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壮壮《长大成人》的漫长历程 □庄宇新
像这个时代的许多影片一样,《长大成人》(原名《钢铁是这样炼成的》)最终在进入影院面对广大观众的时候，进行的是一种并非自愿的双重讲述；一层是影片的故事，一层是仍然反映在影片叙事中的这部影片自身的诞生史——辗转走过中国电影仍然处于相对混乱和调整中的制片、发行、放映各个体制环节的艰难而漫长的历程。尽管后者注定要被大多数人漠视或忽略，却也是塑造这部和这些部影片风貌的重要因素。
这种塑造首先体现为影片创作者无法不把自身的创作境遇带入对主人公的讲述。
作为一位已步入中年的“青年”导演，路学长即有一种难以掩饰的勃勃雄心，力图使他的处女作与他的那些不知叫新生代还是叫第六代好的同学的作品拉开一定的距离；又无法摆脱与他们相似的那种强烈欲望，讲述自身身份——这一代城市青年的精神构成。因此,《长大成人》几乎注定要历述七十年代末至九十年代的城市编年，几乎注定要以周青的个人成长史充塞、书写这一编年。
尽管带有较浓厚的北京地域特，这一编年的开始部分仍精彩得足以唤醒许多中国人对那个年代尘封的记忆。而这种唤醒在中国电影中，除了两年前的《阳光灿烂的日子》，还没有其它影片尝试过。地震和地震过后布满城市的地震棚，到处“碴架”，无所事事的青年和他们的流行武器自制火，一代时髦女性的服饰标志红白黑三围巾，所有这些即使不依附于故事而仅只出现在银幕上已足以使许多观众激动不
已。靠着这种对“人民记忆”的挖掘，影片叙事获得了它想要获得的东西，使当代生活具有一种历史维度，从而为主人公周青最终在九十年代的所做所为提供一部可理解的成长史。(要知道在这之前，这一代导演对当下生活边缘状态边缘人的迷恋在被主流话语拒斥的同时，一直令广大观众费解和陌生。)这种历史叙事的需要，使影片把以《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这一文本为代表的革命神话对周青的影响和召唤作为贯穿全片的线索；也正是在这里，创作者有机会将周青成长的故事，革命神话和自身当下的境遇通过由田壮壮扮演的“朱赫来”这个角连接在一起。作为已经功成名就的第五代导演，田壮壮是这部影片得以拍摄的主要策划者和出品人。对于路学长们来说，将他比作“朱赫来”确实可以说是贴切的，但作为全片的一种叙事构成来说，我们很快会发现这一文本内外的情景契合决非无碍大局的文本游戏，它是叙事动力和叙事结构的根本性设置和存在，以至整部影片的得与失均源出于此。
当周青开始他的锅炉工生涯并很快引出田壮壮扮演的火车司机朱赫来后，叙事几乎完全封闭在货运站这一环境中，集中展现了少年周青如何在精神之父朱赫来的帮助下，战胜自身的软弱，向一个成熟合格的男性迈进的过程。朱赫来帮他教训了欺负人的师傅，给了他面对他从来不敢面对的纪文和爸爸的勇气，直至最后直接将自己的骨头植入了他的体内。这已经是一个完满的长大成人的过程，惟一所缺的也许只是周青做出一件能够证明自己男性力量的事，以彻底完成这一成人仪式。但叙事恰恰在这里终结了七十年代部分。当由另一位演员扮演的周青登场的时候，时光已进入九十年代，朱赫来自此没有再次出场，很快我们就觉得周青也不是那位我们已熟悉的周青，表面上一贯的音乐爱好和乐手身份
并不能掩饰这一点儿，叙事在这里失去的是一种人物心理的动因和有由此推动的行为动作的一致性。周青也许可以算作长大成人，但无论如何在我们认可的社会精神编码中，周青成了与朱赫来截然不同的两类人，如果不是截然相反的话。跟着他，我们很快见识了一个社会的边缘世界。我们能够感受到导演力图提供一种对于摇滚青年的不同于他的同学的客观写照，但当周青的身分举止，打扮作派已使观众清楚地把他指认为圈中一员的时候，他拒绝，痛斥假朋客、ET一伙装腔作势、胡作非为的举动就使自身的归属成了问题。为了克服周青自我的这种模糊性，影片夸张地为隐没的朱赫来安排了一段再经典不过的舍己救人的故事。并使寻朱赫来，了解他的经历成为贯穿周青九十年代行动的主要线索；这并不是简单地对外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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