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大红灯笼高高挂》张艺谋简介
          导演:张艺谋  年份:1991
          改编:苏童小说《妻妾成》
    剧情简介:
   颂莲,被财迷的继母嫁给陈老爷做第四房太太。读了半年大学的颂莲梳着两条黑油油的长辫,一身学生装束的青年女子,嫁到这个由许多宅院相连的形同古堡式的大院——陈宅。
  陈家的四位太太分别住在四个院落,每当大红灯笼高高挂在哪位太太的宅院,那么当晚主人陈老爷便住在那个院子。四位太太都想得到老爷的宠幸,于是,这陈宅里就发生了许多争风吃醋、是是非非的故事。
  大太太肥胖臃肿,在颂莲眼里怕有一百岁了;二太太甜言蜜语菩萨脸,可背后却笑里藏刀蝎子心;三太太曾是戏班中的名旦,模样俊俏,性情刁钻。
  颂莲新来乍到便被前几位太太挤兑的叫苦不迭。涉世不深的她想用假怀孕来博得老爷的宠幸,
不想此事被幻想做陈家太太的丫环雁儿识破,告诉了二太太。当陈老爷得知颂莲并没怀孕时,下令封灯。三太太与陈府医生高先生偷情,被二太太告发,在楼台上的小屋里被害身亡。失去宠幸的颂莲终于明白了在这个院里人算什么东西:像狗像猫像耗子,唯独就是不像个人。颂莲疯了,她在陈家大大小小的算计下疯了。
    第二年,陈府大院又娶进第五位太太。
影片解析
庭院深深深几许
  ——《大红灯笼高高挂》解析
苏童的小说《妻妾成》留给读者的更多的是对女性命运的思考和惋惜,其中并没有过多的细节来描写大红灯笼。但在电影中,导演张艺谋大量使用了封闭式构图与内景拍摄,将人物牢牢的束缚在边框之中。把满院的大红灯笼作为最引人注目的标志来大做文章。建筑物和周围事物时刻包围着主人公,形成视觉上的逼迫感和心理上的压抑感,使整部影片显得压抑而拘束。因为红灯笼挂在哪里,哪里的女人就得到当晚的“恩宠”,就如同皇帝和嫔妃的关系一
样。而这一个红灯笼可以使她们的地位大大提高,就连吃饭的时候也可以随意地点几个自己喜欢吃的菜。影片中的红灯笼就是那四个女人的身份和地位的标志。从而,她们便为了赢得“点灯笼”而争取和斗争。于是,点灯、吹灯、封灯便成为他们陈家的一套独特的游戏和生活规则,一个男人和四个女人就活着这游戏当中。似乎,她们的命运就被困在这小小的红灯笼中,朦朦胧胧地活在一个灯笼的世界里。
                        1.女人不就那回事?
影片中导演是以颂莲的角度看待事情发生的,即从女性立场上来反思影片中传统观念对女性命运的控制。影片中的几位女性在传统观念影响下有着不同的应对和处理方式。在封建礼教束缚下,她们所做的并不是团结一致的反抗,而是相互猜疑和勾心斗角,这是影片中几个女性的真正悲剧所在。把几个主人公分层看来,首先,颂莲是一个新兴思想的接受者,有自己的处事方式和原则,有理想,有争取,也有反抗。她的悲剧在于思想意识不合时宜,导致被封建传统所扼杀。梅珊这一角是一个激烈的抗争者,有自己的追求,但她对抗传统意识的方式过于激烈,没有处理好反抗与顺从的关系,思想状态太过理想化。而影片中的大太太,二太太和雁儿这些角应处于第三层次,从某种程度上说她们的命运才是最为悲哀的。因为
她们在封建思想的毒害下已经完全麻木也未曾想过反抗和争取,只是一味的顺从,对自己的处境和命运没有清醒的认识。并且乐于顺从被陈府中的规矩所束缚,并为这种黑暗状态下所谓的权力而勾心斗角。封建意识对她们的绝对控制完全成立,这是最为可怕的。她们的形象已成为那个时代的傀儡,她们没有去思想和争取的权利,只有任封建制度任意地摆弄和糟践的义务。
