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小说他和她的迷藏(2 待续)郭
敬明爱
02 你的眼睛是一片海洋绿
谁能走进去
端木荒冬。端木浅夏
夕阳混沌地打着侧光。将两人的白蓝单车照耀得模糊而温暖。阴影拓在灰白发烫的水泥地上。
浅夏坐在路边的台阶上,荒冬单腿跪在面前,拿酒精棉球擦去那些半凝固的血块。
周围是公车突突突地开过去,是放学的学生打着车铃骑过去,是带着明显热度的夏天的风吹过去。
看着荒冬捏着棉球的手指,浅夏突然冒出个念头,荒冬上辈子一定是个魔术师。
而镜头缓慢上升,越过膝盖,越过男生女生的毛茸茸的头顶,越过绿得发亮的浓郁树冠,越过城市的楼。
头顶是十八岁时寂寞而美好的蓝天。白云都是点缀,都是最美好的点缀。
十八岁。无论对男生还是女生来说都是最美好的年纪。
在这样的岁月里,他们舒展着最耀眼的笑容,在海洋的胚胎里通畅地伸展着年华。来去自由的风将一切吹成带着闪亮金漆的经幡。而记忆太过漫长,以至我们都忘记了在这样美好而温暖的岁月来临之前,是如同毛毛虫一样丑陋而脆弱的生命,在进化的漫长路程中,几乎要遗忘了自己注定要美丽的使命。
侧过头去是他一半沉在阴影里的侧脸。在十八年几乎朝夕相对的日光里,他逐渐长成了现在这样一副自己闭上眼睛也能形容得丝毫不差的样子。
丝毫不差的样子。
可是究竟该怎么去形容出端木荒冬丝毫不差的样子呢?
这样一个和自己拥有同样奇怪姓氏的男生,自己的哥哥。
记忆里就是他从小冷漠的一张脸。从幼稚园,到小学,到初中,到高中。浅夏记得所有新认识的同学都会对他们的名字发出奇怪的惊讶的声音,像是看到动物园里饲养了新的不认识的动物一样大惊小怪。
——怎么会叫这样的名字?
——啊……爸爸的姓就是这样呢。
——日本人?
——不是啊……这个……是复姓来的。
这是浅夏慌乱的回答。
——怎么会叫这样的名字?
——有什么好奇怪的。
——日本的姓?
——中文的复姓,你回家多念念语文比较好,别看见四个字的名字都以为是日本人。
这是荒冬冷冰冰的回答。
在浅夏的印象里,端木荒冬就像他的名字一样,荒冬。荒芜的冬天。
世界像被流星撞击之后的废墟。广袤的黑大地上覆盖着白雪。干枯的草堆和树枝刺破积雪露
出枯萎的枝丫。楼桥梁四处坍塌陷落。而他站在这一片荒芜中间,像一座雕塑一样一动不动,肩膀上落满了雪花。
这是浅夏经常梦到的一个场景。她也曾经在日记里写过,总有一天要把这个梦境拍成电影,然
后叫哥哥来客串,字幕上打着友情演出:端木荒冬。
荒冬比浅夏大一年。两个人念同一所幼稚园同一所小学同一所初中。直到浅夏初二那一年,荒
冬因为拿到全市数学竞赛第一名而直接升上学校的高中部。浅夏念的这所学校的初中和高中在
全上海来讲都是非常著名的。闭上眼睛都可以看见整个上海的学生往这里涌。用妈妈的话来说
就是削尖了脑袋往那扇不算宽阔也不算狭窄的大门里挤。
“跟打仗似的。”
就这样跳过一年。
时间像是轻轻地晃出了一道波纹。那一年像是把荒冬和浅夏隔出了一个世界。浅夏继续留在初
中部念初二,而荒冬则开始在高中部的教学楼里念高一了。中间隔了一个很大很大的操场。黄
昏的时候总是刮起风,学生都在食堂吃饭。操场总是在这样的黄昏里变得空无一人。
在浅夏眼里,数学是个不可思议的东西。而自己的哥哥竟然像是打开家里庭院的门一样轻松地
拿了全上海的第一名。浅夏很多时候都怀疑自己是捡回来的孩子,智商和哥哥可以差这么多,
像是铁证。
在2002年的夏天里。像是曝光最最恰当的美好照片。上面所有的人和事物都清晰得毫发必现。在日光里定了格。
在那一个夏天里,荒冬因为高一刚刚开始,课业很少也很轻松,于是每个下午,整个初中部的
女生都可以看见学校橱窗里贴着照片的那个全市数学第一名的男生穿越整个操场,从大家口中guojingming
被说成“神秘国度”的高中部走过来,坐在教学楼门口的香樟树下的长椅上等浅夏。有时候翻着
一本很厚的牛津英汉词典,嘴唇微微动着背词条,有时候戴着耳麦面无表情地闭上眼睛,用微
弱变化的嘴形哼着听不出的歌曲。
一开始的时候所有的女生都在流传着高中部的学长来这边等学妹放学的流言。直到浅夏费劲地
一遍一遍解释那是自己的亲生哥哥之后流言才停止。众多女生对浅夏的态度也从一开始莫名其
妙的敌对转成讨好的示意。
浅夏每天放学的路上,都会对着并排骑车的荒冬抱怨,就这样抱怨了无数个回家的黄昏。不过
浅夏也知道没用,因为他的耳机里都是地动山摇的摇滚乐。哪怕自己吼破了嗓子,只要他不想听,就一个字都听不见。
直到很多年后,当浅夏再想起曾经这样的情景,就会觉得心脏上一道突然的疼痛,像是被风突
然吹出了一个刀口。
只要他不想听,就一个字都听不见。
所有初中部的女生都在那一个夏天的下午里猜想过荒冬耳麦里是什么旋律。并且在每天放学的
时候用微微发热的眼光看着放学时荒冬拿过浅夏的书包轻轻放在自己车上的熟练动作。
像是青春里荒芜的电影。
那个年纪的女孩子,有着最天真的蒙。
所有人都从那个年代长大。直到遗失了造梦的能力。
其实也没什么特殊的原因。仅仅是因为荒冬长了一张眉目分明的脸。头发和眉毛像墨一样黑。
面无表情,像极了漫画里穿制服的年轻的男主角。
女生有时候会突然变得很浅薄。那些骄傲的个性和坚持的品味都会被面容英俊的男生击垮。
就像浅夏私底下和好妹八卦的时候说过的那个笑话,如果有个人写得一手好文章很会唱歌体
育很强钢琴十级画得一手好画站在你的窗台下为你弹吉他,可是却长了黄鼠狼的身材和猪八戒
的脸,应该所有人都无法把他称作白马王子吧?
所有的女孩子都情愿来到城堡窗下的哪怕是骑着猪的白马王子也不要是骑着白马的王子猪。
所以,浅夏每次提起他的时候,都是半讽刺地嘲笑着说“他这个靠脸吃饭的家伙”,可是内心却
知道,端木荒冬是站在自己心中高高城墙上的英雄。
从小到大都是这个样子吧。
一个人安静地趴在走廊上看黄昏时空无一人的操场的时候,浅夏都会这样想。荒冬是了不起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