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文 玲
来源：《语文教学与研究·下旬刊》 2019年第10期
文 玲
《额尔古纳河右岸》是当代小说家迟子建所写的一部描述我国东北少数民族鄂温克人生存现状与百年沧桑的民族史诗。在现实与虚构之间，作者选取了这一民族最后一位酋长的妻子——“我”——作为叙述者与参与者，描绘了鄂温克人的衣食住行、婚丧嫁娶、信奉神灵等文化原貌，同时也记录了这一民族文化在现代文明冲击下的衰落。整部作品饱含作者对生灵的关爱与体贴，对人的自然天性的颂扬，以及对人类面临的生态困境的忧虑与不安。
这部作品因其叙述特而受到众多学者的关注与赞赏，因此我们可以认为这部作品在叙述手法层面得到了认可，但这仅仅是从文学角度对作品进行欣赏。所谓“阅读写作不分家”，我们不妨从写作教学角度对这一手法进行一定的阐述。
一、《额尔古纳河右岸》中的叙述手法及其作用
“叙述是写作者运用媒介将一系列事实或事件及其相互关系传递给接受者的传递行为和过程”，而写作者在传递过程中所使用的方法就是叙述手法。在本文中，我们将主要讨论《额尔古纳河右岸》中的叙述视角和叙述顺序。
1.第一人称的女性叙述视角
迟子建是汉人身份，若是以汉人姿态、第三人称去描写鄂温克民族史必定会让读者产生不真实感、与读者产生隔阂，所以对于作者本人来说，叙述这一民族的故事本身就是一个很大的挑战。因此，选择一位年迈的鄂温克女人作为叙述者和呈现者，对于这个故事的展开是极为便利的。
“我是雨和雪的老熟人了，我有九十岁了。雨雪看老了我，我也把它们给看老了”，“我是个不擅长说故事的女人，但在这个时刻，听着‘刷刷’的雨声，看着跳动的火光，我特别想跟谁说说话。达吉亚娜走了，西班走了，柳莎和玛克辛姆也走了，我的故事说给谁听呢？安草儿自己不爱说话，也不爱听别人说话。那么就让雨和火来听我的故事吧，我知道这对冤家跟人一样，也长着耳朵呢”。作者在开头就告诉读者，这是一个女人诉说的故事，“我”是这个故事的叙述者和参与者。而整个故事的框架则是由清晨、正午、黄昏、半个月亮四部分构成，这既是自然界一天的构成，也是“我”从出生记事到生儿育女，再到衰老告别的生命历程。《额尔古纳河右岸》借作为意识呈现者的鄂温克族老妇人，以第一人称随性而至的零散化、情绪化叙述方式，在一天之内完成了对鄂温克百年风雨的叙述。
女性视角让故事缓缓展开，讲述之中带着女性的温柔与低沉，为故事增添了一丝悲凉气氛。而“我”的意识和感受的流动则构成了文本最根本的叙事动力，这充分地表现在叙事时间的把握上。文本并没有按照时间先后叙述故事情节，而是在一件事物的叙述中联想至一个人物，例如叙述至额尔古纳河左岸曾经是鄂温克人的故乡时，自然而然地引出娜杰什卡的故事；叙述至驯鹿是鄂温克民族不可缺少的东西时，引出列娜和尼都萨满的故事，因为尼都萨满用一只驯鹿换回了列娜的灵魂。
整个故事在第一人称的叙述下充满了真实和亲切感，让读者自然而然地进入作者设置的少数民族氛围之中，阅读的过程就是读者与“我”进行交谈的过程。其实第一人称有很大的局限性，它不能全知全能地看到整个故事的原貌，只能凭主观意志讲述自己看到听到的故事，但是在这部作品中，第一人称的局限性反倒成为了它的优点。正是因为第一人称的局限，使得故事的讲述充满波澜，让读者对故事充满了好奇心，不忍放下手中的书卷。例如作品中描绘了一位酒鬼“马粪包”，“我”和其他人刚开始对他都是讨厌和拒绝的态度，因为他经常殴打自己的女儿柳莎、侮辱拉吉米，“我”甚至请求丈夫瓦罗加让他离开这个部族。但是随着故事的发展，“我”看到他人性中的知恩图报以及他对本民族文化和大自然的热爱，最终改变了对马粪包的看法。马粪包的故事是以欲扬先抑的手法展开，故事之中“我”对他的感情渐渐发生改变，使马粪包的故事充满波澜，让这个人物成为一个有温度的立体人物。
