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9李商隐七律《寄令狐学士》读记
李商隐七律《寄令狐学士》读记
(小河西)
寄令狐学士
秘殿崔嵬拂彩霓,曹司今在殿东西。
赓歌太液翻黄鹄,从猎陈仓获碧鸡。
晓饮岂知金掌迥,夜吟应讶玉绳低。
钧天虽许人间听,阊阖门多梦自迷。
大中元年(847)初,郑亚被贬为桂管都防御经略使兼桂州刺史。郑亚辟请李商隐入幕担任桂管的支使兼掌书记,后又奏加了检校水部员外郎的虚衔(从六品,原秘书省正字为九品)。二月即随郑亚赴桂林并在初夏到达桂林。该年冬李商隐奉郑亚之命赴荆州办事。大中
二年(848)初回到桂林。之后赴昭州担任代理刺史。但这年二月郑亚被贬为循州(即惠州)刺史,李商隐不得不离开郑亚幕府另谋出路。
令狐学士即令狐陶。《鹄怎么读旧唐书》:“(令狐)绹字子直。太和四年(830)登进士第,释褐(hè始任)弘文馆校书郎。开成初(836)为左拾遗。二年,丁父丧。服阕(守丧期满除服),授本官,寻改左补阙、史馆修撰,累迁库部、户部员外郎。会昌五年(845),出为湖州刺史。大中二年(848),召拜考功郎中,寻知制诰。其年,召入充翰林学士。三年,拜中书舍人,…,寻拜御史中丞。四年,转户部侍郎,判本司事。其年,改兵部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令狐绹真是青云直上)。
据丁居晦《重修承旨学士壁记》,令狐绹大中二年二月十日为学士。本诗当作于得到此消息之后,时李商隐已卸职桂府。
首联:秘殿崔嵬拂彩霓,曹司今在殿东西。
秘殿:宫殿,为禁秘之地。翰林院在宫中。《奉和常阁老晚秋集贤院即事…》(唐-包佶):“秘殿掖垣西,书楼苑树齐。”
崔嵬(wéi):高大雄伟。《说文》:“崔,大高也。”《说文》:“嵬,高不平也。”《小雅-谷风》(先秦-诗经):“习习谷风,维山崔嵬。无草不死,无木不萎(wěi)。忘我大德,思我小怨。”《西都赋》(汉-班固):“尔乃正殿崔嵬,层构厥高,临乎未央。…轶云雨于太半,虹霓回带于棼(fén)楣。”(棼楣即栋梁)。《登北庭北楼呈幕中诸公》(唐-岑参):“古塞千年空,阴山独崔嵬。”
拂:触到。拂彩霓:一般用“拂云”,“拂天”。极言其高。《水经注》(北魏-郦道元):“飞檐拂云。”《东都赋》(汉-班固):“羽旄扫霓,旌旗拂天。”《金陵怀古》(唐-许浑):“石燕拂云晴亦雨,江豚吹浪夜还风。”《诏许昌崔明府拜补阙》(唐-钱起):“何树可栖凤,高梧枝拂天。”
曹司:指官署。《唐会要》:“翰林院在银台门内,麟德殿西厢重廊之后,学士院在翰林院之南,别户东向。”《初授赞善大夫早朝寄李二十助教》(唐-白居易):“寂莫曹司非热地,萧条风雪是寒天。”
大意:您现在的官署在宫中大殿旁,那里的宫殿可以高拂彩霓。(羡慕。写令狐绹的工作环境。令狐绹又是考功郎中又是翰林学士。在皇帝左右。)
颔联:赓歌太液翻黄鹄,从猎陈仓获碧鸡。
赓:连续。典“赓歌”:《尚书-虞书-益稷》记载:舜作歌,皋陶赓歌。指与帝王唱和。也指唱和或和诗。《明堂赋》(唐-李白):“千里鼓舞,百寮賡歌。
太液:汉长安宫中池名。建章宫北为太液池。典“太液黄鹄”:《汉书-昭帝纪》:始元元年春二月,有“黄鹄下建章宫太液池中”。昭帝为此作歌云:“黄鹄飞兮下建章,羽肃肃兮行跄跄,金为衣兮菊为裳;……。”后太液黄鹄用为咏宫庭祥瑞之典。
