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地理第二辑
明初、阿端、曲先、罕东等卫杂考
邓锐龄
明、阿端、曲先.罕东四卫的设置始 于洪武八年（1375年儿洪武三年（1370年）明
军战胜扩廓帖木儿进驻河州后，即多次遣使 入藏，招抚藏族地区僧俗上层领袖，继承了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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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在藏族地区的管辖权。同时，河州卫指挥使宁正招探撒里畏兀儿王等①，遂陆续在今青海设立、阿端、曲先、罕东等卫，任当地少数民族头人为都指挥使、指挥使、指挥佥事、千户等官，使他们断绝与北走的元室的联系。此四卫仅系“羁縻汙性质，与汉官土官共治的西宁.河州、洗州、岷州等卫性质不同£明中央又在这里颁发金牌信符，推行茶马互市，更从经济上加以控制。其后茶马易市逐渐废弛，正德五年（1510年几蒙古亦不剌部进入青海，占领牧场，这些卫所遂均散亡。关于此四卫所在，以往学者多主张青海，唯岑仲勉先生倡新疆之说。现在看来仍以青海说为是」由于史料棊缺，其治所确在何处已难考定。现掇拾零星的材料•附缀一些看法如下，敬希读演变，王国维、布莱特史纳窦（E.Bretschnei-der）、桑田六郎、李符桐等早有考证。近年佐口透氏总结诸说，做了更缜密的研究②。简 言之，这就是北宋时住在于阖（今新疆和田〉通往青唐（今青海西宁）道路中间的黄头回纥。其游牧区域到明初迄无变更。《实录》所云“去甘肃一千五百里”，甘肃指甘州（今甘肃张掖,《明史•卫传》于此作“距甘州西南J 正合〉「西距天可里寫或解“天可里拧为天山（Tengri）③，如指今巴里坤北之天山，则中间尚隔有哈密，而哈密自元代以来在版图内似独成一单元，疑此名即四部之一的“帖里S与“罕东粹对应，同为部族名称。因帖里偏处西隅，故与明无大交涉。弘治嘉靖间海德尔（Mi-za Muhammad Haidar1499一1551〉撰《拉施
者指正。德史»（Tarikh-i-Rashid），四处谈到撒里畏
兀儿密据知在十五、十六世纪中，此族部众分一
*卫阿端卫布于今新疆且末以东，罗布泊以南④，则明初
之帖里部或在这一最西地带游牧。《实录》所
《明实录》洪武七年六月壬戌条云’
“西域撒里畏兀儿王卜烟帖木儿遣其府尉麻千户所剌尔嘉来朝。……撒里畏兀儿者，戦程别部地。其地广袤千里。去甘肃一千五百里，东抵罕东，西距天可里，北迩瓜州、沙（州儿南界吐蕃.居无城廓，以毡帐为庐舍。产多驼马牛羊。……诏其酋长立为四部，给铜印暑曰阿端、曰阿真、曰苦先、曰帖里』云“东抵罕东S罕东部众应分布在青海湖之东及北（见后九东西二至可以大致确定，则撒里畏兀儿即、阿端诸卫应在今托来南山、党河南山.安极尔山以南，正如布莱特史纳窦所云「约当柴达木盆地北部某处廿⑤O
王是蒙古宗室，成吉思汗子阔列坚的后裔。《明史•卫传》谓卜烟帖木儿元封弾宁王寫则是忽必烈汗子阔阔出之云仍。《明
次年，洪武八年（1375年〉撒里畏兀儿王卜烟帖木儿遣王傅献元所授金银字牌，遂置、阿端二卫指挥使司。其后因内部动乱，又遭外族侵掠，铜印丧失。洪武二十九年（1396年儿明遣行人陈诚至当地复立卫，氐其西长为指挥疔户、百户等并授予铜印五十八颗乜永乐四年（1406年）恢复阿端卫。
撒里畏兀儿一名始见于《元史九其源流①老明实录》洪武二十九年四月宁正传。
② 佐口透：嵋撤里维吾尔族源考和见噸山本博士还历
纪念东洋史论丛f东京J972年。
③桑田六郎泮回纥衰亡考I载當东洋学报冷第17卷
第1期，1928年。