2.多重的叙述顺序
这部作品情节节奏适宜，在一天之中将整个民族的发展与衰亡呈现在我们眼前。作者在情节节奏的把握中运用了多重叙述顺序，使得整个故事悬念迭起、详略得当。
首先，作品采用预叙手法。所谓预叙，就是在情节发展之中对未来将要发生的事情预先提及或描述出来。这种手法如果使用不当将使读者丧失继续阅读下去的兴趣，而如果使用得当，将令作品熠熠生辉、充满悬念。例如《红楼梦》中就采用了这一顺序，在小说开头便将文中主要人物命运以诗词的形式呈现在读者眼前，这不能不说是一次大胆尝试。而在《额尔古纳河右岸》这部作品中也多次使用这一手法。例如在描写“我”的第一任丈夫拉吉达的弟弟拉吉米时，同样运用了预叙手法。作者首先运用预叙让拉吉米在“我”谈及与拉吉达的婚事中出现。拉吉达所在的乌力楞是他们氏族中最大的，共有三十几人，而他们家就有十六口人。拉吉达兄弟妹众多，拉吉米是他最小的弟弟，母亲生下他便死去了。“我”与拉吉达成亲时，他只有三岁。写到“我”的丈夫时介绍家人是不可避免的，但是似乎对拉吉米着墨颇多，这也暗示了拉吉米之后与“我”讲述的故事之间存在关联的必然性。之后山上“黄病”流行，拉吉米所在的乌力楞的人相继死去，于是“我”将他接到自己的部落。之后，作者又暗示他很喜欢马，整日与马生活在一起，而且经常与达西一同阉割公鹿，他干起这活的时候“十分干脆、利落”。随后，拉吉米和其他男人一起到东大营受训，日本投降前一年，拉吉米被留下来做马夫；而在躲避苏联轰炸机的时候，马受了惊，它带着拉吉米狂奔，把他的睾丸颠碎了，拉吉米成了残疾。这样的痛苦又造成了他对养女马伊堪扭曲的父爱。一系列的预叙印证了拉吉米之后遭受到的厄运，使得故事之中惊奇与悬念不断，也加剧了读者在悬念之中的焦虑与紧张，为故事的讲述增添了极大的神秘感和魅力。
其次，作品采用倒叙手法。小说一开始，便是“我”现在所处的情境：“我们这个乌力楞只剩下我和安草儿了，其他人都在早晨时乘着卡车，带着家当和驯鹿下山了”，接着“我”开始讲述鄂温克民族的发展历程。文章四个部分的开头都是从“我”当前的处境着手，之后再由“我”追溯过往。这种倒叙手法将鄂温克民族百年历史呈现在读者面前，这也决定了作品的重点内容是民族发展的历程，次要内容则是民族的衰落。例如，作者重点描述了我们这个乌力楞中达西的故事：达西在故事开始时就是一个咒怨者的形象，他的一条腿是瘸的，但作者这时并没有告诉我们他瘸腿的原因。之后作者在描写他对于孙子的渴望中引出了当年达西与恶狼搏斗的故事。达西之后一直喂养一只老鹰，并训练它扑倒狼皮，以便日后报仇雪恨。于是有一天，达西和这只老鹰遇见了咬断他的腿的恶狼，他们与狼进行了殊死搏斗，最终同归于尽，他们的尸体也被后来的狼啃食。故事的发展断断续续，但是情节完整，贯穿于第一个部分的始终，可以说是整部小说的重点情节。而对于现代化冲击下索玛的故事，作者则是轻描淡写数笔带过：索玛是“我”的孙女，但是她在激流乡上学的时候经常逃学，长大后一次又一次与男人幽会，最终成为一个谁都不想娶的姑娘。重点与次重点层次鲜明，使得整部小说重点突出、详略得当。
二、将这一叙述手法引入作文教学的基本策略
《额尔古纳河右岸》的叙述特鲜明突出，不仅可以成为文学鉴赏的样本，也可以作为写作教学的资源之一。那么如何将作品中的叙述手法移植到写作中呢？以下是三点建议：
吉米是男是女 1.借助第一人称的视角限制，制造波澜
记叙文最忌写成流水账，而如果想要写出一篇好的记叙文，则必须要制造波澜、引人入胜。这里我们可以借用《额尔古纳河右岸》中的第一人称叙述手法，借其视角局限性造成误会或错误，而在后文中慢慢将误会解开，形成一种欲扬先抑的表现手法，拓宽学生写作思路。
