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家侦探引出侵犯个⼈信息罪第⼀案
2019-10-15
2010年6⽉8⽇，因⾮法从事讨债、婚姻调查等活动，北京东⽅亨特商务调查中⼼、北京神州天之剑商务调查有限公司等5家调查公司的9名私家侦探，在北京市朝阳区⼈民法院受审。同时受审的，还有来⾃中国电信、中国联通、中国⽹通⾮法泄露公众信息的3名员⼯。他们分别被指控犯有⾮法获取公民个⼈信息罪、⾮法提供公民个⼈信息罪和⾮法出售公民个⼈信息罪。这3项罪名在2009年2⽉公布的刑法修正案中正式设⽴。⽽受审的3个电信内⿁是新罪名出台后，国内揪出的⾸批通信运营商的内部员⼯。
私家侦探受审，揪出电信企业内⿁
据检察机关指控，被告⼈张荣浩于2004年7⽉⾄2007年问，先后在北京市西城区、朝阳区、海淀区注册成⽴了北京东⽅亨特商务调查中⼼等4家调查公司；被告⼈张荣浩的哥哥张荣涛于2006年5⽉成⽴了北京都市猎鹰商务调查有限公司。这5家调查公司以北京东⽅亨特商务调查中⼼为核⼼，相互资源共享，利⽤⾮法获取的信息从事讨债和婚姻调查等活动，盈利超过80余万元。
凭⼀个⼿机号码，私家侦探就可轻易获取调查对象的个⼈信息和通话记录。他们为何如此神通⼴⼤?根据各种线索，警⽅在侦查此案时，最终追踪到泄露公民个⼈信息的源头，中国移动、中国联通、中国⽹通的3名员⼯⾸次暴露出来。
正是这些内⿁利欲熏⼼出卖公民个⼈信息，经过层层转卖，⼤量公民个⼈信息被当作商品，在各种交易平台上卖来卖去，信息的主⼈则为此承担着不可预期的风险。在张荣浩涉嫌犯罪案中，最极端的⼀个案例是，⼀名婚外恋中的受害⼈，因⼿机通话记录和信息被泄露，遭张荣浩公司的私家侦探定位，最终被杀害于出租房⾥。
移动座席维护员，为帮朋友偷改⼿机⽤户客服密码
28岁的被告⼈张宁，是中国移动北京公司客户服务中⼼亦庄区域中⼼的中级座席维护员，负责对公司接线所⽤电脑的维修及⽇常维护⼯作。在⽆业⼈员林涛的请求下，张宁帮助林涛修改过100多个全球通⼿机号的客服密码，并提供了⼏⼗名机主的个⼈信息。
林涛与张宁是2004年相识的，两⼈后来成了朋友。林涛2005年中专毕业后在中国移动北京分公司客服中⼼⼲了2个⽉话务员，后来因赚钱少，辞职后靠在⽹上卖软件为⽣。后来林涛认识了⼀个名叫李磊的男⼦，李磊告诉他可以利⽤查⼿机客户资料和改密码的⽅式赚钱，问林涛是否愿意做。林涛当即表⽰同意，事后到了张宁帮忙。
在侵犯个⼈信息的层层环节中，林涛只是⼀个中间⼈。他将张宁修改密码后的信息转给李磊，李磊⼜将信息转卖给张荣涛，之后在各调查公司之间流转。
张宁作为座席维护，修改⽤户客服密码已经超出他的权限。但这难不住林涛，他向张宁提供了⼀个具有权限的⽤户名和密码，该⽤户的持有⼈是中国移动公主坟营业厅的⼀个⼯作⼈员。张宁通过内部系统对⽤户客服密码进⾏修改时，并不需要事先知道原密码，只需要在后台修改之后，⽤户的原密码即作废。应林涛要求，张宁将偷改后的客服密码，全部设置为6个“0”。有了密码，便可以随意查询⽬标机主的通话记录等相关信息。
