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本文为杨赤忠先生2018年12月13日题为《从投资市场到政府管理》讲座实录的第二部分(共分五部分推出)。期待其丰富的内容能够帮助读者在目前环境中更系统、全面、深入地理解投资。
杨赤忠先生,中欧国际工商学院EMBA;多次中共中央党校、中国浦东干部学院培训,以及海外培训学习经历。进入基金证券行业前,曾任职于贵州省教委等。拥有23年证券期货投资领域实际操作经验,兼揽一级、二级市场,买方与卖方:1993年起就职于深圳蓝天基金任投资部经理、研究部经理;之后就职于长盛基金、大成基金担任研究总监、基金经理;2002年12月起任职于光大证券,先后主管过自营和研究所,之后担任高管并分管自营、研究、销售与衍生产品,取得过优秀的业绩,也积累了丰富的经营管理经验,其一起并肩战斗的同事如高善文、程定华、黄勇等都是二级市场的杰出人才;之后在光大投资担任高管,负责一级市场投资工作。2016年1月-2018年2月,挂职任贵州省贵阳市委常委、市政府副市长。目前在上海交大、同济等多所大学担任金融硕士校外指导教师、兼职导师、论文指导老师,在北京大学国家发展研究院开设讲座,在中国人民大学、对外经贸大学与教授合作讲授《投资学》课程。并在几家公司担任顾问。
讲座实录(一)
感谢海通研究所的邀请,这体现了大证券公司兼容并包的蔡元培精神。为什么由我来作这场演讲,首先我觉得不是因为我多厉害,而是因为更成功的人都更忙,来讲的机会成本高,整理这些经验的时间成本更高。姜文曾经语重心长地对冯小刚说:“小刚你为什么老是卖葡萄汁,干嘛不等它酿成酒?”冯小刚都懒得答。第二点是最核心的想法,不宜向外传递。风险收益分析显示,暴露自己的思想,不仅不一定有益,还可能有害。第三点是,全国公募基金经理,还担任过副市长的,这可能有点稀缺,所以我多一个维度,也多一个卖点。
在今年这个市场,大家开始懂得,多了解点政治,对于投资或许有益,至少无害。回溯历史,1993年深圳人炒股,根本都不看上海股票,认为两者没有关系,它们之间不大联动,走势差异还很大;也不看中证报,那时候只看深圳商报。1999年前炒股都不屑于看宏观。这既反映了历史的阶段,也体现了历史的偏狭。
我认为人生是可以选择的,因而也是可以设计的。我记得一个基金经理曾经跟我说过:“两把打死敌人的概率高于一把。”既然所有的期权都是正价的(即使是深度价外期权),那么有选择障碍的人,就不应该抱怨,事实上是他们不明白“放弃自己不愿意选择的道路,并没有
失去什么”这么一个道理。
我暂时是中国唯一既做过公募基金经理,又做过副市长的人。如果市场继续不好下去,我的稀缺度就会下降,所以我希望市场赶快好起来!其实这个唯一性的存在,可能是因为没有基金经理想当副市长。他们可能想当正的,正厅级是十三级干部,算高干(笑)。几年前证券市场流行一句话,说“投资是人生的最后一份职业”。这体现了基金经理的专注(说得好听些,叫专注!),但今年这句话没人说了。然而这样的人生追求的只是深度,但我们在心灵鸡汤里提及的,都是人生的宽度。
三年前,我纠结于要不要去挂职两年当副市长,体验一下生活。问计于易方达基金公司的董事长,他一直对我很好,不顾机会成本地给我分析了两个晚上,终于得出了好坏参半的稳健结论。我回去又做了SWOT模型分析(别笑,就是SWOT!)。模型显示优势大于劣势67%,机遇大于挑战33%。数学好的都知道,这两个指标只是碰巧加起来是100%,但不必然等于100%!
