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小英
（贵州大学外国语学院）
摘要：《苏丝黄的世界》是英国作家理查德•梅森的一部跨国恋经典著作，讲述白人男性罗伯特与华人女性苏丝战胜贫穷和种族偏见，最终赢得爱情的故事。本文旨在运用形象学中有关异国形象的基本理论以及后殖民的相关理论，分析这段跨国恋情背后隐藏的性别、种族与政治内涵。由此可以看到在小说中，作者赋予笔下白人男性与华人女性的象征意义。
关键词：《苏丝黄的世界》；西方男性；东方女性；形象
引言
19世纪后期以来，伴随着中国与西方国家交流的加深，讲述跨国恋情的小说层出不穷。一般来说，这类小说又分为两种，其一是中国男人与白种女性之间的爱情故事，其二是将人物设定在白种男人与中国女性之间，讲述两者之间的爱恋。本文所选小说《苏丝黄的世界》属于后者。年轻的英国人罗伯特，来到殖民地时期的香港学画。他在湾仔轮渡码头邂逅了美丽活泼的黄美玲，并对她一见倾心，黄美玲自称是
富家千金，拒绝了罗伯特的追求。不久后，罗伯特却发现她的真实身份是南国酒店里和水手厮混的吧女，水手们都叫她苏丝黄。再次相遇相识相知，罗伯特作为西方男子扮演着英雄角，上演了一幕拯救东方女子的神话爱恋。根据形象学中有关异国形象的基本理论，文学作品中的“西方与东方之间被隐喻为一种男/女关系，而男/女之间又是一种支配和被支配的关系。占有异国女人象征性地等同于占有异国的土地，在跨国恋情的拯救神话中，种族之间的等级关系也强有力地表现出来”（姜智芹，2008: 366）。在小说《苏丝黄的世界》中，罗伯特是西方世界的隐喻，而苏丝则隐喻着东方，罗伯特使苏丝一步步摆脱身份并与之步入婚姻的过程实质上是西方“拯救”观的体现，他在生理上和心理上对苏丝的征服也是为达到自我认同的目的。
1.跨国恋情在文化交流中的隐喻意义
在《苏丝黄的世界》中，罗伯特与苏丝看似简单的交流过程实际隐含了复杂的文化含义。实际上，罗伯特与苏丝的交流过程隐喻着西方世界对他者形象东方的认识过程。小说中，罗伯特首先定义了苏丝，这是西方世界等级观念的强大隐喻。接着，罗伯特拯救苏丝的过程，使西方世界“拯救”观得到了体现，这是理查德.梅森作为英国作家，在当时的文化背景下，对社会集体想象物的书写。最后，罗伯特征服苏丝的过程，隐含着西方以他者形象为基础，从而实现自我认同的过程。
1!定义苏丝一西方世界的等级观念
萨义德曾在《东方学》一书中对东方与西方%欧洲）的关系做出这样的评价:“东方是欧洲最强大、最富裕、最古老的殖民地，是欧洲文明和语言之源，是欧洲文化的竞争者，是欧洲最深奥、最常出现的他者形象之一。”％萨义德,1999：15）小说中，作为西方世界象征的罗伯特与象征东方的女主苏丝之间体现着对立的等级关系。因此，小说中的叙述者罗伯特不仅是西方的象征，也是形象学中的自我；而苏丝则与其对照，是罗伯特眼中的他者形象。小说中男女主人公等级关系的对立体现在方方面面，罗伯特是从英国来到香港寻求作画灵感的画家，对艺术有着自己的独到见解，因而到最后有机会获得美国一家具有国际发行量的著名画报的资助，免费去日本学习。在爱情上，在医院工作的可伊是罗伯特一直以来的追求者，更不用说初次来到南国酒店，众多像苏丝一样的女性对他暗送秋波。他对自己的生活充满了自信，在寻求作画灵感之余，在阳台 上俯视湾仔以及香港岛的高楼大厦和山顶，“这个场景流露出罗伯特作为一个西方人的优越感，这个白人就像救世主一样，俯瞰着人间不幸的芸芸众生，有意无意间流露出一种优越感”（姜智芹,2011：3）o相反，苏丝只是一位从小失去父母，被寄养在叔叔家又遭叔叔侵犯，因此从上海来到香港，靠出卖身体养活自己的，她是从未受过教育的文盲，甚至写自己的名字都不会用正确的笔画。在爱情上，由于自己的身份，苏丝虽然有过很多她自称为“男朋友”的人，但事实上没有一个人真心对她。她的生活一团糟，每天周旋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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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4江苏外语教学研究
