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从新批评视角解读崔健歌词
作者:于涵
来源:《文艺生活·文艺理论》2014年第03
        要:从新批评视角入手解读崔健歌词,可发现歌词文本中包含着大量悖论和多义,歌词各部分有机地联系在一起构成全词,体现一种有机联系原则。更为显著的是,崔健歌词运用明喻、隐喻、悖论、反讽等手法间接地表达语义,将各部分间接地与主题联系在一起,体现一种间接表达原则,增强了语言的表现力。
        关键词:崔健;歌词;新批评
        中图分类号:J64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5-5312201408-0112-02
        在中华民族文化的源头,诗乐舞三位一体,诗的最初状态就是配着音乐一起演唱的歌词,发展到后来与音乐分离,不再是歌词,出现了纯文本形式的诗。现如今,诗与歌词被看做是两个不同的概念,只是偶尔,人们将好的诗入乐传唱,而有的歌词也被人们赞为具有现代诗的特点,其中一例,便是崔健的歌词。
        新批评派是英美现代文学批评中最有影响的流派之一,它于二十世纪二十年代在英国发端,它把文学作品看成是一个独立自足的客体,以种种理由摒弃对文学作品的外部研究,以文学语言研究为基础,用语义学分析的方法对作品加以细读分析。特别是它提出的隐喻、反讽、悖论、张力、复义等术语,被认为是解读诗歌的有力手段。
        从新批评视角解读崔健歌词,我们可以发现崔健歌词语言含有许多悖论和多义。经过梳理,可发现其特点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一、明喻与隐喻。明喻经常在崔健歌词中出现:今天我的心情就象那月亮把这黑的天空支撑着”“你就象是一面能透视的镜子立在我的对面(《另一个空间》),寂寞就象一团烈火,象这大地一样宽阔(《寂寞就象一团烈火》),隐喻在崔健歌词中较少使用,你是春天里的花朵,长在秋天里。”“你是冬天里的花朵,长在我心里(《迷失的季节》),春天的花朵”“长在秋天里正是一种对季节的迷失。崔健歌词里明喻很多隐喻却很少。
        明喻通过喻体来说明本体,叙事以本体为明晰的主线,而隐喻将本体和喻体放在一起造成互相阐发的效果,叙事路线以本体和喻体为双重脉络,导致明喻相较于隐喻更为简单易懂,隐喻则比明喻更加耐人寻味,似乎审美体更加深刻,但不可避免更加隐晦。崔健的歌词
明喻较隐喻多,其中坚决果断,想要表达的就是本体,不会将本体和喻体搅合在一起将它们混淆,字里行间透露出的是一种率直真诚的感情,铿锵有力,脉络明晰,没有太多朦胧与无力之感。新批评派主张诗歌是隐喻的,但歌词毕竟不同于诗歌,歌词意图流传,追求通俗易懂,加之崔健的摇滚乐追求坦率地将的情感暴露,是一种清晰明朗的风格,所以隐喻不会得到大量的使用。由此可见,明喻和隐喻使用的多少不同,反映出歌词与诗歌的区别,也反映出崔健摇滚的坦率风格。
        二、悖论,即似非而是。崔健歌词包含的悖论又体现在三方面:
        1、情节结构方面。《花房姑娘》中,的爱情和的志向是冲突的,这是似非而是在于爱情与志向处于矛盾中是常会发生的事,但在这个矛盾中达到了一个平衡,还是选择离开去追寻那志向。再如《解决》一词中,最开始是先把你解决,后来发现新的问题就是我和这个世界一起要被你解决,目的与结构完全颠倒了。这种情节结构上的悖论,让情节丰富又跌宕起伏,情绪也在悖论中渐渐升华,整体呈现出一个富有层次感的故事和一种复杂的人物内心活动。再如《红先生》中前文都述说追求着爱情,最后突然一句若是为了生命,爱情算个屁,一下就否定了前面的诉说,情节的悖论让人出乎意料而更见其情感中的矛盾,在矛盾中更见深刻。
        2、语词意义方面。《重头再来》:我不愿离开,我不愿存在我想要离开,我想要存在离开存在构成悖论,不愿离开想要离开不愿存在我不愿让你一个人歌词与想要存在也是意义相反,看似悖论,语义不成立的句子,深层含义中折射出了现代人精神上的恍恍惚惚与惊慌失措。
        值得注意的是,崔健的歌词运用了大量意义相对的词,如走过去,走过来(《新长征路上的摇滚》),我要从南走到北,我还要从白走到黑(《假行僧》),我脚踏着大地,我头顶着太阳(《从头再来》),我看看天,我看看地”“那山还在,那水还在(《出走》)等等,句式对称,词义相对,营造出歌词中的一种率性风格,这种风格正是摇滚乐的特点。
        3、语词风格方面。假如你已经爱上我,就请你吻我的嘴(《假行僧》)中,带有高雅意味,则较粗俗,两者一起用就消解了的高雅,整体风格趋向于粗犷与大胆。快让我在这雪地上撒点儿野(《 快让我在这雪地上撒点儿野》),是圣洁的,撒点儿野却消解了雪的圣洁,一种反叛的解构圣洁之感油然而出。再如《混子》以混子的口吻解构了文化、正经与深沉。歌词中语词风格方面的悖论以通俗解构了高雅,当高雅面临尴尬,通俗就变成了一种叛逆、解脱、释放和坦然。