对于帮助林涛修改密码的动机，张宁称：“我知道林涛在通过这个挣钱，但碍于朋友⾯⼦，我从来没向他要过钱。因为修改次数越来越多，⽽且变成长期性的，我就开始觉得不对劲，也担⼼他⼲违法的事，但拉不下⾯⼦推辞。”
26岁的李磊和林涛⼀样，曾在中国移动北京分公司⼯作过，因为利⽤⼯作之便⽤客户积分回馈换⼿机倒卖，被公司辞退。2007年3⽉，李磊因为⼀个朋友有外债要不回来，就去私⼈侦探帮忙讨债，就此与调查公司建⽴起了联系。在此过程中，李磊得知通话清单的⼤⽤处，⽽他⼜知道通过修改密码可调取通话清单，这个移动公司的管理漏洞成为他赚钱的窍门。
⽽根据李磊的供述，他通过林涛给张宁⽤的⽤户名，是在中国移动公主坟营业厅的终端机上充值时，在发票上看到的⼀个操作员号，⼜恰好得到这个操作员的密码⽽获得。
联通分公司⽹络运⾏维护部监控中⼼主任，在利益驱使下调取⽤户通话清单
唐纳宇1970年2⽉13⽇出⽣于贵州省安顺市，从1995年开始在联通公司⼯作，被捕之前的职务是中国联通北京分公司⽹络运⾏维护部监控中⼼主任。他的主要⼯作是负责移动⽹络监控和维护，以及特别通讯的技术⽀持，包括配合公安机关的⼤要案⼯作。根据相关规定，⼿机定位是只有国家执法机关才能使⽤的特别⼿段。
按照唐纳宇的职责范围，他可以对某个通话的话单进⾏查询，了解故障发⽣的地点、时间、通话占⽤的中继电路等信息，从⽽对故障问题进⾏定位，查其原因。也就是说，唐纳宇可以锁定任何⼀部⼿机的所在位置。
2008年6⽉，唐纳宇的⽼同事卢哲新问他能否调取⼿机⽤户的详细通话清单，并提出每调取⼀次，向唐纳宇付费100到200元左右，唐纳宇同意了。此后，唐纳宇通过公司的话费分析系统调取通话清单，随后通过电⼦邮箱发送给卢哲新。
唐纳宇所能调取的信息⾮常详细，包括通话开始时间、结束时间、通话时长、主叫号码、被叫号码、语⾳或短信的业务类型，
甚⾄包括通话机主的所在位置都⼀清⼆楚。但唐纳宇留了⼀⼿，他担⼼这些通话清单落到⽤户本⼈⼿⾥，⽤户据此向公司投诉，所以他删除了通话结束时间、通话时长和通话位置3项容易暴露信息来源的信息。
从2008年6⽉⾄8⽉，唐纳宇利⽤单位内部系统，先后帮卢哲新提供了100余条联通⽤户的通话清单，共收取卢哲新2万余元。
⽽唐纳宇购买通话清单的卢哲新，也只不过是⼀个⼆道贩⼦。55岁的卢哲新将从唐纳宇那⾥买来的信息，转卖给了张荣浩的调查公司。在卢哲新唐纳宇之初，唐纳宇刚开始并不想帮这个忙。后来卢哲新告诉他每笔会有⼀两百块钱的报酬，唐纳宇最终还是没能挡住⾦钱的诱惑。
商务客户代表，从内⿁改⾏当上私⼈侦探
28岁的吴晓晨有⼀个与众不同的爱好，就是梦想当⼀名侦探，所以他给⾃⼰起了个别名叫“⾼飞”。
吴晓晨第⼀份⼯作，是中国⽹通北京市三区分公司⼴安门外分局商务客户代表。他的职责是维护与商务客户的关系，催交话费，发展业务。按照吴晓晨的权限范围，他可以进⼊公司内部的互联⽹，查阅企业信息及本局商务客户的信息资料。
2005年4⽉，吴晓晨在安装座机电话时与张荣浩结识，在得知张荣浩开了⼀家私家侦探公司，需要⼤量客户信息后，两⼈⼀拍即合。此后，吴晓晨开始充当调查公司的编外私家侦探，张荣浩每⽉给吴晓晨2000元⾟苦费。
