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钟书与黄裳的趣事
“故纸碎片”
钱钟书与黄裳的趣事
黄宗英————看他们款款而行
李 辉
写黄裳印象,题为《看那风流款款而行》,被友人挂上网。一网民不解,评曰:风流又怎能“款款而行”? 何必较真儿?款者,缓缓漫步也。我欣赏其中的悠然惬意。黄裳虽寡言少语,非潇洒倜傥之人,却仍自有文人雅士别一番风流。读他的自述、游记乃至书信,便发现,藏书家黄裳并不是枯坐故纸堆的书呆子。他爱故纸堆飘出的特殊气味;爱文物字画营造的意境;爱游山玩水;爱美丽女性;爱名优们的优美吟唱和婀娜多姿;爱在印有漂亮图案的纸笺上给友人写漂亮的信;爱在美丽的风景里比赛吟诗;爱开怀畅饮…… “黄裳”是一个漂亮笔名。早听说这样的故事:他年轻时很欣赏素有“甜儿”之称的女明星黄宗英,堪称黄的“追星族”,遂取“黄的衣裳”之义,选择了这个笔名。有点浪漫,是否属实,好长时间里我从未想到过在他或者黄宗
英面前求证,哪怕后来与他们非常熟悉。青春年少时的趣闻,长留在他们同辈朋友笑谈中。读黄裳本人的文章,提到钱锺书为他写过一联:遍求善本痴婆子,难得佳人甜儿。(《断简零篇室摭忆》)真是妙对。 去年(二零零三年)七月,正在整理、编选黄裳书信时,收到他的七月四日来信。他还随信附寄钱锺书的书札一通。黄裳信中写道:“偶检得钱默存旧信一纸,系一九四九或一九五零年作,前未发表。因兄长文曾提到此事,得此为证,良佳。《书简》前或可增原迹印本数通,此亦可增入,可增兴趣。”
钱锺书全信如下:
北来得三晤,真大喜事也。弟诗情文思皆如废井,归途忽获一联奉赠:
遍求善本痴婆子
难得佳人甜儿
幸赏其贴切浑成而恕其唐[突]也。如有报道,于弟乞稍留余地。兄笔挟风霜,可爱亦复可畏。(如开会多,学生于文学少兴趣等语请略。)赵家璧君处乞为弟一促,谢谢。即上
裳 兄文几
徐、高二公均候。
弟 钱锺书拜 内人同叩
三十一日 钱锺书的信只署“三十一日”,既无月份,也无年份。如黄裳所言,从内容推测,确应在一九四九年下半年至一九五零年之间。惜无钱公年谱,不然,从行踪考证自不难确定。 钱公信缺收信人名称,正文有破损,黄裳注曰:钱笺损去一字,是“突”字。 黄裳对此信另有两处说明:
赵家璧处,系请付《围城》稿费。此书初版未得稿酬,因令我往促,终无效。徐、高二公,徐铸成高季琳也,时同客北京。 早年青春浪漫,已成老人怀旧情怀,淡淡的,岁月在里面悄然走过。钱公妙对的确“贴切浑成”,他为之得意在情理之中。难怪五十年后当事人仍对之欣赏不已。 欣赏钱公墨宝之时,忽发现与妙对携手相行的是他的谨慎,甚或拘谨。几句小心翼翼的叮嘱,似非出自人们通常所说的傲视苍穹的天才。 杨宪益与钱锺书在牛津大学时就相识。与他聊天,他说到钱锺书:“钱锺书先到西南联大,把人全得罪了,闹翻了,呆不住了。钱锺书后来就和以前不一样了,取了个号叫默存。也就是默默地还能够存在。后来他就比较好了,锋芒也不像年轻时那样毕露。” 在时代交替之际,锋芒毕露的人也害怕报章“捅娄子”了。
2003-12-11,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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