        三、反讽,即似是而非,言此意彼。反讽是语境对陈述造成的明显扭曲。《投机分子》中……我们有了机会就要表现我们的欲望,噢,我们有了机会就表现我们的力量这句话直接呈现出人们抓住机会时的昂扬斗志,是积极向上的。但是它的上下文语境是:我们不知道生活的目的,在这种语境里,这一陈述的意味恰恰与它的字面意味相反:我们努力抓住机会,实质只是充实着每个机会,只为填补空虚,积极向上中暗含着一种强烈的空虚之感。这是嘲讽,最明显的一种反讽。
        四、否定性陈述。崔健的歌词总是以一些否定性的词语如”“不再”“”“没有等来组织语言,构成一种反叛式的对话,充满了对过去、对习惯、对曾经掌控的某种事物或感情的反抗。可我第一没有钱,第二没名气,第三没有受过什么高等的教育(《小城故事V21-上》)我没有钱,也没有地方,我只有过去(《不再掩饰》)是对自我的否定,否定的是一个人的外在——除了自己一无所有,歌词中的因此而处于纯粹的精神状态之中,诉说的也纯粹是的精神世界,崔健摇滚乐探究精神世界的风格特点也由此而出了。
        还有一种情况是以否定说肯定。如《这儿的空间》:自由不过不是监狱你我不过不是奴隶不过不是一对一对儿虾米,结合新批评的语境理论,联系上下文会发现这几句话
表达的意思是,自由虽不是监狱,但与监狱有着共同之处,只是没有监狱那么禁锢而已;你我不是奴隶,但接近奴隶,你我不是一对虾米,但与虾米本质一样,只是没有虾米那么渺小而已。本该否定的却实在肯定,人们于矛盾中领悟其深刻。
        五、多义性。无论似是而非还是似非而是都是将语义偏向一个确定的意指,语义导向唯一一个,而另外一种情况便是两种或多种意义同时出现并成立,这就是多义性。燕卜荪著有《复义七型》,提出复义的概念,解释文学语言的一个基本特征:多义性。如脑子里闪过的念头是先把你解决把我的虚伪和问题,一起接受(《解决》),解决,既是与上文呼应的解决眼前许多问题,也指有所企图,希望达成某个愿望;接受,既是接受了虚伪和问题,也是接受了。再如我的心已不再呼唤,它随着太阳沉落(《寂寞就象一团烈火》),沉落的是太阳,也是我的心。这种词语表达多个含义的方法,无疑是让语义丰富又耐人寻味了。
        六、有机联系原则。布鲁克斯在论述诗歌的有机联系原则时说诗歌的成分相互联系……像一株活生生的植物上生长的花朵,和植物的其他部分相互联系……诗歌像一幕短剧。戏剧的总体效果来自于所有的环节。”①比起其他歌词反复咏叹情感,崔健歌词更具有故
事性,并非真正的叙事,而是将语言扭曲,既诉说了情感又暗含着故事,如一首现代诗一样形成了有机的整体。听够了人们哭,听够了人们笑,受够了马车花轿汽车和大炮将卢沟桥拟人化,最后卢沟桥的期望是不要再吵我的男女和老少……让我舒舒服服睡个好觉(《让我睡个好觉》),具体的物象相互联接构成了整个词的含义,让全词的意指导向对于安稳与和平的期望。
        综上所述,语境赋予具体的词语、意象或陈述以意义。”②诗歌中的任何陈述都要承受来自语境的压力,其意义要受语境影响。在语境的压力下,我们读出了崔健歌词的反讽、悖论与多义,让歌词语言形成了强大的张力,张力本系物理学词汇,指物体所受各方的拉力;用之于泰特意义上的内涵外延,十分恰当地显露出两者间的相互作用及动态平衡。“‘外延指的是词的词典意义,而内涵则是词的暗示意义、感情彩。”③多个语义的拉扯,或消解、或并存、或导向其中一个,语言和结构内部充满各种各样矛盾,让崔健歌词蕴含深刻、耐人咀嚼、回味无穷,加之其有机联系和间接表达的特点,让歌词更具有现代诗的意味。
        注释:
        ①朱刚编著.二十世纪西方文论.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8,第73.
        ②朱刚编著.二十世纪西方文论.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8,第74.
        ③朱立元主编.《当代西方文艺理论》第2.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5.4,第123.
        参考文献:
        [1]陆正兰著.歌词学.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7.11.
        [2]朱刚编著.二十世纪西方文论.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8.
        [3]朱立元主编.《当代西方文艺理论》第2.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5.4.
        [4]朱国华.蒙着红布的呐喊——接近崔健.东南大学学报,1999.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