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陈汝东
    来源:《浙江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15年第01期
    [摘要] 政治、经济的全球化和数字媒介技术的发展成就了一个全球话语场。既有国际话语秩序中主导者话语权的衰弱和新兴话语主体的崛起,正在演绎一个新的全球话语秩序。中国正力图成为亚洲区域话语秩序的建构者和全球话语新秩序的主导者。文化冲突与融合中的全球话语体系建构已成为全球传播现实和话语学研究的双重命题。霸权与和平的对立,文明与文化的对抗,以及民族与普世、官方与民间、区域与全球等冲突,是全球话语体系建构的重要威胁。话语主体和话语机会的平等性、话语权利的自由性、话语空间的开放性、话语文化的包容性等,是全球话语体系建构的重要条件和保障。全球修辞是全球话语体系建设的重要和平手段。“礼”、“仁”、“忠”、“信”、“兼爱”、“非攻”等中国古典智慧,是建构全球话语体系、解决全球文化冲突、实现文化融合与区域和平发展的重要策略。
    discourse, official discourse and folk discourse are great threats to the building of a globa
l discourse system. equality, freedom, openness, tolerance, benevolence of speech is the safeguard and important conditions of building a global discourse system.
    近十年来,话语学研究在中国如火如荼,话语已经成为一个跨越诸多学科的通用词汇。最近几年,“国家话语”、“国家话语体系”研究更是超越了学术范畴,进入政治、文化领域,上升为一种国家战略。所谓“国家话语”,“是国家话语权利实施的具体表现形式,是一种国家传播现象及信息形态,是一种以传播国家信息、塑造国家形象、提升国家软实力、解决国际国内问题为目的的国家传播行为”[1];而“国家话语体系”则“是一个国家政治、经济、文化、教育、科技、学术、外交、贸易等实力的媒介表达形态,是一个国家作为话语主体在国内外乃至全球行使国家主权、进行国家传播的行为系统”。“它也是国家意识、国家意志、国家价值观、国家追求、国家梦想在全球舞台上的综合展现形式,是一个国家的文化与文明的载体和重要表达方式系统,是一个国家的文化和文明在话语学层面上的再阐释。”陈汝东《提高国家传播能力,建构国家话语体系》,中共中央党校六部委哲学社会科学教学科研骨干研修班(第55、56期)征文,获一等奖,修改稿即将发表于《江淮论坛》2015年第2期。
    随着新媒介技术的发展和普及,全球传播体系正在形成,“全球话语”、“全球话语体系”也正在成为现实发展和理论研究的双重选择。我们此前所提出的“全球修辞”和“全球修辞学”概念
全球通用语言有几种
    [2]将成为全球话语体系建构的重要途径。目前来看,这两个范畴正在成为新一轮的学术热点。为此,我们力图进一步廓清“全球话语体系”所提出的国际环境、面临的挑战及其建构的必要性、可行性,提出全球话语体系建构的途径与策略。
    一、 文化冲突: 国际话语的新走向
    导致上述冲突的原因是多方面的。第一,国际政治格局发生变化,发展中国家的崛起、新的国际联盟和国际经济体的形成等加剧了国际竞争。第二,随着国际产业和金融体系的调整、整合,以及贸易体系的发展、变革,资源竞争日趋激烈,利益冲突更加敏感。第三,政府、民间等各种形式的交流日益频繁,文化差异、宗教差异以及许多历史遗留问题更加突显,产生摩擦、碰撞的概率增大。第四,一些国家的内部矛盾激化,并引发冲突,各种国际势力趁机渗透并参与角逐,进而向国际扩散、转移,国际、国内话语场纠葛在一起。第五,数字媒介技术的飞速发展和普及,全球传播体系的逐步形成也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互联网传播速度更加快捷,一旦事情发生,便很快实现全球传播,实现网络与现实的同步化、一体化。