然后我就去干了两年,干得认真而且很开心!我花了两年的时间近距离学习、参与和研究中国政治、政策和社会。事实上我确实以买方研究的方法和精神,阅读了大量政治、政策文件
和文献,做了很多深入调研。自从股市熔断之后,我就把行情从电脑和手机上卸载,一眼都不看。相当于自我熔断两年。结果我发现我还挺适应这个角的(什么?官瘾大?这是你不对!迷恋金钱和歧视权力,双倍的不对)。我要感谢我当时的市委书记,他说:“让你分管民政、民族宗教、保密局、征兵这些工作,是给你一次全面了解中国社会的机会。”感谢我当时的市长(现在升书记了),他教我很多基层工作的经验,有些方法很绝,是你智商再高也无法从冥想中导出的。所以我回来后,有人说我变左了,我说不不不,是你的benchmark右倾了!
好的,我们回到正题。我的讲座题目叫:从投资市场到政府管理!如果讲得好,大家就多支持今天的主办方(鼓掌)!讲不好批评我就行。
我的讲座提纲中特别提示,说要基于买方和卖方兼容的立场。刚好我在卖方和买方都干过。卖方是这么表达他们观点的,我不知道我说的对不对哈。比如我现在提问:“今天不欢迎我来演讲的请举手!……没有!说明都很欢迎”。买方是这样的:“欢迎我演讲的请举手!……谢谢,请放下!全部都欢迎。我会记住你们名字的”。(笑)。我的讲座还强调是基于绝对收益优于相对收益的认识!当然我知道基金经理大部分讲相对收益,这是契约里面大家同意的!
但我认为相对来讲相对收益只是业绩描述和履职考核的依据,不应该是我们追求的终极目标。我以前的老板,现在中国最大券商的董事长,在我第一天做他手下时,他就跟我讲:立足于最好的绝对收益,一定会有至少较好的长期相对收益!
我们今天的讲座分为九小节,包括四个部分。第一部分心路历程,讲:钱是有用的(追求财富和想当官,想为人民服务都是正当的),从而与钱相关的投资经验,也是有用的!第二部分包括框架、预测和配置,讲知识和理论是与钱相关的,因而也是有用的。第三部分包括感悟和战术,讲理论知识不一定是有用的,如果不结合实际,或者不知行合一的话,它就会是无用的。第四部分包括政府工作、政治和政策。这部分是讲:钱也不一定是可以解决所有问题的。如果你睡眠不好,钱是没用的。即使你抱着钱睡得很好,但是缺乏精神光芒的照耀和人生的升华,我认为至少还是可以过得更有意义的!
心路历程
(一)心路历程(1993-1994)
现在开始讲第一部分,心路历程——10万买基金一年赚多少钱是有用的!我从93年进入证券市场,就开始记工作笔
记,并进行阶段性整理。从2005年开始,我在光大证券内部做培训和给客户演讲。还很荣幸两次受邀到全国社保基金理事会演讲!以下就来自于我笔记中的要点。
在座的93年以后出生的请举手,嗯,有几个,很好!在你们刚刚来到人世的那年,我就已经在深圳小有名气了。1993年入行,我就担任全国第二大基金公司的投资部经理,没有当过一天兵。甚至没有当基金经理,就直接当了投资部经理。我必须感谢我当时的老板,她让我看到,有人栽培的人生和无人赏识的人生的巨大反差!
