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明星张国立一起拍电视剧
刘树年(老刘)
引子
这是一部献给京九铁路建设者的戏,已过去10多年了,总共有几集我已不记得了。可参加拍摄的一些小故事仍历历在目,信手可拈。最初的剧名暂定为《京九纪事》,公映时改为《追赶太阳的人》。
该剧以一名记者的采访作导线把铁路线上的工程施工的故事一个个串了起来,剧情中一集一个故事,除记者外前后没什么联系,每一集一拨演员。
张国立主演的是在一个隧道工地发生的故事,第几集我也说不清了。据说那时京九工程已接近尾声,隧道的拍摄场地不好,来去选在了我工作所在的一个小洞子里,这个洞子长2公里多。面向小洞子的左侧10几米是正洞,叫五指山隧道,4465米,小洞与之平行,故小洞名为平行导坑。全国人大几位副委员长、政协副主席及王兆国等领导同志后来都去参观过并题了词。施工中,赵忠祥也去采访过,那时我刚好在洛阳,没见着。
张国立等拍戏时,拍了洞外、拍洞内。拍洞内时,平行导坑的作用只剩下为正洞送风了,三台大风机架在最里面,不停地往里抽风,广东境内秋天时节,本来是气候宜人的,但拍摄现场(洞内)却让人觉着冷风
嗖嗖……
一、“这回见着真人了”
工地上,一辆熟悉的三菱轿车开过来,停在了食堂门口,轿车里挡风玻璃下面放了一块白底红字的牌子,上写“中央电视台”。后面同样是一辆放有这种牌子的大客车,下来一帮人,手里拿着拍摄设备等物。拍电视的来了!不少人看到了,但没有人围观。
我从食堂前面路过时,一位小伙子朝我这个方向走来:中等个儿,脸有些黑(不用说是剧情需要晒的),一头黑发,着一身好似量身定做的春秋装铁路服,走路时挺直的腰板样子像军人,脸上带着微笑,给人一种不卑不亢的感觉。我定了定神,好面熟!心里想“这不是*国力吗?这回可见着真人了!”我心底一阵高兴,这位的电影电视我可是看过的,演得不错,据说这位最早还是铁路工人呢。现在是小有名气了(兴许《宰相刘罗锅》这时已经拍完就等公映了)。但我很快意识到:我认识他,他不认识我,各走各的路吧。不过,拍戏时如有机会我得给他聊几句。
很快,我问一位同事,“那个叫什么国力的演员看着没有,是叫马国力还是啥国力来着?”“张国立!”“对,想起来了,马国力是中央电视台的。”几个月后,在那部电视剧就要在央视一套放映时,我写的一篇稿子发表在单位的小报上,其中,把张国立写成了张国力,给我留下了遗憾。
(“一辆熟悉的三菱轿车开过来,”那车是我们单位指挥部的,那时经常见,车号熟悉,司机也熟悉。所以称它为熟悉!)
二、请大家不要看镜头
据说,这次剧组来工地拍戏,是拿了铁道部尚方宝剑的,那就是:各单位要一路绿灯,在设备、人员等各方面提供支持。剧组人员吃饭按规定交钱,其它的尽量少收钱或不收钱。第二天中午,我看出来,工地上的头头们与剧组人员共用了午餐。头头们包括工地经理,党总支书记,团总支书记小张等。小张脸红红的,他曾给我介绍过,他的酒量不行。
不大会儿,大广播里喊起了通知:凡下午休息的职工或家属都请在食堂门口拍电视剧。我把工作安排好,也到了这帮众演员中间。
有几个镜头是讲作为工程队长的张国立边与下属说着话,边去开工典礼讲台上的过程。镜头对准了张国立,我们这些众演员由导演交待做一些动作,我被安排在张国立经过的一个地方,但我不能看镜头,也不允许转身去看张国立,只能背对张国立作伸出右手与另一人指指点点闲聊的动作。这组镜头拍了两次,成功。播出时,我使劲在这组镜头中我的影子,镜头转换太快没能见。
接着,我们换了位置,拍一组开工典礼就要开始了的镜头,大家从散乱的状态向会议主席台靠拢。导演
一直在喊:“请大家不要看镜头!”然而,有那么几个人就是不听,歪着头看着镜头往前走,生怕自己的脸给拉下了。结果一次,不行;两次,还不行;第三次,我用余光瞄了一下,看谁的素质那么差?结果我看见有两位有点职权的员工还是那样歪着头向前冲。
“好了,好了,不拍了!不拍了。”连拍三次也没成功。
停了约半个多小时,人们有的散去了,有的又聚过来了。导演又喊,“拍戏了,拍戏了。”其实,还是刚才的镜头,不过已经不全是刚才的那些人了,大家按导演的要求,一次拍摄成功。兴许导演盯上了刚才那两位,看他们走了之后,才又重拍的。
这两次我都在里面,老老实实地听人家安排,播出时,想自己的影子,肯定是不着的。
接着又拍了张国立按动爆破按钮的隧道开工第一炮。这时,上面提到的几个头头都在台上坐着,张国立坐中间,小张在左边上站着。就见张国立把按钮向工地经理那边推了推,两人互相谦让了一下,“你来!”“你来!”张国立按了一下,……拿起来,晃动了两下,……镜头结束。
播出后的结果是这样的,张国立按动了一下,说,“没响,”拿起来,晃动了两下,正要放下,“砰!”爆响了。含意是这开关质量太差:按它不爆,一晃竟爆了。
接下来又在原地拍了开工第一炮的一组镜头。
镜头一:炮就要响了,会场上的人都捂上了耳朵。
一位脸黑黑的(晒的)女导演手拿扩音器在现场张罗:我喊一、二、三,大家就做这个动作(捂耳朵),就是害怕放炮的意思。
她又来到一位怀抱婴儿的老年妇女跟前,说,我喊一二三的时候,你把这孩子的耳朵捂起来,那妇女是广东当地人,一遍没听懂,导演又给她演示了一遍。
现场停了几辆大车,是在正洞施工时运石碴用的。一个孩子上到车上,高喊:“假的,假的,都是假的!”那架势,好像我们这些大人们不知道是假的似的。女导演笑了笑,重复着这孩子的话:“这孩子:假的,假的,都是假的!”