④据Ross氏英译本第7走2、64"48页。第G4页
记亦力把里歪思汗掠罗不（Lob\怯台（katak）
祁锻世艮書儿几訂；瘵52応比二门儿火U'门J
田逃至撒里畏吾儿。
⑤Medieval Researches,London,1910;l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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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云其入明始改封"王寫但《实录》未记 改封事。《明会典》（万历十五年司礼监刻本）
卷107云；
亶洪武七年西域王卜烟帖木儿
遣使来朝冬•赐卜烟帖木儿银印夕仍称
王J
卷112云r 洪武八年，赐嗣王敕书
诰命各一道，并谕祭已故王/
则卜烟帖木儿似嗣位不久，且元之封号
已是王。但《实录》洪武九年十月丁巳条:
“遣前广东行省参政郑九成同河南 卫百户罗福赍金织文绮服往陕西、
斡端卫并撒里畏吾儿等地，赐赍元宗室 宁王卜烟帖木儿等五十九人。”
则《明史》之记元封宁王亦必有所根据。
此一王室迄未放弃游牧生活，率蒙古族 众与治下撒里畏吾儿族共处，自十三世纪中
到明初叶应近百年，所以其属下牧民的民族 组成是多元的。
王有固定的驻地。《实录》正统七年
（1442年〉十一月庚辰条云：
杠迤西卫王亦班丹奏’臣
原有胜额儿葛等处田地八处及家人七 户，俱被达民火儿丁等拘占，乞与追还 （十二年十二月己巳条作“胜额儿葛八处
田地，白颗儿等处七户家人）
正统九年（1444年）明廷又命令一名禅师从西
宁迁回王本地居住，协同王岸推广慈 教簟以化部众J 《实录》天顺八年（1464年）五
月丁丑条说的更清楚暑^哈密地面使臣苦儿鲁海牙奏星先 因本国王死，无嗣，肌加思兰欲侵据其 地，访得西番阿儿察王（按*
阿儿察督贺玉等同臣往选取，行至西宁，距
城仅十日程，玉等称奉诏不行，亦不 容臣等自往。臣于西宁适闻灌顶国 师舍剌藏卜等二人言，如有圣旨，我二人 即当引领使臣往王处，仍乞敕罕东、
二卫，令其护送。……
据此可知，天顺时王驻所距西宁约十日
程，在罕东、二卫治所之西，且有直属田
地及民户。从其部内驻有明封授之国师、禅 师以及王多用藏名①来看，至少上层已
信仰西藏佛教。王或卫土官的驻地 当在某一寺院附近，如解放前甘肃肃南裕固
族（撤里畏吾儿）部落头目那样，也未可知。
王下尚有卫指挥等官，《明史》 记永乐四年（1406年〉卫治所徙于昔儿
丁。前此治所在何处，不明。I960年冯家昇、萧
志兴二先生治明西北边疆地图，曾据《清一统
国师
志》卷279： “尔腾，旧曰昔儿丁”及洪钧《中 俄交界全图》的“尔腾平川”注记，定昔儿丁
于今青海小哈尔腾河迤西到苏干湖（斯尔腾 湖）一带。我初睹之下，疑《清一统志》之改订
译名是清廷刊修史书的惯例，纂修者是否独 于此地名判知其地望；且斯尔腾、哈尔腾均系
蒙古语，是否明初叶即有此名。继思卫
牧民中即有部分蒙古族，此一带地名未必都 是明末和硕特部入青海后才出现的。且这一
平川在当金山口以南，自敦煌进入柴达木盆 地所必经行，厄鲁特土尔扈特部曾游牧于
此②，揆之事理，撒里畏兀儿也必曾游牧经
过。后读《明实录》正统十二年六月甲子条：
“敕谕王领占斡些儿、卫都
指挥那南奔……等曰：得镇守西宁都指 挥汪清奏：去岁令官军往尔卫徵收茶马,
是王的名字）与国王同出一祖（按：指俱为成吉思汗之后裔片 现有兄弟七
人，乞选取一人来主国事香已蒙敕遣都
① 如宣德中亲至北京朝觐的王桑儿加失夹〔意