吴晓晨的主要侦探业务，就是帮张荣浩查询⽹通座机号和机主的姓名、地址。他除了⾃⼰以装电话、查
看
登记簿为名，到营业厅获取他⼈电话号码、住址姓名和电话清单之外，还让⽹通营业厅的朋友刘宇帮忙查询。后来，刘宇犯事被单位开除。⼏个⽉下来，吴晓晨共获利1万多元。
2008年10⽉，⼲侦探尝到甜头的吴晓晨⼲脆在朝阳区开了⼀家义正信捷商务调查有限公司，开始⾃⽴门户当上了私⼈侦探。这家公司注册资本10万元，主要做婚姻调查。与此同时，吴晓晨以每单100元的价格，向张荣浩的哥哥张荣涛出售⽹通座机通话清单，还转⼿从张荣涛那⾥以每单800到1000元的价格，购进中国移动的通话记录，然后再加价50到100元转卖。⽽吴晓晨从张荣涛那⾥倒⼿过来的中国移动通话记录，正是张荣涛从张宁、林涛、李磊那⾥买来的。
此外，吴晓晨也从卢哲新那⾥买过联通的信息，加价后转⼿倒卖。就这样，吴晓晨从⼀个⽹通的员⼯最终变成了私家侦探，他唯⼀⽬的就是赚钱，⽽且不择⼿段。
内⿁频出，凸显电信企业监管漏洞
那么，这3个电信企业的内⿁是如何与私家侦探联系上的呢?这其中最直接的联系⽅式之⼀是QQ联盟，包括“中国调查公司”、“私家侦探联盟”、“248信息资源”等20多个。这些⾥的成员由全国各地的私家侦探组成，这些⼈掌握着各种信息资源，通过QQ建⽴联系，互相购买信息，共同获利，成为个⼈信
息传播的集散地。此外，本案还暴露出⽹络⼴告的监管不⼒，⽐如调查公司在⽹上招聘电信、公安⼈员为其提供信息，成为电信、公安等相关⼈员违法犯罪的诱因和联络途径。
⽽最应该引起重视的是公民信息泄露的渠道，凸显了电信⾏业的监管漏洞。
据了解，各⼤电信运营商在和员⼯签订合同时，都会签署相关协议，严禁员⼯对外泄露客户个⼈信息。如中国联通北京分公司机房管理规定：“未经公司和部门同意，严禁修改任何⽤户数据。不得私⾃查询与⽤户相关的信息，严禁向任何⼈提供任何与⽤户相关的信息。”
中国移动北京公司客户信息保密管理实施细则规定：“维护或使⽤各相关系统的⼈员因⼯作需要⽽获得的客户信息，未经许可不得告知他⼈，更不能作为商业⽤途使⽤。”
中国⽹通员⼯均与⽹通公司签订《保密与技术成果归属协议书》，其中明确规定，⼄⽅必须严格保守甲⽅商业秘密，并在⼯作中严格遵守甲⽅制定的各种保密规章、制度，履⾏与其⼯作岗位相应的保密职责。
虽然签署了协议，但电信公司显然没有严格有效的具体措施加强监管，也没有充分重视对员⼯的教育。这就出现了营业⼤厅和维护室的电脑，随时都可以被⽤来调取信息的疏漏。此外，电信⾏业在对⽤户信息保密⽅⾯的设置也不甚完善，⽐如对客户的信息，修改密码即可调取通话清单，⾮常容易为泄露信息提供便利条件。因此，电信企业亟需尽快弥补管理漏洞，加强监管和教育⼒度，堵塞信息泄露的源头。
题头照⽚：⼤图：私家侦探与电信内⿁在法庭上同时受审。⼩图：卢哲新、李磊、林涛、吴晓晨、唐纳宇、张宁等电信内⿁接受审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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