性、即时性,包括个体在其中既是消费者又是生产者的多重身份特质,不仅改变了话语(由追求永恒到速生速朽),也改变了我们的文化环境和思维方式。
此外,网络话语可以说是一种“新方言”,而且是一种范围广,内部种类特别多的新方言。“方言”一词最早出自汉扬雄的《輶轩使者绝代语释别国方言》一书。一般所说的“方言”即是指一种特定地域的“地方语言”,它区别于官方通行的标准语,是在一个地区内部流行的颇具特的语言。在今天,网络话语确乎已经成为了我们当下社会的一种新方言。正如麦克卢汉的预言,进入电子文明之后的人类重新走向了部落化。每个“部落”都不断生产着它们自己的语言,形成了各种各样的“方言”。“其中特别有生命力的‘方言’可以打破部落间的壁垒,成为网络流行语;甚至打破‘次元之壁’,进入主流话语系统。”这种新方言的流通地域是网络空间,它特有的话语方式也已经逐步渗透到现实的日常话语和主流文化中,对影视、美术、文学等领域更是产生了巨大的影响。
这种新方言很像是山野江湖之间的“黑话”,不是“行内”的人基本无法理解。但圈内人士则借
由这套专属语言行走天下,寻同乡。毕竟能出圈的网络流行语只不过是浩如烟海的网络话语中微不足道的沧海一粟。例如饭圈常用的dw、bp、本命、爬墙,二次元里的败犬n连、橘里橘气、里番等等。圈内人士彼此会心一笑,而圈外的人就只能面对这些“梗”百思不得其解。当然,这个圈层的壁垒不仅限于兴趣爱好,还有代际、阶层等。在这个层面上,网络话语这种新方言其实具有很强的排外性,它产生之初就不是为了能和更多外面的人交流。相反,它运用了语言这个最基础的符号,为自己构筑了一道坚实的墙壁,把并不令人满意的外部世界、现实世界挡在了外面,建立了自己的“异托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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