这个镜头很快就过了。
镜头二:开工典礼上的开工第一炮放响。
根据导演的要求,经向经理请示,了二名炮工,在上述现场对面的山包上,钻了三个孔。经理指示,为安全起见,每孔只放一管就可以了。在装药时,不知是导演为追求实际效果逼真,还是炮工有意未听经理安排,每孔放了三管。
这回是真的要放炮了。经理及剧组的人要求现场的人,都地方躲一躲,以防石头飞起来。但是人们不是太在意,摄影师看着镜子,也没躲。
“轰!”第一炮响了,石子飞得又远又高,人们这回真的害怕了,粉粉躲得严严实实的,摄影机在原地放着,摄影师却不见了。
“轰!轰!”又是两声炮响。
炮响过后,人们说,好悬!石块差点砸着摄像机!经理怒气冲冲,嘴里用四川话叫骂着:“老子交代你们放一管,你们非得放三管。伤了人哪个负责?”还好,人和设备都没伤着。
此刻,我的目光在寻一个人,看他藏哪儿?“啊,他藏在大车的车斗下面了!”我的心里话未说出口。他就是张国立。这大车是从外国进口的,专门用来运石碴的,轮子一米多高,藏在那下面,既方便又安全,纵然有百斤的石头砸下,人都会安然无恙。看着张国立在大家全出来后才慢慢从车底下钻出来。我笑了,心里想“这位真聪明!”当我后来在看《宰相刘罗锅》中皇帝被刘罗锅从被窝里请出来的画面时,又想到了张国立的这一动作。
剧组的人关心的是效果,他们看到,放炮后那浓烟翻滚石头飞溅的镜头,满意得笑了。
此剧播出后,在这组镜头里,我看见了自已的影子。
三、剃光头有赏
根据剧情需要,主角张国立有一组光头戏。是说,为了排除施工的坍方难题,张队长带着光头突击队一行人誓死拿下这难题。
前天,我在网上搜了一下,搜到了这样的一段文字:“1996年(实为1994年-刘轩辰注),中国铁路文工团拍摄电视剧《追赶太阳的人》。这时候,张国立已经小有名气,但导演只分配给他一个很不起眼的角,而且还得剃掉一头黑发。这是一部献给京九铁路的戏,张国立二话没说,愉快地领受了任务。那天,就要拍摄…理光头‟这场戏,导演杨韬还是有些手软:理了光头,可就几个月演不了别的戏,这对于一个片约不断的演员,可不是容易办到的事情。
…怎么办?‟杨韬问。
张国立答非所问地喃喃自语:…理光头这个情节设计得好……‟
不一会儿,站在镜头前的张国立一头黑发不见了,是他自个儿工地的理发师理的。杨韬望着张国立的光脑袋,激动地喊道:…开拍!‟”
看过这段文字,我想,我前文提到的导演会不会就是杨韬?
张国立理了光头后,还要10个众光头演员。工地上广播里又发了通知:“请愿意出演光头的前来报名!”我对我所管理的一个杜姓民工说,咱们的工作不是太忙了,你就去嘛,理个光头算啥?可他却说,“理光头,又不给钱,谁干?”后来得知,除了两位年龄大的老工人外,年轻人一个也不着。这种事,单位也不好去强迫。
几个小时后,杜民工过来给我说,“每个光头给100元钱(注:或许是200元钱,记不得了),我去的时候晚了,人都够了。”原来,剧组在无奈之下,作出了理光头有赏的决定。
接着剧组就在隧道洞口拍了一组张国立带领光头突击队宣誓的戏。
起初,我还不解,隧道工人只要进现场就应该带安全帽的,剃光头有何用?
