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祈祷》(闻一多)语言赏析
《祈祷》这首诗作于诗人从美国留学回来后不久。他在国外日夜思念祖国,对祖国寄予无限希望。可回来后却发现祖国的残破与黑暗,内心非常痛苦。这首诗表达了诗人对祖国古老文化的深切怀念,对民族命运的深切忧虑。“请告诉我谁是中国人?”似乎是一句废话,然而,在那个特定的时代,面对现实的苦难与黑暗,“谁是真正的中国人”这一答案,诗人不能从现实中到,而只能从历史的记忆中去寻求。这首诗引用大量的历史人物,其用意就是要让读者想起古老中华的民族精神和文化传统。根据以上分析,你知道诗人想“祈祷”什么吗?诗人多用反问的形式表达肯定的情感判断。如问谁心里有尧舜的心,谁的血是荆轲、聂政的血,谁是神农、黄帝的遗孽,正是以此鞭挞那些忘了自己是炎黄子孙的人。……诗中以反问的形式,把神话传说掺入诗句,增加了几分神秘、朦胧的彩,引人进入诗境。在形式上,本篇运用的是四句一节的新格律体,并采用了随韵,即二句一韵的手法,在视觉上给人以整齐和谐之感,听觉上亦使人体味到那错落有致的音韵美。“痛”和“火”互为因果,密切相关。痛,是悲愤痛苦、失望绝望的凝聚,旷持日久的煎熬痛苦无疑会激发作者的满腔怒火,而烈火在心,忧心如焚,当然只会增加作者的挣扎和抗争的痛苦。
  我们可以从三方面来理解《祈祷》的内涵:
  第一,从基本的层面上讲,这依然是闻一多满怀深情的爱国主义诗篇,诗的中心意义就是激赏中华民族的伟大、中华文化的悠久与灿烂。诗人历数了中国历史上无数的仁人志士、英雄豪杰,有我们民族的远祖黄帝,有“遍尝百草”的中国农业文明先师神农,有德高望重、治国有方而成为万世景仰的尧舜,还有血性豪侠、反抗强暴的荆轲聂政,这都是中国人引以为荣的楷模,他们象灯塔一样永远照耀在民族历史的最前端,勉励后来者奋斗不息;在以后漫长的文明发展史上,又曾不断涌现出一系列高尚的、智慧的贤人,如孙子、庄周、淳于髡、东方朔等等。传说中的麒麟向来被中国人当作“仁兽”,一生推行仁义道德的孔子见麒麟之死而伤道穷,从此绝笔。庄周文章的幽默辛辣、一针见血,淳于髡数使诸侯,滑稽善辩,东方朔更是以见多识广、聪慧过人著称。先贤的事迹是难以数尽的,随便拈出几个便让人思慕不已。接着,诗人又借用历史传说,极力表现了中华文化悠久的历史和奇幻灿烂的气质。据称伏羲氏教人结网捕鱼,驯养牲畜,教民嫁娶,还仰观天文,俯察地理,创八卦,立文字,文明的繁盛引起了“龙马出河”、“凤凰授歌”。这些传说为中华文化涂上了一层神秘的迷离的光环。诗人又想象着中华大地的自然风物,有沉默不语的戈壁滩,庄严雄伟的五岳山峰,长江黄河浩浩汤汤,波澜壮阔,如一首和谐的交响乐,泰山里的山间流水,几千年来泣然下滴,永不停息,这又是多么坚韧的毅力。于是,在大自然的身上,诗人又一次为中华民族的精神所感染:它沉默而庄严,壮丽而和谐,坚韧而绵长。
于朦胧八卦
  闻一多满腔热情地歌颂了民族辉煌的历史与人文精神,这主要还是出于一种“文化自卫”的目的,在东西方两大文明的交汇、冲撞之中,诗人时刻感到了“被征服”、“被同化”的危险。他认为,文化上被侵略的危险和灾难实在要比政治的、军事的侵略大得多。“我爱中国因他是我的祖国,而尤因他是有他那种可敬爱的文化的国家;……爱祖国是情绪底事,爱文化是理智底事。”(《“女神”之地方彩》)经过理智的思考,诗人认定,只有大力弘扬中华文化,特别是要努力唤起当代中国人的自尊自强精神,才有可能抵御西方列强的“文化侵略”,这首诗如此激动地数说着历史,追忆着先贤,其根本目的正在于此。