大太太是陈家大院中活着的女人“标本”,苍老憔悴,美貌不在,看上去是一位很弱势的女人,她失去了与其他几个太太争宠的能力和资本,于是她不得不选择了沉默和疏离。她以成日里悠悠闲闲,清净自然来消解内心的不可说与不可知。这样看来,她似乎是把自我角与自我欲望调适得最好的人。其实不然,她不争,并不是她不想争,而是没有能力,没有力气去争。她的“聪明”在于她认识到了自己的不足,采取了以退为进的策略。把一种现实的不得不变成对生活的麻木,对命运的模糊。就如老子哲学中说的“以忍为先”,等待着时机,发展到“欲弱之,先强之,疏于防范时王之”的目的。所以,我们看到了她平日里对其他太太们亲合有加,以看破红尘之势继续麻木自我,消解灵魂。
   相对来说,二太太是一个最佳的角扮演者,她是一个两面派,更是一个变龙,在她
的身上隐藏着无比的杀气和危机。老爷不在的时候,她就充当家法的代言人,她安于命运,逆来顺受,谨慎做人,只求自保。她这种人不会受到过大的伤害,但也不会得到更多。在角与自我欲望的调适上,她因为无欲望而达到了二者的统一,但不可避免地,她也在努力地去扮演既定角的同时,最大限度地扼杀了自己的个性,及至完全失去了自我。她懂得去掌握和驾驭陈府的游戏规则,并用所谓的“规则”去实现自己的“潜规则”,她把雁儿作为自己的棋子和工具,用一个生命去制作和结束一系列的悲剧,但在影片中她虽如一个,好在她没有被引燃。
  三太太很任性,她的生命归咎为“人生如戏,戏如人生”。她活在自己的世界里面,她的任性决定了她的角的特殊和尴尬,她过于随兴,没有周密的计划自己的生存轨迹。所以她由着自己的情感与人私通,但由于控制力不好和情绪的不安而被人发现,并由此毁灭了自己的生命。但她又是一个可爱的女人,因为她总是试图最大限度上保留自己的本性和生活状态,她常到房顶上唱戏,因为在那里,天高海阔,自己的心情可以得到自由的放飞,那里是唯一能看到天空的地方,那是是离天堂最近的地方,那种“超我”的感觉哪怕只能是暂时的。同时在她唱戏的地方有个死人屋,这是一种隐喻,对于她来说,在某种意义上只有死亡才能使一切真正地得以解脱和救赎。她冒着生命危险去追求自身幸福和性爱的满足,至少她的情人高医
生是她的艺术的知音、情感的归宿、性事的伴侣。这是她反金钱、反传统、反礼教、反权势的直接体现,更是她自我生命价值的根源所在。
颂莲是一个接受新兴事物与思想的被启蒙者,在她身上能够发现对个性,自由等观念的体现。但我们却没有发现再次启蒙的出现反而是启蒙者被黑暗现实和封建意识所同化,这就导致启蒙语法的倒置,直致影片最后颂莲被现实所逼疯,也就证明启蒙的软弱和失败。颂莲的言行不协调,正表现了野蛮对文明的侵蚀,环境对人生的畸化,厄运对健康灵魂的蚀化。她青春美丽,又有文化、有计谋。她比其他几个女人具备条件和基础,更应该得到男人的宠爱。但也正因为她有文化,不能放弃自己的本性,使得她陷入了无穷尽的矛盾和痛苦之中。她似乎妥协于这种命运的无奈,但又在自己的权益上进行不懈的争取。这样一种有些矛盾的双面性是她性格上最突出的一笔。她是自己嫁到陈家来的,当时她是一个对未来有着美好憧憬的少女,有着纯粹的自我。但自从进入陈家之后,她就被自然而然地纳入了陈家的生活舞台。从“点灯”开始,她的人格就被一步步的从自己身上剥离,她丧失了个体的隐私权。但由于她怎样也不能完全泯灭自己的本性,因此注定了她根本不可能扮演好自己的角。大公子的笛声唤醒了她的自我,但当她义无反顾地投入自己的情感需要时,大公子却不敢承担行为所带来的后果拒绝了她,终于,她失去了最后的支点,也完全丧失了自我。在角和自我的
争斗中,颂莲疯了,她有理智时却不清醒,每天的生活就是你算计我,我算计你。她喝醉之后反而清醒,能说真话,敢说真话。她醉中醒,醒中醉,疯时像人,不疯时像鬼,这到底是世界的罪恶还是人自身的罪恶?
