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钟山大爱敬寺诗
曰予受尘缚,未得留盖缠。三有同永夜,六道等长眠。
才性乏方便,智力非善权。生住无停相,刹那即徂迁。
叹逝比悠稔,交臂乃奢年。从流既难反,弱丧谓不然。
二苦常追随,三毒自烧然。贪痴养忧畏,热恼坐焦煎。
道心理归终,信首故宜先。驾言追善友,回舆寻胜缘。
面势周大地,萦带极长川。棱层叠嶂远,迤逦嶝道悬。
朝日照花林,光风起香山。飞鸟发差池,出云去连绵。
落英分绮,坠露散珠圆。当道兰靃靡,临阶竹便娟。
幽谷响嘤嘤,石濑鸣溅溅。萝短未中揽,葛嫩不任牵。
攀缘傍玉涧,褰陟度金泉。长途弘翠微,香楼间紫烟。
慧居超七净,梵住逾八禅。始得展身敬,方乃遂心虔。
菩提圣种子,十力良福田。正趣果上果,归依天中天。
一道长死生,有无离二边。何待空同右?岂羡汾阳前?
以我初觉意,贻尔后来贤
陈粒
从开头到 “信首故宜先”为第一层,写他从“受尘缚”到崇信佛教的思想历程。
这一层几乎句句是佛语。“曰予”六句,大意是:我一直受到尘世的束缚,未曾停止过各种烦恼。三界犹如漫漫的长夜,永远没有尽头,而生活在其中的六道众生,个个浑浑噩噩,好像都在睡梦中。才智不够,缺乏随机应变的本领。“盖缠”,指尘世的烦恼。“三有”,是三界(欲界、界、无界)的异名。“六道”,谓天道、人道、阿修罗道、畜牲道、饿鬼道、地狱道。佛家认为此六处,是众生轮回之道,依据生前善恶行为的差异而趋向不同的道。“方便”,指不按常规,随机应变地处事。“善权”,与 “方便”义近。从 “生住”句到 “弱丧”句六句,大意是: 万物处在运动过程中,转瞬之间就发生很大变化。时间不断地流逝,一年一年地擦肩而过。随波逐流,难以返回; 年少流亡在外的人,就不知道回家。“生住”是“生、住、异、
灭”的简称。佛教认为一切事物都处在不停的生、住、异、灭的变化之中,称“四相”。“生”,指事物的产生和形成; “住”,指事物形成后的相对稳定;“异”,指事物的变异衰败;“灭”,指事物的坏灭。“徂迁”,转移,变化。“叹逝”,慨叹光阴似箭。“交臂”,谓往来之间,臂虽交而终失之,言其短暂。“稔”,年,古代谷物一年一熟,故称年为“稔”。“悠”、“奢”,均为渡过的意思。“二苦”四句写尘世苦恼,与前边 “未得留盖缠”呼应。“二苦”,佛教指内苦与外苦。内苦有两种: 四百四病为身苦,忧愁嫉妒等为心苦,合称内苦。外苦亦有两种: 恶贼虎狼等之害、风雨寒热等之灾,合称外苦。“三毒”,佛教指三种烦恼: 贪欲、瞋恚、愚痴。“贪痴”,即三毒之贪欲、愚痴。“热恼”,焦灼苦恼。“道心”二句大意是: 由于尘世种种苦恼,使我处在无法忍受的熬煎之中,我终于崇信佛教,产生悟道的愿望。既有敬信之心,就应立即赴之行动。梁武帝在 《舍事道法诏》 中说: 其家 “耽事老子,历叶相承,染此邪法”,“今舍旧送,归凭正觉”,“宜反伪就真,舍邪归正”,“弃迷知返”。这些话似可作 “道心”、“信首”二句诗的最好注脚。
从 “驾言追善友”到 “香楼间紫烟” 为诗的第二层: 游山。“驾言”二句,承上启下。“追善友”写实,即访寺拜佛; “寻胜缘”——寻求美妙的因缘,虚写,即达到佛教的理想境界。“驾言”,谓驾车,“言”为句中助词。“回舆”,谓掉转车头,改变行进方向。隐喻舍老敬佛这种改弦易辙的
思想转变。接着,铺叙游钟山所见胜境。钟山巍然挺立,俯视广阔的大地;长长流水像绸带一样将它缠绕。远处重岩叠嶂,连绵起伏; 头顶悬挂着险峻的登山小道。太阳已经升起,照耀着野花盛开的山林,阵阵香风从身边吹过。活泼的小鸟飞来飞去,洁白的云朵飘散在天空。落地花瓣五颜六,圆圆的露珠从绿叶上坠落。路上倒伏着香草,临近石阶有挺拔的翠竹。幽谷传来鸟鸣,急流激荡着岩石。嫩弱的葛萝经不住牵引,几经艰辛才攀缘而上,跨过涧水,绕过清泉。回头望去,一片青翠山; 近处有缕缕紫烟,缭绕在寺院楼前。至此,游山过程中所见山水景物,一一展现出来,历历如在目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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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净”,佛语,即七种净。一戒净(心口所作清净),二心净(断烦恼心清净),三见净(见法真性不起妄想),四度疑净(真见深断疑),五分别道净 (分别是道非道),六行断知净 (知见所行善法与所断恶法而清净分明),七涅槃净 (证得涅槃远离诸垢)。“八禅”,佛语,即八种禅定,八解脱之简称。“慧居”二句是对佛像即佛祖的礼赞。从“始得”、“方乃”等字眼看,梁武帝是第一次来大爱敬寺焚香膜拜,故有“遂心虔” (实现了自己虔诚的心愿)之句。礼佛之后,称颂佛法,表达对佛教最高境界向往之情。“菩提”,佛语,意为 “觉悟”; 诸佛
均因觉悟而成佛,故称之为“圣种子”。“十力”,佛教称佛和菩萨所具的十种智力。“果上果”,即果果。佛教认为: 菩提为修行之结果,故谓之为果。依其菩提而证涅槃: 故涅槃曰果果。《四教仪》十曰: “常住佛果,具足一切佛法,名菩提果。四德涅槃,名为果果。”“天中天”,佛语,因天为人之所尊,佛又为天之所尊,故佛为“天中天”。“一道”,佛语,一实之道。《华严经》六曰:“一切无碍人,一道出生死。”“有无”,佛语,有法与无法。《楞伽经》五曰: “邪见论生法,妄想计有无。……观世悉空寂,彼不堕有无。”如果说“菩提”六句由于堆砌佛语,作者的意思比较含糊,那么最后四句,却说得相当明白;何必到那空同山? 难道还要羡慕那汾水之阳? “空同”,是庄子虚设之山。《庄子·在宥》曰: “黄帝立为天子十九年,令行天下,闻广成子在于空同之山,故往见之”。“汾阳”,汾水之北。语出 《庄子·逍遥游》: “尧治天下之民,平海内之政。往见四子藐姑射之山,汾水之阳,窅然丧其天下焉。”以 “空同”、“汾阳”喻指老庄的理想境界,两个反诘问句,强烈地表明唯佛是信的崇高信念,除了佛,“其余诸信,皆是邪见”(《舍事道法诏》)。这就是梁武帝留给 “后来贤”的赠言。
全诗第二层写景部分,一路写来,移步换景,有引人入胜之处。唯模山范水,尽以对句出之,略嫌凝重,而少飞动之势。至于第一层、第三层的谈佛说理,训诫意味较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