四、乐极生悲-团支书之死
前文中说的小张刚来工地时是医生,负责给员工发药治病,后来,领导发现了他的组织、写作等才能就让他担任团总支书记。
这是一个性格豁达的小伙子。他和我们专门搞通风的外单位配合施工的人关系很好。晚上有时还过来串门。
我们住在当地老乡的家里,从拍戏场地走不多远要上20多米高的山坡。一天晚上,他从我的住处回去时,竟然从10多米高的山崖上一脚踩空掉了下去,半天没爬起来。第二天,我去他,才得知他受伤的情况。
他躺在床上破口大骂:“妈的,我受伤回来后,有人看到我脸上的伤竟胡说我是去镇上嫖娼被人打了。我说,…谁怀疑老子就去问问刘工‟,我什么时间从他那儿回来的!让刘工给我作证。”
拍戏这些天,小张因身份不同也算是领导安排配合剧组工作的人之一,在剧中的镜头不少,这给他增添了无比的乐趣,他显得兴奋异常。有时看到他,想给他说说话,他好像都顾不上理我似的。
这天中午,我从工地调度室门口经过,正碰上他用调度的电话在打长途。按规定,这个电话是不许打私人长途的。
“妈,我这些天,一直跟那个叫张国立的演员在一起拍戏。……有,我的镜头还不少呢,要不了多久,也许在春节期间你们就会在电视剧里看到我了…”
下午两点钟不到,广播里又传出通知:“两点钟,洞外的机关人员义务劳动,准时去正洞拉电缆。”隧洞里的电缆连着变压器,每隔一段距离,就要装一台变压器,所以电缆也就跟向前延伸。
下午四点多钟,我突然得到噩耗:“小张书记被电打死了!在洞口放着呢!”
我和同事小范急冲冲来到洞口,只见小张在地上的担架上躺着,两名医务人员还在为他做人工呼吸。其中一位自言自语说着俏皮话:“小伙子,不是我不救你,实在是我无能为力。你被电打得太重了,请你不要怪我呀。”
我的心情沉重,一句话也没说,只是吃惊地看着他,他好像睡着了。我怎么也不能把他和死亡联系在一起。我一句话也没说,一滴泪也没掉,也许是脑子麻木了。后来,有人说,电把他的后背上打了个血洞,也有人说,那个洞是从前胸穿过的。开始时,因穿着工作服,谁都没注意。
之后,我通过各种途径了解小张触电的经过。
按规程,拉电缆时,是要把后面变压器上的三股火线和一股地线全拆下的。可在操作时,人们都习惯地认为,接地线是没有电的,拆不拆都一样。所以工作中,电工们都只是拆火线,不拆地线。
可偏偏这次出了事。问其它电工,他们也说不出。又过了一段时间,我问一位大学里学机械的工程师。他说:“按说地线是不带电的。但是,如果这电缆和洞外的设备是相联的,在洞外的设备启动时,说不定会使电缆突然放电。”
小张死后,单位曾报送烈士,不知如愿没有。
电视剧播出时,单位专门将这一集由张国立主演的电视剧录了下来,并刻有光盘。有时我还想,小张的
家人不知要没要这种光盘。
说到他的死因,我还会想到乐极生悲这个词。
在拉电缆时,本来是另一位小伙拉在最前端,电缆其它部位是没有危险的,只有最前面的四股电线线头是裸露的,小伙子的劲有点小,电缆走不起来。
此时正处在拍戏兴奋中的小张从后面走过来,说,“你去后面。我在最前面。”他知道火线已拆,这电线头应该没有危险,任凭电线头在胸前摆动,自己使足了劲往前拉,电缆真得走起来了,而且走得很快。可是,不大会儿,危险就来了。
五、“看看…我‟是谁?”“怎么?还不像!”
电视剧开拍的第三天,剧组的人由工地领导带着着了我:“刘工,剧组拍洞内的戏选在了平行导坑的中段,你看行不行?”大广播胸大
“让我做哪些配合?”我问。
“最好是把洞子全封死!”剧组的人说。
“多长时间?”
“不长,几个小时吧!”
“几个小时全封死不行。我给您说说为什么吧。现在正洞也就是大洞--正在施工,里面说不清啥时要放炮,工人们需要新鲜空气,长时间停风还会使温度升高,工人们受不了。总之会影响正洞的施工,是不可以的。”
“那这样吧,中间留个小洞可以吧!”
“那行,但拍完戏应该立刻把封堵的地方全拆了。”
这样,和剧组的人在一起成了我今晚的份内工作。
在洞口和剧组的一个男子闲聊了几句。我问他以前拍过什么戏,他说拍过《唐山大地震》,我还问到了张国立。
与剧组的人一起坐电瓶车来到了平行导坑中段,这儿有个原来和正洞联接的通道,有点宽阔,是剧组精心选出来的拍摄场地。
洞子前面要封,后面要接水管。拍摄还要过一会儿。我和张国立等演员就顺便自已地方坐在了地上。给张国立聊几句的机会就这样来了。
“你是张国立吧!”明知故问。
“对,对!我是张国立。”张国立很客气地应着。
“看过你演的电影和电视剧。”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