    当然,辱华言论主要还是源于最近几十年中国的崛起。首先,经过三十多年的改革开放,
中国的经济实力大大提升,已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国力大为增强。世界对中国贫穷积弱形象的转变不适应,某些西方国家对一个强大的中国感到不舒服、担忧乃至恐惧。其次,中国的对外商品、劳力、资本、技术输出挤占了国际市场,本土利益体认为对他们构成了“威胁”。比如在中国的海外农业投资上就存在“土地掠夺”、“扩张”、“零和”与“双赢”等争议[6]。第三,中国面对贸易摩擦及领土、领海争端等的态度,不再像从前那样平和、隐忍乃至“委曲求全”,在国家核心利益面前不再退让,而是针锋相对、寸土必争。第四,中国的国民面貌焕然一新,他们走出国门,“抢滩各国,购买世界”。第五,中国的国际文化空间拓展战略,比如孔子学院计划等阻击、挤压了强势国家的语言、文化、科技等新殖民主义在中国和全球的既有空间。此外,一些霸权国家的惯常做法受到了质疑和挑战。比如,2014年8月19日,某国海军侦察机飞抵海南岛以东附近空域侦察,中国海军航空兵战机进行例行性识别查证,但这却遭到
    了对方的指责[7]。当然,这种指责是站不住脚的。对此,中国记者质问该国国务院发言人:“如果中国把战机飞到夏威夷,你可以接受吗?”对方以“不想多说”搪塞[8]。大概不是不想回应,而是道理上站不住脚。因为该国对此霸道做法已当成了家常便饭、理所当然,对受到挑战不舒服,觉得在世界面前丢了面子。因此说,在新的全球话语体系中,世界对中国的
新地位、新角、新做法需要再认识,需要积极适应,允许中国拥有新的角、新的话语权。
    2013年7月,美国前情报部门官员斯诺登所揭秘的“棱镜门”事件,则是霸权主义国家侵害世界各国的罪证[9]。美国不仅监听本国的国民,而且监听全世界,其中也包括德国、土耳其等盟友及其国家领导人[10]。美国惯常以批评他国的人权、网络黑客攻击为乐,但在此事件中,美国人自曝家丑,在世界面前颜面扫地,丧失了国际正义的道德制高点。美国的监听行为引发的不仅是文化冲突,更是霸权主义与和平主义的冲突、民族主义话语与普世话语之间的冲突。斯诺登所进行的显然不是一个人的战斗,而是世界和平话语与全球霸权话语之间的战争,是国家正义和国际正义之间的角力。
    显然,无论是政治对立,还是领土争端,乃至文化的对抗和冲突,最终都会反映到话语层面,都需要通过话语和媒介进行,而所有冲突最终都要诉诸文化来解决。因此,探讨当今国际冲突中的话语形态、话语主体、话语方式以及各国的话语策略,研讨全球话语体系的内涵、外延以及区域话语的地位和作用,分析其成因和面临的挑战,对解决国际文化对立与冲突,谋划全球话语秩序,维护世界和平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二、 文化融合: 全球话语体系建构的可能性
    综上所述,在全球传播冲突中,有国家制度、意识形态的冲突,也有历史冲突、文化价值冲突,以及种族、宗教和文明冲突,更有国别冲突、区域冲突,甚至全球冲突。比如中日、韩日、日俄之间以及中国在南海与周边国家之间的海洋岛屿争端,就属于区域性的领土冲突。而美国的“9·11”事件,则既有宗教之间的冲突,也有文明之间的冲突,超越了国家和地域,具有全球性。2014年10月至12月,美国白人警察杀黑人青年事件致使美国、英国等发生的大规模民众抗议和骚乱,则涉及种族歧视和普世正义[11]。上述冲突一方面反映了世界格局的变化,也折射出各国利益以及文化上的纠葛与对抗,既反映了旧有世界秩序的不断消解,也表现出新兴力量的增长及其利益诉求。