水手们寻欢作乐的南国酒店这块肮脏之地，目的是为住在廉价楼房的儿子攒钱，不料楼房倒塌，儿子和保姆都因此丧命。除了这些可见的强弱对比，在罗伯特与苏丝的心理状态上，我们也可以看见这种对立。当罗伯特知晓苏丝的身份只是南国酒店的一名而并不是所谓的富家千金的时候，他尝试去发掘她身上所具有的美好品质，觉得是“上苍剥夺了她过体面生活的权利”。他像王子一样温柔地对待苏丝，也因此赢得苏丝的好感，但苏丝在罗伯特面前却一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抬不起头，当后者向她提出结婚请求时，她拒绝了，因为她认为优秀的英国男人应该娶一名纯洁、有文化的英国女性为妻。“一个作家对异国现实的感知并非是直接的，而是以其隶属的体或社会的想象作为传媒的。”（孟华,2001：28）梅森有意把苏丝刻画成卑微弱小的华人女性，而把罗伯特塑造成自信强大的西方男性，是对当时西方世界对华人女性的集体想象的书写。存在于西方人心中的“上帝选民”论和“白人至上”论使他们把本民族视为自信、强大、拥有所有优良品质的天选之子，而以西方人的观点看待东方人，“他者”形象的东方人民便是卑微、弱小、具备一切不良道德的劣等民族。
1.2拯救苏丝一西方人的“拯救”观
作者梅森把罗伯特与苏丝之间的故事俨然描绘成了一个王子与灰姑娘的故事。在灰姑娘童话中，王子尊贵、多金，灰姑娘卑微、贫穷；王子主动追求，灰姑娘被动等待；王子力量强大，灰姑娘柔弱单薄；王子最终拯救了姑娘，改变了她的命运。因为罗伯特与苏丝之间强弱关系的对立，所以罗伯特“拯救”了苏丝，改写了她的命运，建立起她的自信，也因此成为众人特别是苏丝感恩的对象。罗伯特对于
苏丝，就像美国小说家詹姆士•克莱威尔小说《大班》中的大班对于美美，赛珍珠《芳亭》一书中外国修士安德鲁对于吴太太一样，强大的前者都是拯救身陷困境而不能自救的渺小后者的英雄。小说对这一点有着极强的暗示，当罗伯特与苏丝即将成为一对情侣的时候，罗伯特在不远处看着苏丝，勾起了他“内心记忆的影子，如同一只鸟飞过”，他想起了刚上学时插图版《圣经》里的一张淡淡的彩插图，“画的是耶稣在耶路撒冷的大街上显奇迹”。画上的耶稣拯救了那两个衣衫褴褛的麻风病人，使他们站立起来并得到了完全康复，而那位病人“身上就笼罩着这种淡淡的、来自天国的光，正如苏丝站在路灯下的样子”。那一刻，罗伯特顿悟一般对苏丝的身份释然了，并同情她从离家到现在的所有遭遇。他此刻已化身为耶稣，是苏丝的救世主，这与王子拯救灰姑娘的模式也不谋而合。这一暗示后面的种族和政治
内涵是作为西方的自我，在看他者%东方）时所带有
的固有偏见，这种偏见体现在文化、种族、环境和习
惯等方方面面，即西方的文化与观念是先进的、文明的，欧洲中心主义的排外性使得西方人认为这个
体外的文化就必定是堕落的、腐朽的；西方的白人种
族是上帝钦定的优等民族，那么白人种族之外的所
有种族则是低劣的。所以，出于“人道关怀”，西方有
道德责任和权利去干预东方世界，督促东方走向文明；同样，只有白人能教化其他种族，洗去他们原本
种族自带的野蛮与顽劣。这一观念使得西方各国，
特别是英、法两国在1+世纪对东方世界实施的殖民
行径变得合理化。不仅如此，就像小说中苏丝对于
罗伯特具有特别的感恩之情一样，西方想看到的也
正是东方敞开怀抱迎接他们的情形，并感恩他们在
这块东方大地上的所作所为。实际上，香港是小说、
电影中各种社会和政治问题激烈冲突的场所，这些
问题通过小说、电影等形式中男女两性之间的对立
这一根本冲突体现出来。小说《苏丝黄的世界》又刚
好把当时还是英国殖民地的香港作为故事发生地，
所以我们不免怀疑作者梅森正是在用浪漫的恋情故
事去映射棘手的意识形态问题。
1.3征服苏丝一西方人的自我认同
“人们是在自我形象消极对立面的意义上构建
相关他者形象的，而以他者形象为基础，同一人中
的人们能够很容易地借助自我形象实现相互认同。”
%乐黛云，1999：335）小说中，以罗伯特等为代表的西
方男性正是通过对苏丝的征服来实现自我认同以及
东方神起成员恋情西方这个大体之间的相互认同。首先，梅森把苏
丝塑造成一个靠出卖肉体谋生的形象，她随时
笑迎每位到南国酒店来寻欢作乐的西方男性，满足
他们的生理需求，这种生理上的征服是阳刚的西方
文化对柔弱的东方文化进行征服的象征。尤其是曾
指挥巡洋舰的长官本•杰夫考特与苏丝之间的故事，更说明了西方正是通过对东方的征服来实现自
我认同的。小说中的本是一个对自己的男子汉气概