译觉护）、正统中王领占斡些儿（宝光）等。② 徐松《西域水道记》卷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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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花海子等处，为尔所管番民抢杀。……"于地图出版社1972年版《中华人民共和国地图集》上见花海子地名，也是蒙古语的意译，在哈尔（那）腾河下游以南，苏干湖正东，北纬38.东经9茶3。处，今为大柴旦镇所辖一养路段，由此可知，卫治所昔儿丁定在今哈尔腾下游是可从的。
阿端部在宣德初曾依曲先杂处。宣德六年（1431年）头人真只罕率部众居帖儿谷旧地■次年入朝P被封
为卫指挥同知。帖儿谷地望无考。但真只罕言“阿端故城在回回境，去帖儿谷尚一月程”0阿端卫头人真只罕、锁鲁丹名字皆有西亚文化的痕迹。部内无国师。其与明关系不如罕东■屠曲先密切，《明史》云 “迄正统朝数入贡，后不知所终”，则此卫在四卫中与明关系断绝最早，似是处于最西隅者。
二、曲先卫附：必立术江卫
明洪武七年（1374年〉分撒里畏兀儿为四部，其一“苦先”，丁谦指出即“曲先”转音.所见甚谛。《明史•曲先卫传》云/曲先卫，东接，在肃州西南。……元设曲先答林元帅府。洪武时酋长入贡，命设曲先卫，官其人为指挥，后遭朵儿只巴之乱，部次窜亡，并入卫，居阿真之地。”按:《实录》无设卫记录，仅于永乐四年（1406年）三月丁未条下记“复置曲先卫”。考朵儿只巴之叛在洪武九年（1376年）①，则此卫初立应在洪武七年至九年间。松《西域水道记》卷3谓元代之曲先在敦煌党河南岸雪山，并举《元史》纪传有关曲先诸条为证，其中有“泰定三年五月甘肃行省臣言：赤斤储粟，军士度川远给不便，请复徙于曲先之地r度徐氏意必因赤斤当肃州西北之赤金堡，故曲先应距赤金不远乜但洪武本《元史》泰定纪此处之曲先作“曲尤J《明一统志》卷37记肃州卫境之西有“曲尤城”，“先”、“尤”，孰为正字，颇难判断。
上引《明史》谓洪武时曲先遭朵儿只巴之乱，并入卫，居阿真之地。阿真亦即洪武七年"374年）划分撒里畏兀儿四部之一，此可证曲先与卫相邻。冯家昇、萧志兴二先生据《清一统志》卷279："乌
尔珍，旧作阿真”，定阿真在柴达木盆地西缘，今青海茫崖镇西、大武寺东之乌尔腾。此地为自新疆米兰入柴达木大道所必经。但据《明史》，洪武二十五年（1392年〉蓝玉率军抵甘州，遂至罕东（见后），“分军徇阿真川”，疑阿真不可能远在今青海之最西处。
曲先在永乐四年（1406年）复立卫，从卫中分出，徙治所于药王淮。药王淮地望不明。
岑仲勉先生曾于《明初曲先阿端罕东四卫考》一文《《金陵学报》第7卷第2期，1936年〉中考证曲先卫在库车，傅吾康（Wot fang Franke）^[«明实录》洪武二十五年、洪熙元年.宣德五年有关曲先记事反驳岑氏之说，断言洪熙时土官李英之伐曲先、不可能至新疆②，傅氏的结论是正确的，但洪熙时此
《明一统志》云/曲先卫，元置曲先答林
元帅府/元明易代之际，元故官降明须更换印信，志文所据必是旧档。《元史•成宗本纪》:”元贞元年G295年）正月壬申立曲先塔林都元帅府S同日又立北庭都元帅府。当时曲先塔林都元帅府或在今新疆，何时东徙不明。徐① 嘰明实录＞洪武九年丿I月庚戌条“
②W.Franke,Zur Lage der Vier Sari-Ui
* gurischen MilitardistTikte An-ting,A-tuan?Ch'ii-Hsien und Han-tung in dor
f riihen Ming-Zeit?Silver Jubilee Volume
of the Zinbun-Kagaku-Kenkyusyo，京者陥1954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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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役还有值得探讨的余地。