例如在写作“记一次有意义的事情”这类作文时，我们就可以采用第一人称叙述视角：根据学校通知，每个班的老师都要带领学生去烈士陵园纪念革命先烈。而“我”和其他小伙伴由于贪玩，错过了老师对革命先烈故事的讲解，而且我们认为革命先烈没有什么伟大之处，我们的幸福唾手可得近在眼前。而当我们自己贪玩至一位烈士墓前，发现他竟然和我们年纪一般大，而且是个有钱人家的少爷，我们顿时无地自容。这时已经不需要老师的讲解，我们自发地形成了对革命先烈的崇敬之情，也学会了珍惜眼前得来不易的幸福生活。故事最后，小伙伴问：“我们还去公园玩么？”“我”说道：“我好像没有心情玩了，我们回家吧。”最后，我们都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心情进行了道别。这段故事之中，采用了第一人称进行叙述，利用“我”和小伙伴天真不懂事的前提，造成了一个转折和波澜，使得简单的故事变得更有品味的余地，同时也利用第一人称带来的真实感，使得整个故事读来十分贴合生活情境。
2.利用预叙，设置悬念
平铺直叙的作文会使得作文缺乏亮点，让读者产生审美疲劳。因此在作文中设置悬念是让作文脱颖而出的重要方法之一，从而让读者回味无穷。这里我们可以采用《额尔古纳河右岸》中使用的预叙手法，
将作文结局中的一些细枝末节放在文章开头，在文章结尾的时候再次提及，让读者与前文进行联系，如此这篇作文将会更加精致、充满悬念和神秘感。
例如在写作“一段情感故事”时，先写一个男人已经准备好一枚钻石戒指，打算在快艇上向女友求婚，这时一阵大风袭来，戒指掉入了海中，求婚失败。数年过去，男人经历过数段恋爱，却终究没有到一起牵手终身的人。最后，男人再次乘坐快艇来到当年求婚的海域，在捕鱼过程中，打捞到当年那颗钻石。整段故事由钻石开始，也最终归于钻石，使它呈现圆形结构，带有一种神秘感，为这个故事增添了起伏和悬念。
3.使用倒叙，分清详略
许多学生在叙事作文写作中不能抓住写作重点和自己想要表达的主要思想，而将笔墨平均分到写作材料之中，这样既削弱了文章的表现力，也会使得文章没有亮点。因此，我们可以借鉴这部小说中运用的倒叙手法，让学生明白自己想要表达的重点，详略得当，这样才能让文章精炼又出彩。
例如在写作“选择”这类题目时，先将一位年轻女教师对自身教学方法的纠结放在开头，吸引读者。接着就开始描写她刚刚入职时的心理活动：轻松而又好用的教学方法就是背诵，让学生背诵知识点就行，教材上的内容并不重要。而不久之后的期中考试让她获得了学校领导的批评。于是出现了开头的纠结。恰巧这时女教师出了车祸，死里逃生的女教师意识到自己的生命是有限的，她要在有限的时间内帮助学
生成为更好的人。于是她转变了教学方法，开始兢兢业业地备课、上课，最终学生的成绩获得了提高，她也因此成为最年轻的高级教师之一。在这段故事中，最主要的内容是女教师的心理活动，所以将这一部分提前放在文章开头，让学生对女教师的心理有更多刻画；而女教师遇到的困难和如何解决困难则是次要的，因此不必着墨过多。如此，文章结构将会更加鲜明而有重点。
阅读与写作有着十分深刻的联系，从阅读之中，我们能够获得作者写作的框架结构和艺术手法，而这些东西应当运用到实际教学与学习之中，不应成为纸上之谈。这样，我们才能在实际情境中运用自身积累和建构的知识，在新课标的要求下获得真正的语文核心素养的发展与提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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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玲，华中师范大学文学院在读研究生。研究方向：学科教学（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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