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子国散议
杨爱民
(昆明学院人文学院)
白子国曾是云南地方史研究的热点问题之一,尤其是在云南历史上是否有过白子国这个问题上,有过长时间的争论。现存的一些云南地方文献中有着关于白子国的记述,如元代张道宗撰《纪古滇说集》、李京撰《云南志略》,明代杨慎著《滇载记》、顾祖禹著《读史方舆纪要》,以及清代倪蜕辑《滇云历年传》等等,都或多或少地记载有关于白子国的内容。现代著名史学家向达先生考察了诸种云南地方史料之后,在其于1933年初版的《唐代长安与西域文明》中写有《南诏史略论》一文,对白子国有过一番较有代表性的描述: 据说九隆氏八族四世孙名仁果,生当汉代,传十七世至龙祐那,蜀汉建兴三年(公元225年),诸葛武侯南征杀雍闿以后,遂以龙祐那为酋长,代替雍闿统领诸部,赐姓张氏,是为有姓之始,乃建白国。龙祐那之十六世孙张乐进求,受唐封为大将军云南王。
至唐太宗贞观三年(公元629年),张乐进求禅位给南诏蒙氏细奴罗,于是南诏蒙氏遂代白国张氏而兴,立国号曰封民。①
这将白子国的源流表述得清清楚楚。然而,尽管也还有着许多与此相类似的描述,但都并没有止息后人对白子国问题的关注。而且,后人在细究上述这些史籍时,发现存在着一些有趣的问题:
其一,即便是最早记录白子国及与白子国有关人物的《纪古滇说集》,也是成书于元代,距所记白子国存在的时期相去甚远,因此人们对其所记内容的真实性有所怀疑。况且,由于该书在内容上的“支离杂诡”(王崧《道光云南志鈔》卷三语),还一度被学术界认为是明代才出现的伪书。
其二,上述记述白子国之事的史籍均是地方性史籍,也就是说,关于白子国的记述不见于任何一部正史,在中原王朝的文字记载中不到白子国曾经存在过的痕迹。例如,这些史书说诸葛亮南征时赐龙佑那张姓,封王,立国,那么,至公元629年张乐进求禅位于细奴逻,白子国在西南地区也存在了400余年,但这些情况不仅在中原典籍中不见片言只语,而且西南地区重要史志《华阳国志》之《南中志》中亦见不到相关的内容,这是让人费解的。
其三,这些地方性史志所记有关白子国的内容,基本来自于《白古通》,《白古通》原著用“白文”书写,早已失传,作者姓名和成书年代均不可确考,虽元明以来云南地方史志多有引用,但因取舍目的各异,且都任意与汉文史料相混杂,导致记事混乱与谬误较多,无稽之谈充斥其里,神怪传说杂陈其间,降低了《白古通》系史籍的可信度。正因为如此,方国瑜先生曾说:“大抵《白古通》所载,有历代统治者家族史事,又有神怪传说。其神怪之说,虽有社会背景,而出于臆造,至于涉及史事者,则大都可取,当分别观之。”②又说:“《白古通》系的史料为‘儒释’所篡改附会,又经元、明人篡改错杂,不惟许多事是子虚乌有,而且措说也也,一定要经过耐心的考校才能利用,但千万不能以此而全盘否定它。”③可见即便是肯定云南历史上有过白子国的史学大师,对白子国及《白古通》系史料的使用也是慎而又慎。
①向达:《唐代长安与西域文明》,河北教育出版社2001年出版,第196页。
②方国瑜:《云南史料目录概说》,中华书局1984年出版,第108页。
③方国瑜:《有关南诏史史料的几个问题》,载方国瑜著《滇史论丛》(第一辑),上海人民出版社1982年出
版,第175页。
其四,《白古通》系史籍,时间上越是晚出的附加的内容越多,神化的程度越高,同时也就使后人越容易忽略其所包含的真实史实。如关于张乐进求逊位之事,约在大理国时期产生的古佚书《白古通记》云:“当唐贞观世,张乐进求以蒙舍酋细奴逻强,遂逊位焉。”①寥寥数语而已。而后来在《白古通记》之上又衍生出的《僰古通纪浅述》对此就记述得较详备:“僰国酋长有张乐进求者,为云南诏,都白崖,闻观音命细奴逻为国王,其心不怿,乃嘱诸部酋长,同约细奴逻,具九鼎牺牲,诣白崖铁柱观效于天,卜其吉者而王之。众皆悦而从之。祭毕将卜,忽有布谷飞在细奴逻右肩,连鸣大鸣于细奴逻者三,返于白檀香树上。众皆惊服,不服占卜,而咸顿首,请细奴逻登国(王)位。时张乐进求知天命有感,遂避位于逻,而以其女妻之。”②不仅将整个过程描绘得惟妙惟肖,而且还渗透入中原传统的礼仪、佛教的成分、天命的彩,以及世俗社会中的姻亲关系等等因素,过分掩饰反而容易失去真实性。