按2洪熙初，曲先、酋长阻劫明入藏使团募详具《实录》。《明史•卫传》有准
确扼要的记述，
“永乐二十二年中官乔来喜、邓诚使乌斯藏，次毕力术江黄羊川，指挥哈
三孙散哥及曲先指挥散即思等率众邀劫
之，杀朝使，尽夺驼马币物而去。仁宗大
怒，敕都指挥李英偕康寿等讨之。英等
率西宁诸卫军及隆奔国师贾失儿监藏等
十二番族之众，深入追贼，贼远遁。英等
逾昆仑山西行数百里，抵雅令阔之地，遇
贼，击败之。……曲先闻风远窜，追
之不及而还/
这里说，、曲先之次曾到达毕力术江。岑
仲勉先生认为毕力术即“必里卫”之“必里”的
异译。按’必里相当于《元史》河源附录之必
赤里，元贵德州，明代则在河州卫辖下贵德所
西南①。贵德所距河州六日程，距西宁三日
程②叟而毕力术江去西宁、河州绝远，如宣德九年（1434年）明甘肃总兵刘广遣指挥祁贤率轻骑追逐罕东卫札儿加至毕力术江，需时月余③。且奉谕辅助李英的康寿的官职，《实 录》记作“必里卫土官指挥黑④亍故毕力术江不能在必里卫境内。据《实录》宣德九年四月癸丑条云：沈曾植先生早于桑田氏说’
“《明史》西番朵甘传；'西番入贡，遣都督赵安率兵送之毕力术江J按：毕力
术江，即今之布垒楚河也，下流为金沙
江/⑥
桑田氏引柔克义（Rockhill），玉尔（Yule）之 记音立说，尚可以补证。按琴毕力术、布垒楚即藏语'bri chu的译音，意为耗牛河，即金沙江上游通天河。明《华夷译语》西番馆来文中，bri音译例为“卜梨”⑦，chu，则通译为花或“曲舄依此，'bri chu可以译作”恩卜梨初”，与“毕力术”音极近。西番馆来文成书在成化以后才而钱谦益《列朝诗集》闰集一收洪武十一年（1378年）奉使入藏僧人宗洒诗《望河源》，宗汹自注云「番人呼疑牛河为，必 力处。”于此可见毕力术江即长江上游通天河。
附带谈一下毕力术江卫的地望问题欄明洪武永乐间多次派人去西藏及尼泊尔，但无行纪留存。《实录》中仅有三项记事举出一些地名，此即（甲）永乐十二年（1414年〉正月杨三保之出使乌斯藏，列地名部族名共十三$（乙〉永乐十六年（1418年）八月邓诚之出使尼八剌，列地名七江丙）宣德三年（1428年〉四月侯显之出使尼八剌，列地名部族名共十三。此
會设毕力术江卫指挥使司。毕力术江在西番，中国使者往诸番，皆由其地,
头目管着儿监藏等迎送有礼，又遣人朝
贡上嘉之；故立卫，而以管着儿监藏、
阿黑巴为指挥佥事，其余为千百户者二
十一人J
则毕力术江已别置一卫，与必里卫了不相涉。管着儿监藏即藏名dkon mchog rgyal mtsh-an的音译（意为宝幢），毕力术江在藏族地区。桑田六郎1928年指出此江为金沙江⑤,①煤明实录#洪武四年十一月丁丑蛍置必里千户所，属
河州卫Q.....必里在土番朵甘思界F故元设必里万
户府/考证见那辛卯侍行记沖卷四°杜齐Tu-si）以康之白利（Bi讨）当必里，误，见Tibetan Painted Scrolls，卷：页251，注31°
②味明经世文编冷卷405，郑洛杯敬陈备御海虏事宜以
*弭后患疏S
③ *明实录力宣德九年七月庚子条住
④同上书，洪熙元年八月戊辰条。
©桑田六郎：武回纥衰亡考S
⑥取海日楼札丛为卷2毕力术江纭沈曾植卒于1928
年Q
⑦ 西田龙雄武西番馆译语之研究I京都，1970年。
例:bnsSku f意为神象，汉字记音
*卜梨思思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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