  雁儿本是一个小角,她只是一个小小的下人,但她同时也是一个悲剧意义极强的角,因为她在陈家大院的改变下,失去了自我。她的心理世界比她的现实行为更加悲惨,她作为一个简单的悲剧者的时候,却应和着悲剧原则去幻想更大的悲剧,她用活着的生命续写了她愿意顺从的规矩。她充当着下人,又幻想着做太太,其实她根本没有可能去改变自己的角,她可怜可悲地自己点起了灯笼,以此追求自我的满足和身份的超越,这种自欺欺人除了招来太太们的疯狂报复,没有任何意义。也许,死是她注定的结局和至高的满足,但常人看来她的牺牲没有任何的价值和作用,她是最可怜的,但是没有人意识到她的可怜,也许,她就是单纯作为牺牲品而存在的这么一个角。
   这样的生命际遇是在告诉我们:女人真的就是那么回事吗?女人到底应该怎样体现自我,同时又能扮演好自己的角。虽然我们今天的生活已经不再有陈家大院那样的王权存在,但女性的社会地位和女性的思想意识是值得我们去探究和反思的,今天,我们站在历史
的边缘去想一想,其实她们个体与自我的对抗暂时处于一种消失状态,因为我们不太容易得到自己的价值所在,由于没有方向,她们失去了对抗点。影片通过这些人物不同的悲惨遭遇反映了传统社会中女性的悲惨处境,封建礼教在此得到了深深的控诉。
                          2.春天在哪里?
影片以“夏”这么一个充满性欲彩的季节开头,跨过秋,迎来冬,再延续到第二年的夏,唯独没有春这个充满希望的季节。这种时间上的巧妙设置以此象征封建礼教控制下人们生活毫无生机和希望,其观念如同一张荧屏的网,牢牢控制着影片氛围和主人公命运。导演告诉我们,这些女人没有春天。她们永远活在萧煞的季节里。没有阳光,只盼望着红的灯光,永无出头之日。把这种压抑一直不断的延展和放大,把对人精神思想上的控制发展到对现实生命的扼杀。影片中的一人都成为封建礼教的牺牲品,毫无反抗余地。陈家大院中森严的规矩束缚以及陈老爷无处不在的声音和众人在封建礼教束缚下麻木的思想状态,使影片死气沉沉,毫无生气。
陈老爷在影片中是绝对统治者,导演把他化结为一个凝重而模糊的背影,使这一形象拥有了强烈的象征意义。他虽然一直没有出现正脸,可他的话语一直充当着他的行为。他的每一句
话都是圣旨,这些规训使得影片所反映的繁复的个体性“规矩”上升为一种文化表达。这个大宅院里的一切都在围绕着他而运转,在这里他就是一个高高在上的王,女人们虽名为太太,却只是依附于他的藤萝,所有的努力只为了取得他的认可,从而让自己的生命有机会在“王”面前绽放。封灯的布套图案是都画有龙,这不得不强调旧社会男人的地位。在这个“中心”里,“权”无处不在,当然他的承袭者只能是男人。男人是社会权力绝对的中心,女人的权利只能从男人身上来争取。她们努力争取着男人对她们的造访,也在争取的过程中让自己在不自觉中被权力奴化,最终失却了自我。他有一句话:“我最讨厌人家给我脸看!······反正我有三房太太!”,这句话让我们深深地感受到了封建社会中,男人权威的无可动摇,男人内心的无可畏惧,这是一种完全没有“爱”的婚姻,这种婚姻制度是对女性的绝对摧残,是对女人一生的彻底毁灭。用一个可笑的比喻来说,四个太太就是陈家规矩选择题里面的四个选项,陈老爷就是选择题的命题者。
梅珊的这句台词堪称经典:“演戏演得好,骗人;戏演得不好,骗自己;演戏演得糟糕,只能骗鬼。” 这是戏剧化的人生,待人以诚反得其诈,待人以诈反得其诚,人就是活着的鬼,鬼就是过去的人。戏化的人生变成了人类普遍悲剧的缩影,以过去的历史来揭示日常生活中的演戏现象和社会生活中的戏化的。
那个双手提着灯笼在院子里跑来跑去的老汉很像一个戏子,这里面陈老爷占有众多奴才的占有感和虚荣,奴才的得意和失意,写尽了人生的虚幻和荒唐,社会的险恶和虚伪。的确是人生如戏,人生如梦。陈老爷以金钱、以权势、以传统制度来蹂躏少女,以钱劫的封建妻妾制度体现的是一种无耻和卑鄙,这种畸形化的追求欲是非人性的情爱之欲,是牺牲人性和践踏灵魂的情爱之欲。影片正是透过对陈家大院和从来看不清面孔的陈老爷的高度符号化,来传达和透视出中国文化中的权力对人性的奴化和异化,对根深蒂固的封建男权制进行强力的批判和控诉。整个大院子没有嬉闹小孩的出现,唯一一个小孩子的镜头则是:背古诗的镜头,活着的现实仍然脱不了陈旧的历史。而层峦迭峰般的房脊,则象征沉重的古中国对于活人来说是难以逾越的。颂莲成为疯子后,在院子里徘徊的景象,则意味着封闭的灵魂窒息在凝固的空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