  不过,仅仅停留在这一思想层面上,闻一多的个性特便还是不够鲜明突出的。可以这样说,从战争以降,中国社会、中国文化又始终处于西方社会、西方文化的威慑之中,随着东西方文化交流以势不可挡的趋向蓬勃展开,外来的渗透在所难免,而民族文化的衰弱也仿佛是历史的必然过程。面对这样的事实,绝大多数的近现代中国知识分子是很难接受的,从洋务派到《学衡》诸公,也包括现代文化史上的几次大的“东西之争”及民族文化讨论,我们都可以从中看到中国知识分子的一个普遍性的选择,这就是以弘扬中国传统文化的方式相自卫,并与西方文化相对抗。
  那么,在这样一个大的文化思潮的背景下,闻一多的特是什么呢?那就是他在热烈地赞颂中国文化的同时依然保持着清醒的头脑和敏锐的现实主义意识。在二十世纪文明的浪涛拍击声里,他分明意识到,我们古老的文化毕竟老得僵硬了,所有的辉煌都成为遥远的历史,不再可能复活,未来的中国文化的繁荣很难说就还是“河马献来的馈礼”,是“九苞凤凰”传授的音乐节奏;当代中国人也似乎有他们自己的生活方式、人生情趣,并不都如诗人所想象的那样迷醉于漫长的过去。那么,弘扬民族文化、抵御外来侵略的希望何在呢?诗人难以掩饰他由此而产生的迷惘和痛苦。这也就是《祈祷》思想内涵的第二个层面。
  第二,全诗表现了闻一多在呼唤民族文化复兴之际的沉痛的现实感受。诗歌自始至终响彻着这样的话:“请告诉我谁是中国人”,劈头盖脸地扑过来,让人猝不及防,它那鲜明的情感彩与它在意义上的蹊跷费解形成了强烈的反差效果:谁是中国人,这还难回答吗,是你,是我,是当时的“四万万同胞”。但是,闻一多偏偏要这样顽固地追问,可见,他所谓的“中国人”并不是一般的“国籍”概念,而是他心目中的能够称得上黄帝后裔的俊杰。“中国人”就是如痴如醉地热爱民族文化,捍卫中华传统的人,而他所观察到的“同胞”却太怯弱太卑下了,他们完全没有能力肩负起复兴中国的重任。在《长城下之哀歌》一诗中,诗人甚至说:“从今只有半死,鹄面鸠形。/抱着金子从矿坑里爬上来,/给吃人的大王们献
寿谢恩。”“从今瞥着万只眼睛在街市上,/骷髅拜骷髅,骷髅赶着骷髅走。”既然一个真正的“中国人”都难以寻觅,那么“如何把记忆抱紧”就当然成了问题。而“民族的伟大”也就需要我们也重新清醒、重新讲述。“轻轻的告诉我,不要喧哗!”这句妙在“轻轻”二字之上,可以想象,在碌碌营利的现代社会,到处是诗人讨厌的喧嚣嘈杂、一片狼藉,也许我们并不缺乏形形的“地大物博”之辞,但那主要是向西方的主人“献寿谢恩”,奴才为了讨得主子的欢心,就需要竭力夸张自己的成果,“喧哗”一阵;而“轻轻”才是发诸内心深处的真挚和深情。可惜到如今,象这样的“轻轻”却也要诗人在满世界地寻了。从这里,我们也发现了诗歌的第三层涵义。
  第三,全诗表现了闻一多在迷惘悲观中执着追求、苦苦寻觅的探索精神。诗歌几乎全是由祈使句与疑问句组成,生动地传达出了诗人努力摆脱疑惑、反抗绝望的挣扎过程。“祈祷”原是宗教术语,是凡人向上苍祈求,表达心愿。“祈祷”是人生痛苦之使然,“祈祷”是对人间力量绝望的结果;但“祈祷”终究还是有所希望,特别是渴望那种来自于冥冥之中的超自然威力的降临,从这没有希望的世界重新制造出希望来。这或许就代表了闻一多那无可奈何的挣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