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瞬间》改编 何雁
作 者: 佛兰克林.多明格斯[多米尼加]
人 物：诺埃米，一个中年妇女。
地 点：一个乌黑的街区，一剁矮墙，一盏街灯。
诺埃米站在街灯之下。默默地看者观众，嘴角边流露出深沉的痛苦。
对我讲道德！（笑）那个代数教授到我家里来的时候，我不愿意见他，我不愿意见他，我不愿意见他。（受到责备）为什么你们逼着我让他给我单独授课？为什么？（轻蔑的笑）还要跟我讲道德！
  走到舞台中央，大声的嚷起来，似乎在答复有一个人对她的警告。
我不能这个时候在街上溜达？谁能禁止我这么干？什么法律把街道对孤寂的灵魂封闭了起来？（对另一个人低声下气的）给支烟抽吧？（做出一种向对方否定的态度答以“不要紧”的容忍的手势）
听到警察的训斥，她又愤怒起来。
哼！警察！跟人要支烟抽有什么不好？这就是给别人麻烦吗？好，我走。（她换了一个地方）走？也只是从这一个街区，走到另一个乌黑发霉的街区。
现在她看见了一个什么人，眼睛里燃起了诱惑的火焰。
Hay boy, have you a cigarette?(随和)等女朋友吗？（挑逗地做媚眼）我是单身一个人。我喜欢跟美国人在一起消磨夜晚。你看，怎么样 ？（听对方的话，然后，生气）走你的路吧，傻瓜！你没有烟，你也没有钱，见你的鬼去吧！粗野的水兵！他以为他是到了天堂。（对神父）神父，自从您给了我那顿训诫之后，我没有喝过酒。（厌烦地叹气）我不过是走得疲乏了……（不理解）为什么要对我讲道德？因为我跟随便哪个男人睡觉，只要他们有钱，有酒，或者有烟，我就是不道德的了？（犹豫）也许是。神父，谁是有道德的呢？谁？您？（思考）是的。您大概是。（为自己辩护，控告别人）可是，她呢？阿妮塔呢？她等在窗口，等着莱昂西奥从家里出来，就对他说话，调情？还有那位汽车先生，他答应我去莱昂西奥，让我上他的汽车。还有那位女邻居呢，她把孩子丢到家里，每天到朋友家里玩牌？他们都是有道德的吗？还有她的丈夫，他把女秘书按在写字桌上，使她几乎没有了气。他是有
道德的吗？不是，大概不是。好啦，好啦，你别说了，我怎么知道谁是有道德的，谁是没有道德的？为什么非要给我个代数教授呢？我从来不懂的代数，因此，我怎么能懂得道理呢？我不要忏悔，我什么也没做错，我什么也没做错。我是个酒鬼，大脑已经麻木了……
缓慢地蹲了下去，背靠着街灯杆。沉默着，眼睛望着空虚。
可是，这有什么要紧？我从那个时候起，就没有了任何意义……
她的姿势，就想一个跟女友们在一起玩人石头子的小女孩那样。
阿妮塔，（似乎对一个女友说话）你相信爱情吗，我也是。（热情）那些摆满了白花的祭坛不使你感动吗？我可会激动得浑身颤栗。还有神父讲的那一番话，我但愿有一天听到这些话对着我讲。对了，阿妮塔，前几天，我碰到莱昂西奥，他请我去吃冰淇淋。你们知道冰淇淋英语怎么说吗？“Ice cream” 。你不知道？因为你不会说英语。我们在学校里是一起学英语的。也许只有莱昂西奥，他是很正经地考虑跟我结婚的。好了，你别生气，我知道你喜欢他，既然他看中我，我有什么过错呢？（她四下看了一下）阿妮塔，我告诉你个秘密，你不要对任何人讲。前几天，代数教授到我家辅导功课的时候，他拉着我的手对我说:“诺埃米，
你长得真美！”你说，我长得美跟代数有什么关系？（坦率）可是我爱听。他对我说这个，我很爱听。（推心置腹，稍稍脸红）我告诉你，他还偷偷碰了我的胸脯……好了，好了，阿妮塔，别笑了。可是，他拉我的手的时候，我什么感觉也没有。我喜欢莱昂西奥，有一天，我们是要结婚的。阿妮塔，你别生气，阿妮塔，你别走，阿妮塔！（仿佛女友跑开了）为什么代数教授要插身进来？为什么他要把我和莱昂西奥的事告诉了爸爸？为什么莱昂西奥用英语为自己辩护，仿佛是不让人家听懂他……大家都反对我们恋爱的时候，当莱昂西奥离开我的时候，我决心逃走。逃走总是容易的，难的是下决心……而我，已经下了决心去莱昂西奥！
意外的邀请使她一惊，回过头来。