    在20世纪上半叶之前,人类解决大规模国际纷争的方式往往是诉诸战争和武力。但在全球化的今天,解决国际纷争单纯依靠武力和战争已不再奏效,也不是最佳选择,尽管武力和战争还将存在。许多国际实例也说明了这一点。“9·11”事件以来,美国以“反恐”为名发动了数次战争,但其结果是,不仅制造了当事国家的持续动乱局面,也致使其自身“硬实力明显下滑,软实力也受了硬伤”[12]。这表明,如今人类已进入通过政治、经济、贸易、科技以及文化等
综合手段来解决文明冲突的时代,单纯依靠武力、战争的时代已过时,沟通、协商、合作、共赢已经成为时代发展的新趋势。因此,一方面,人类文化和文明处在对立冲突中,另一方面又呈现出了沟通、交流与融合的新趋势。
    这种融合的趋势集中体现在了全球话语层面。比如,20世纪80年代后,以美国为代表的西方资本主义发达国家阵营与以苏联和中国等为代表的社会主义阵营就逐渐结束了“冷战”状态,并出现了各种形式的对话、交流乃至融合机制。就连自20世纪60年代以来就一直处于“冷战”状态的美国和古巴,也于2014年12月同时发表声明,宣布将恢复两国外交关系[13]。随着中国等新兴经济体的崛起,原有的世界话语场域彻底改变了。一方面,欧美等发达国家利益共同体逐渐瓦解,各自纷纷开展与发展中国家的对话合作;另一方面,发展中国家如中国、印度等逐渐取得了话语权,并形成了新的话语场,比如金砖国家组织、上海合作组织等。此外,不同洲际、地区之间也形成了交错对话的格局。
    一个新的全球话语场正在或者说已经形成。这是因为:首先,全球新格局已形成,政治、经济乃至文化的一体化以及利益的一致化,促使人类进行更加广泛、深入、有效的文化沟通与交融。其次,全球传播体系已形成。国际互联网使世界各国在时间和空间上完成了一体化
、同步化。国家价值、国家文化、国民生活实现了网络化,国家之间的现实领土空间很大程度上已被虚拟空间所替代。网络化生存成为新的全球生态,网络话语成为新的世界形态。现实世界的冲突反映到网络上,又通过网络消解、扩散,最终实现全球文化的融合。
    世界文化的冲突与融合无疑需要一个全球话语场。实际上,目前的国际格局也存在一个客观的全球话语场,存在许多话语主体和区域话语场。尽管这些话语场的形态不断变换、更替,但话语场一直都存在。话语场不仅是一个大众媒介范畴,也是一个国家范畴,是一个国家场域,一个国际政治场域,一个全球国家实力展示与角逐的场域。其一面是媒介,另一面则是国家实力、国际关系,是国家利益、国际利益的再平衡系统。各个国家都要在这个话语舞台上走秀、表演,展示他们的实力,表现其文化和文明。
    那什么是全球话语体系呢?我们认为,全球话语体系是全球格局的媒介综合呈现,是全球政治、经济、文化、科技、教育乃至外交、军事等以话语为形态进行展示的舞台,是世界各国的媒介表达系统,同时也是人类文明的话语再现系统。世界各国、各民族、各种宗教、各种文化与文明是全球话语体系的构成要素,也是全球话语的主体。当然,全球话语体系也是有层次的,分地域、有场域的,是历史的,也是现实的。
    目前,全球话语体系研究才刚起步,对人类话语体系的划分也不一致。有人根据地域、文明类型把全球话语体系划分为远东、中东、西方、拉美、非洲五大地域,进而区分为中华文明、日本文明、印度文明、伊斯兰文明、犹太文明、美国文明、欧洲文明、俄罗斯文明、拉美文明、非洲文明等十种话语体系[14]。显然,这种划分是基于传统历史视角。当今的全球话语体系并非传统历史和文明的简单相加。也有学者把人类话语区分为全球、西方、东方三个层面
    [15],或直接划分为西方和非西方两个对立范畴[16],如此划分又不免失之于笼统。目前,世界形成了以国家、民族、宗教、国际组织和区域因素等构成的综合新格局。比如日本等有些亚洲国家,本属于亚洲文明区,在历史上属于亚洲话语体系,但目前它们在很大程度上却从属于以美国为首的霸权主义话语体系。乌克兰脱胎于苏联,原属于以俄罗斯为主的西伯利亚话语体系,但目前它已转向欧洲话语体系。因此,全球话语体系的划分应从历史与当代、现实与虚拟、宗教与文明、区域与全球角度加以重新考量。篇二:构建中国特话语体系 增强国际影响力话语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