杨政因此,对云南历史上是否存在过白子国这个问题,一直以来泾渭分明地存在着否定与肯定两种观点。就持否定观点的一派学者而言,早年的包鹭宾先生③与向达先生④较有代表性,近年的祁庆富先生⑤与侯冲先生观点也较鲜明。特别是侯冲先生,他在由云南民族出版社于2002年出版的专著《白族心史——《白古通记》研究》一书中,肯定了前人所持的否定观点,指出:
我们认为,云南历史上未存在过所谓的白子国。如果承认“在云南历史文献较少的情况下,文物成了考订史事的最主要的资料”(原注:李家瑞:《用文物补正南诏及大理国的纪年》),是研究云南历史的科学方法的话,那么,我们不到可以证明白子国存在的文物。白子国谱系之所以最早出现在《白古通记》中,是因为《白古通记》表达的是民族危机时为保存故土文化而进行的夷夏之辨及亡国时潜存在民族心灵深处的悲痛情感,并不是真实的历史。因此,包鹭宾先生认为白国历史荒诞不可究诘,是后人的虚构,向达先生认为白子国的神话“是后人建造起来的空中楼阁”,祁庆富先生认为白子国神话“是南诏以后才编造出来的”,白子国“并不是历史的真实”,是“子虚乌有”,都是正确的看法。只是他们未能认识到《白古通记》与白子国的密切关系,所以在否定白子国神话时未能追寻云南地方史料源流,提出令人信服的证据而已。⑥
在肯定有过白子国的学者中,影响较大的首推方国瑜先生,早在上世纪60年代,方先生就提出“南诏蒙氏以前有白子国,南诏继承了白子国的文化得到更大发展”的观点。⑦后来,林超民先生《“白子国”考》一文成为持肯定说一派的代表之作。林先生首先在研究了《南诏史画卷》后指出:“南诏立国以前,洱海地
区确有‘白子国’,亦即‘云南国’的存在。关于白子国的历史主要记录于《张氏国史》之中。后来被《白古通》系的地方史料编录,屡经修改,已非原书模样,惟保存其大概,仍可看出其发展线索。‘白子国’与‘张蒙禅让’并非纯粹虚构的神话。”在对“僰侯国”进行了一番探究之后,林先生还指出:“从东汉晚期起,僰人就从朱提郡逐渐迁往洱海地区,定居于洱海东南的今大理凤仪、弥渡、祥云、姚安、大姚等县,《华阳国志·南中志》称他们为‘下方夷’。他们以白崖(今弥渡红崖)为中心,形成一个较大的酋邦,这就是《白古通》系史料所说的‘白子国’。因白崖地在云南县(今祥云、弥渡、宾川)境内,所以又称为‘云南国’。”又说:“诸葛亮南征至此,以洱海地区
①王叔武辑著:《云南古佚书钞》,云南人民出版社1979年出版,第50页。
②尤中:《僰古通纪浅述校注》,载《尤中文集》(第4卷),云南大学出版社2009年出版,第275页。
③见包鹭宾:《民家非白国后裔考》,原载华中大学中国文学系研究室编《西南边疆问题研究报告》第一期,1942年。现载《白族学研究》,2002年第十二期。
④见向达:《唐代长安与西域文明·南诏史略论》,河北教育出版社2001年出版。
⑤见祁庆富:《南诏王室族属考辨》,载中国西南民族研究学会编《西南民族研究彝族专集》,云南人民出版
社1987年出版,第140页。
⑥侯冲:《白族心史——<;白古通记>研究》,云南民族出版社2002年出版,第164页。
⑦方国瑜:《有关南诏史史料的几个问题》,原载《北京师范大学学报》1962年第三期,现载方国瑜著、林
超民编:《方国瑜文集》(第二辑),云南教育出版社2001年出版,第367页。
9个县设置云南郡,治于云南县,就是以白子国的首领为大长,封为‘西洱河侯’,利用他来联系西洱河诸部落,以此成为云南郡的社会基础,白子国的首领也就成为各部落共同的酋长,称为云南国诏,即云南郡王。”①其后,段鼎周先生由云南人民出版社于1998年出版《白子国探源》一书,又撰写《“白子国”再辨》一文对白子国进行了深入而系统的研究②。杨政业先生撰有《“白子国”国王张乐进求及其家世评述》一文,指出:“《南诏备考》、《南诏野史》载南诏王室仍自称为‘大封民国’。‘大拜(白)国’、‘白崖国’、‘大封民’等,都是讲白族的先民,说明白子国在历史上是存在的,并且南诏是基于白子国长期经营滇池至洱海地区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没有白子国的800多年的铺垫,就不会有南诏大理的辉煌,后者是前者的延伸和扩张。”③