什么？先生，叫我上您的汽车？，可我不认识您。（欲走开，）您是问我到哪里去？（右手指右边）那边。（更正）不，不对……（用左手指左边）好象是往这边。（不能确定）我不知道。（不安）您知道莱昂西奥在哪里吗？（惊讶）您开车带我去莱昂西奥？（不相信）可是我不认识您 。（受到恭维而笑）您也认为我长得美？您说，您让我跟他都搭您的车？（接受了邀请，上了他的汽车）谢谢，您真是个好人。（手被对方握住）先生……别这样。（对
方手搭在她肩上）先生，你干什么！让我下去！我要走！（欲下车，但车门打不开）这是到哪了?先生，这里离城很远了。您要伤害我了。放开我！不要碰我！让我走！（叫喊）莱昂西奥！莱昂西奥！莱昂西奥！
她无力地躺在地上，良久，她支撑着爬起来。又变得很温柔地转向她的女友们，但是她们似乎已经走了。
阿妮塔，莉希亚，罗莎乌拉，你们在哪里？（失望而忧伤地）我怎么办？我从来没有感到过这样地孤单。
目光严肃，声调沉重，指责的口吻。
您伤害了我。您骗人。莱昂西奥在哪里？（哭泣）您为什么伤害了我啊？
神态改变，洋洋得意的表情。
我要生孩子了！要做母亲了！莱昂西奥，你看，这是我和你的孩子。什么？不是你的孩子！代数教授，不可能是代数教授的，他只不过碰了碰我的胸脯。（回到现在，自言自语地）其
实，我早就清楚，我怀的是汽车的孩子。（见一人过去）Hay, boy, give me a cigarette, please! Give me a cigarette! （跑着追出了舞台，一直把他追上，然后嘴里叼者一支烟回来）谢谢，朋友。（抽一口，吐烟）这叫我多么痛快！
回头望望了望，似乎那里有人在对她喊叫。
好吧，警察。我这就去睡觉。别再嚷嚷了。
准备回自己的家。忽然她停住脚步，机械地转过身来，看着街灯下面遗忘了的鞋。她弯下身子，以一种厌烦疲倦的神情，郑重其事地拿起来，提在手里，慢慢往家里走。
进了房间，她轻蔑地看了看屋子里的一切。然后把手里提者的鞋仍在床边，走向一只小桌，拿起桌子上的酒瓶，倒了一杯，喝下，用手擦掉脸上的泪痕，坐在床沿，眼睛望着地面。
莱昂西奥不知怎么样了？还有爸爸？妈妈？我从来没有回去过问问他们怎么样。
仿佛在责备孩子。
托马西托，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了，别跟比你大孩子玩，他们会欺负你的。我们回家。（命令）
进去，托马西托。
转过身来，朴实而单纯地，以向人告诉一个好消息的那种快乐情绪。
您知道吗，我把这个孩子生下来了。（满意地）每次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都说，我的孩子长得像莱昂西奥，跟他象极了。（怀疑）象极了？等一等……（站起来，走向一只柜子）我们可以证实一下，他是不是真的象莱昂西奥。（打开一只抽屉，拿出一张相片，看着，失望）噢，不象！一点也不象莱昂西奥。他跟汽车里的人一模一样。（回到床边坐下，忽然注视着相片）他也象我……眼睛象我。我的眼睛是什么颜的？我从来没有关心我的眼睛的颜。等我瞧瞧……（拿过一面镜子，注视）我的眼睛是黑的。托马西托呢？托马西托的眼睛是绿的。（吃惊）那么他的眼睛不象我了。他象……汽车。是的，他是绿眼睛，还有眼睛里的那种渴望、欲望跟他爸爸一样。我讨厌汽车那双眼睛！（把照片狠狠地摔到地上。又变得温柔地、慈爱地把孩子的相片拾起来围在胳膊里，摇晃着，仿佛在抱着一个初生的婴儿）睡觉吧，我的小宝宝。睡觉吧，我的小宝宝。（哼着一支摇篮曲。停住。眼光里充满恐惧，把相片按在胸前，用几乎窒息的声调喊叫）别碰他！别碰他！您不能把他带走。（哀求）别离开我，托马西托。他也是我的，也是我的！（传来汽车开始发动发动然后逐渐远去的声音，
她大叫一声，声音尖厉，几乎听不清）托马西托……他走了。汽车把他带走了。看来，他不是我的托马西托，他是属于汽车的。
重新注视相片。