我当时一上班就听说有一个人,从194点到300点(这个指数指的是当时的深圳指数,我都记不清对应的上证指数是多少)一直看空,到了320点,却崩溃性翻多的故事。给我的启示是:低点的保守往往铸成高位恐慌性的翻多!所以行情从低点刚起来时,不能太保守。
1994年初,我们趁反弹清仓。熊市开始时的反弹是最后的逃命时刻(往往有一条线叫逃命线),要忘掉已经沉没的成本,和对美好生活的不当期待!所以有人说,开进去的是奥迪开出来是奥托。其实奥托就奥托,你再不开出来或许就只有去共享单车了。有时候你只需要知道,你还能开出来什么,至于开进去的是什么,已经跟你没关了。
1994年的8月出现了这样的走势,我们管这种走势叫鬼敲门。就是连续的阳线涨上去,高位大阴大阳交替,出现阴阳互包的这种走势,然后一路跌下来。往往在第二次阴包阳之后,就是要考虑清仓的时刻。大家记住这种走势,一生遇见一次清仓一次。2009年12月又出现过这样的走势,包括今年11月中旬的恒立实业,也是这样的走势。因为巨大的分歧,预示着行情即将走向单边,如果是在高位出现,就是单边往下,应该清仓。另外两个启示,一个是暴跌之后反弹的幅度往往会特别大,并且只需要一个看起来并不理性的借口。2009年印证了这个观点!启示之二是反弹终究是反弹,仅靠号召和道义劝说,无法营造出一个牛市。
(二)心路历程(1995)
1995年大家都去做国债期货和商品期货。第一个启示是大牛市中宏观面、政策面的判断和把握,比技术面和消息面甚至风控都重要。当年的保值贴补是一个最重要的利率补贴指标。当很多人认为通胀下降时,不会再有保值贴补的时候,其实都错了!有没有保值贴补,不取决于通胀的趋势,而取决于国债有没有达到实际利率为正。所以很多人质疑,当时有人成了富翁,是靠内幕消息。我认为也许人家是靠本事作出的判断来操作的。
启示二就是决定盈利水准的,不是盈利率,更讲投入量。那年只要是多头,不赚300%都不
好意思跟别人说。问题你是10万块钱赚300%,还是10个亿,赚300%,两者差异就大了。有一个姓魏的大佬,就靠投入大,从那以后拉开了跟同辈人的距离,我一直很敬佩他!
启示三是面对风暴的躁动,是并不幸福的感觉。一个人失眠就不算成功,首先要治好失眠才叫成功。当时我有个朋友是学药的,他说我其实不应该炒期货,我应该去研究出一款包治失眠的药。我很同意!我说最好是限量治病,一年只治两个,一个官场的,一个商场的,商场的分他10%的资产,包他天天睡得着(笑)。
(三)心路历程(1996)
1996年出现大牛市,并诞生了两大龙头。那时候两市各有龙头,上海的龙头叫长虹,深圳的龙头叫发展。当然背后都分别有一些大机构作所谓的“主力”。实际上这两个股票、这两只龙头股未必经得起时间的检验,但是如果你看穿了这一点,过度的理性却只能带来机会的丧失。
当时流行讲“五粮液是五种粮食烤成的,茅台只有两种,五粮显然优于二粮”。大家都觉得特别有道理,十多年以后你觉得莫名其妙。现在都说茅台不上头。请你记住了,任何酒在它畅销的时候唯一流传的好处都是不上头。实际上你天天喝什么,什么就一定不上头!
我们说不要花太多的时间在牛市中去搞透所有的基本面,从而犯下精确的错误。牛市不需要那么精确,只需要跟上时代的步伐赚钱。要兼顾市场风险偏好的变化,适当调整。当风险偏好很高的时候,你不需要那么精确,但是在熊市中你可能需要比你平时所做的更精确。
我们说悲观者睿智,乐观者得利。悲观的人总让我们觉得这个人思维很深邃,但是他却不赚钱。乐观者总让我们觉得他天真而肤浅,但是他一直在赚钱。其实赚的是时代的钱,是β的钱。所以我在1995年的时候,莫名其妙的对整个世界的前途,表示了莫名其妙的担心。于是去读了一年的兵书,没有精益求精地去钻研证券投资的业务。随后1996年初大牛市来了,那年大牛市前段做得仅仅是一般,后段才赶上来。今年又有人说要打仗了,我就建议他去读兵书,他说你干嘛不读?我说我二十三年前读过了。
我们说政策面的转向不一定会立刻,但是至少会滞后,在最后一根稻草上,累积的显现出来。所以不能因为市场走势与政策方向背驰,就判断政策已经被市场吞噬,不会再产生影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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