陈仓:典“陈仓碧鸡”。《史记-封禅书》:“(秦)文公获若石云,于陈仓北阪城祠之,其神或岁不至,或岁数来。来也常以夜,光辉若流星,从东南来,集于祠城,则若雄鸡,其声殷云,野鸡夜雊(gòu)。以一牢祠,命曰陈宝。”听有人说此乃神鸡。“得雄者王,得雌者伯”。后秦穆公时果得霸业。
大意:您可以在宫中和皇帝赓歌歌颂祥瑞,还可以随皇帝一起打猎,猎得宝物。(用典说令狐绹在宫中受宠。)
颈联:晓饮岂知金掌迥,夜吟应讶玉绳低。
金掌:指铜制的仙人掌,为汉武帝作承露盘擎盘之用。《汉武故事》:“筑通天台于甘泉,去地百余丈,望云雨悉在其下……上有承露盘仙人掌擎玉杯,以承云表之露。”
玉绳:星名。北斗七星之斗杓,在北斗第五星玉衡之北。《离夜诗》(南北朝-谢朓):“玉绳隐高树,斜汉耿层台。” 《秋夜板桥浦泛月独酌怀谢朓》(唐-李白):“天上何所有,迢迢白玉绳。”《春宵寓直》(唐-钱起):“不知仙阁峻,惟觉玉绳低。”
玉绳低:意为夜已深。晚上一直工作到深夜,受重用的意思。
大意:您哪里知道早上饮的是承露盘中的天露。晚上您也一定会惊讶夜已很深。(谁不渴望皇帝的关照?谁不钦羡皇帝的重用?)
尾联:钧天虽许人间听,阊阖门多梦自迷。
钧天:天上音乐。《史记-赵世家》:赵简子疾,五日不知人。醒后曰:“我之帝所,甚乐,与百神游于钧天,广乐九奏万舞,不类三代之乐,其声动人心。”《流夜郎闻酺不预》(唐-李白):“汉酺闻奏钧天乐,愿得风吹到夜郎。”《钧天》(唐-李商隐):“上帝钧天会众灵,昔人因梦到青冥。”
阊阖:天门。原指传说中的天门,后义项颇多。泛指宫门或京都城门,借指京城、宫殿、朝廷等。《仙人篇》(魏晋-曹植):“阊阖正嵯峨,双阙万丈余。”《和贾舍人早朝大明宫之作》(唐-王维):“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
大意:上天的音乐虽然可以听,但宫中的门路太复杂我很迷茫不知路从何入。(显然说的不是听音乐。说的是仕途之路。虽然仕途的大门始终敞开着,但我的仕途之路却很迷茫,请予指点!)
李商隐追随郑亚期间,与令狐陶曾有诗文来往。(《酬令狐郎中见寄》)。可见二人关系虽从开成二年令狐楚病逝起有过相当的不愉快,但并没到绝交的地步。这次李商隐又遇到了人生的一个坎儿。郑亚被贬惠州,李商隐失去了幕府职务,只好回长安另谋出路。李商隐大约在三、四月间即启程。此间听到了令狐绹“召拜考功郎中”“召入充翰林学士”的消息,便写此诗相贺,同时也表达了希望汲引意。本诗首联其实就是说您的“曹司”现在在皇帝左右。颔联说您经常可以和皇帝“赓歌”还跟着皇帝“出猎”。您是说得上话的。颈联又说您能受到皇帝“天露”滋润,受到皇帝重用。皇帝对您是很信任的。前三联虽然意思各有侧重,但都是在写令狐绹身处高位,恩遇优渥,大权在握。这其中自然透漏了作者的羡慕嫉妒恨。虽
然令狐绹年龄比李商隐大很多,但自幼聪明的李商隐自视一向不低。在李商隐进士及第时,虽然令狐绹有过援手,但当时的令狐绹也是一个基层公务员。几年下来,自己基本还在原地徘徊,而令狐绹已身居如此高位。可以想见当时李商隐的心情。但现在又到了一个人生的路口,自己的饭碗都有了问题。所以尾联中,李商隐虽是含蓄地但还是表达了希望汲引推荐之意。虽然“钧天”之乐人人都可听,但朝廷的门道历来复杂,自己非常迷茫,还希望令狐老兄指点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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