托马西托被带走的时候，他只有五岁。五岁！（推想）可是托马西托已经不是五岁了。现在托马西托有……（扳手指头算）是一个二十岁的成人了。（（惊讶）二十岁？我的儿子有二十岁了？那么现在我是老太婆……（吃惊）不，我不是老太婆。（重新拿起镜子，害怕地照看）我还年轻，我必须年轻。一个老太婆，男人是不会给你烟、酒的。我还年轻！我必须年轻！（仿佛在同神父讲话）神父，你又来了！你又来对我训诫，是吗？好，好，好，我是不道德的。你走吧，走吧，走吧！我是人，我总得活下去！我总得需要有人陪……我应该叫那水兵跟我一起回来。（思考了一下）可是他没有烟，没有酒，也没有钱。但是不管怎么样，他总可以给我做个伴。（狠狠地把酒杯仍掉）一个女人总不能老是孤零零的！
突然停住。倾听，似乎有人敲门。她走向门口。
你是……托马西托？噢，托马西托这么高啦？快进来，我的儿子。总算还想起你有一个母亲。
托马西托，你知道了我是你的母亲，你怎么想？你会把我作为你的母亲看待吗？有一天，你会回到我这里来的，所有的孩子都渴望着认他们的父母。（谦卑地看看自己）看见我这个样子，你会怎么说呢？来，现在就对我说说……（吃惊，似乎她的孩子不认她，使她难堪）我是你的母亲，托马西托。（走向舞台中间，好象走近什么人）好好地看着我，托马西托。我是你的母亲。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把我是你的母亲改变。我们是永远在一起的。好好地看看我，我显得怎么样？我的容貌怎么样？（稍稍担心）你为什么不说话？你在想着什么？（似乎听对方说话，然后，她的脸苍白起来，眼睛里充满眼泪，受到了伤害）不，不许说这个。我不是。我不是。（伸出手把想象中的托马西托打了一记耳光。然后，懊悔）为什么你要说这种可怕的话？还对我嚷？
现在好象推心置腹地在跟莱昂西奥说话。
莱昂西奥，我求你一件事。我求你……不要让托马西托再来看我，看我呆在这个肮脏的小屋里，我不愿意他看见我这个样子……行吗？
男人恋爱时结局突然，望着门，大概听到了敲门声。
谁？是谁？是谁敲门？（在屋子里寻躲藏的地方。惊慌）是他。是托马西托。我知道有一天他会来的。我怎么办呢，我的天！（犹豫，害怕地站起来，走近门边）谁？是谁？谁？（倾听，最后转向观众，惊讶）怎么是女房东的声音。（想了一会儿，狡猾地笑起来，似乎很聪明地了解了情况）啊，是他把她叫来的，我的儿子怕我不开门，他叫这女人来敲门，然后他好进来。（被打断）什么？（企图继续玩笑）她说我应该现在就给房租，说我已经欠了两个月了……（笑）他想出这么一个借口来认他的母亲，他可真机灵。（直截了当地回答）好吧，房租过几天就给你补上，我肯定能给得起的。（向一个假想的朋友说话）莱昂西奥，是他。（骄傲）是我儿子，保证他正在门外等着，等着看我、认我……（不安）那么，我怎么办呢？我躲出去。（难过）我不愿意他看见我。我得走。（用披肩遮住，偷偷溜出家门来到街上）今晚上真热。
向远处寻什么，焦急地把脸忽而转向这边，忽而转向那边，忍住着哭泣。
（回答一个人的问话）我要谁？我不知道我要谁。啊，我……莱昂西奥。（迷惘）不，我是要……托马西托，我的儿子，汽车把他带走了……激动？您说我激动？（继续向远处张望）不，谢谢。我不喝酒。（停顿）您觉得喝一杯酒对我的神经有好处？好吧，那么
我们去喝一杯。（俩人来到酒吧门口）我从来没有到这种地方来过。没有危险吗？（她的胳膊抬了起来，好象有人抓住她的手，轻轻地在拉她）您照顾我？我相信您，我们进去。
音乐声。诺埃米变了样，象一个着了魔的女人，但是实际上，她的神情是呆板而虚伪的。
Boy来杯酒。听着音乐，使人感到多么美好！再给我一杯！再给我一杯！喝了酒，真叫人痛快！
她摇摆着身体，露出虚荣，热情的眼光。
这样叫你喜欢？（脱开衬裙的一条肩带）现在怎么样？你觉得我很美吗？（感到那个男人碰她，躲开）别咬我。（卖弄风情地假笑；几乎是痛苦的笑，使人感到她似乎是在演一出喜剧）我叫你喜欢？所有的人都说我叫他们喜欢。（避开肩头上的吻，笑着走了去；她抓起酒瓶，喝了一大口，然后大声地）音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