特别看重的西方男性，但是，其妻子伊丽莎白“长久
以来已经让他完全丧失了阳刚之气”。所以，他怀疑
自己是性无能，更担心伊丽莎白怀疑他是性无能。
因此他来到南国酒店到苏丝以确认自己的男性权威，当他在生理上一次次征服了苏丝后，即确认了自
己的男子汉气概后，便开始嫌弃苏丝只是肮脏的、没
有受过教育的、没有文化的。他觉得一开始他
对苏丝的欲望只是出于“中国女人身上具有西方女
人已经失去的某种特质一她们会增强男人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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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气概，而西方女人却只会毁掉它”，这种特质正是东方女性举手投足间的女性温柔。所以，本回到了伊丽莎白身边，只有伊丽莎白才是他心中纯洁的、受过教育的、有文化的白人女性，这就实现了西方人体间的相互认同。这也是为什么在小说开头，罗伯特从英国来到马来亚%今马来西亚）庄园做助手时，庄园主所说的唯有一件事是他无法容忍的，那就是异族通婚。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异族女孩和苏丝一样，是西方世界这个体外的低劣族，只有在西方人之间，他们才能实现相互认同。其次，当罗伯特从困境中拯救出苏丝后，便开始了对苏丝的征服。例如，苏丝曾提出希望穿上西方女性常穿的衣服，却遭到罗伯特的拒绝，有研究者认为这是东方女性融入西方社会的梦想彻底覆灭的暗示，本文认为这也是一种西方通过话语权威控制东方以实现自我认同的标记。最后，可以看出当罗伯特与苏丝的关系良好时，他的艺术之路也一帆风顺；而当他与苏丝之间的关系紧张，他的画画灵感也消失了，整个人变得暴躁易怒。作为一个艺术家，画作的成功与否是判断他对自己是否认同的标志，甚至也是他能否取得自己种族认同的尺码，这种成功源自他对苏丝的掌控是否游刃有余，换句话说，取决
于他能否成功征服苏丝。这种征服在作家和编剧看来是文明对愚昧的胜利，是进步对保守的凯旋，男性魅力背后是文化的力量，“强调的是阳刚、主动、文明、男性化的西方文化对柔弱、被动、愚昧、女性化的东方文化的征服”（姜智芹，2008：383）o通过这种征服，作者宣扬了西方价值观，实现了自我认同，同时也确立了一切与自身相对的东方文化的卑劣性，从而对东方文化进行了彻底的否定。2.结语
以形象学中有关异国形象的理论及后殖民相关理论为基础，从中西文化交流角度对小说《苏丝黄的世界》进行解读，可以看到在这段跨国爱恋中，蕴含着的是深厚的性别、种族与政治内涵。从性别内涵出发，小说揭示了西方男性对东方女性的征服；从种族内涵来看，它是披着跨国爱情故事的外衣对西方“白人至上”论的一次宣示；站在政治内涵角度上，它向我们展示了“欧洲中心”论是如何对东方世界施加影响的。代表罗伯特的西方与作为东方世界象征的苏丝之间的关系正是19世纪东西方关系的诠释，透视这种关系，对于两种文明之间的交流才会大有裨益。
参考文献
-1］爱德华-W.萨义德，《东方学》-M］.王宇根，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99.
-2］姜智芹《镜像后的文化冲突与文化认同一一英美文学中的中国形象》-M］.北京：中华书局,2008.
-3］姜智芹.苏丝黄的世界：好莱坞跨国恋情的拯救神话［J］艺苑,2011（3）.
-4］乐黛云，张辉.文化传递与文学形象-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9.
-5］理查德•梅森.《苏丝黄的世界》-M］.张永英，译.长沙：湖南文艺出版社,2015.
-6］孟华.比较文学形象学-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 2001!
［作者信息］付小英贵州大学外国语学院Email:1576998539 @q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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