在笔者看来,否认云南历史上曾经存在过白子国不符合历史事实,而夸大云南历史上曾经存在过的白子国的影响同样也不符合历史事实。
20世纪60年代,台湾学者李霖灿发表《南诏大理国新资料的综合研究》一书④,完整地公布了《南诏图传》、《张胜温画梵像卷》以及《维摩诘经》等南诏大理国的文物资料。按照其中《南诏图传》卷末的题记,我们知道该《图传》是按《巍山起因》、《铁柱记》、《西洱河记》及《国史》等典籍制作的。显而易见的是《巍山起因》、《铁柱记》、《西洱河记》是关于南诏建国的史书,值得研究的是《国史》,即画卷题字又称《张氏国史》这一部分。众所周知,南诏为蒙氏所建,可见《张氏国史》所记并不是关于南诏的史事。画卷题记说“云南国诏(王)为张乐进求”,由此可知云南国不是南诏国,而是张氏国。现在所见《白古通》系的云南地方史料所载的史事与《南诏图传》所绘的图画及题记总体上是相吻合的。据此画卷,可确定曾有《张氏国史》一书,它是《白古通》等地方史书的蓝本之一,至迟在南诏晚期已流行于世。这就证明,南诏立国以前,洱海地区确有白子国,亦即“云南国”的存在,而关于白子国的历史主要记录于《张氏国史》之中,后来《张氏国史》的内容被《白古通》系地方史料沿用,并在转相传抄中屡加修改,掺入了一些神话和假冒的成分,致使所传内容远非原书模样。因此,我们不能凭今天所见《白古通》系云南地方史料的内容来断定白子国是纯粹虚构的神话王国。正如英国生物学家赫胥黎在其《人类在自然界的位置》一书中所说:“古代的传说如用现代严密的科学方法检验,大都像梦一样平凡地消失了,但奇怪的是,这种梦的传说往往是个半睡半醒的梦,预示着历史的真实。”⑤因此,透过《白古通》系地方史料的层层迷雾,我们应该确认云南历史上曾经存在过白子国事实。
然而,从汉代的仁果到三国时期的龙佑那,再到唐代的张乐进求,世系如此清晰、存在时间又如此长久
的白子国,为什么会在后世众说纷纭呢?我国现代古史辨学派的创始人顾颉刚先生在古史研究中提出了“层累地造成的中国古史”的观点,认为时代越后传说的古史期越长,周代时最古的是禹,到孔子时有尧、舜,到战国时有黄帝、神农,到秦朝有三皇,汉代以后有盘古,古史系统的形成,主要出于战国到西汉的儒家之手。因此,顾颉刚先生认为:第一,“时代愈后,传说中的古史期愈长”;第二,“时代愈后,传说中的中心人物愈放大”;第三,“我们在这上,即不能知道某一件事的真确的状况,至少可以知道某一件事在传说中的最早的状况。”⑥用顾先生的古史研究法来探究白子国的历史,至为恰当。白子国并不是只存在于白族心中的、寄托美好愿望的虚幻的政权,但白子国的历史一定不会始于战国时期,控制的范围一定不会是整个洱海区域。云南历史上有过白子国,但是被后人无限放大了。
①林超民:《“白子国”考》,载《南诏文化论》,云南人民出版社1991年出版。
②段鼎周:《“白子国”再辨》,载《大理民族文化研究论丛》第一辑,民族出版社2004年出版。
③杨政业:《白子国探源》,云南人民出版社1998年出版;杨政业:《“白子国”国王张乐进求及其家世评述》,
载《白族学研究》,2000年第十期。
④李霖灿:《南诏大理国新资料的综合研究》,台北故宫博物院1982年出版。
⑤赫胥黎著,蔡重阳、王鑫、傅强译,陈蓉霞校注:《人类在自然界的位置》,北京大学出版社2010年出版。
⑥顾颉刚:《与钱玄同先生论古史书》,载《古史辨自序》(上),河北教育出版社2000年出版,第4页。
由于史料的不足,我们不能准确掌握唐以前的白子国的情况,西汉是否封过仁果为滇
王、诸葛亮是否在南征时到过白崖并册封过龙佑那、白子国是否是由僰人建立的等等问题,
都有待于进一步的研究,但就唐时的白子国而言,可以作出以下初步判断:
其一,唐时的白子国控制的区域不会很大,力量也较弱。
《通典》卷187《边防三》载,初唐时洱海地区有“数十百部落,大者五六百户,小者
二三百户,无大君长,有数十姓,以杨、李、赵、董为名家。”后人所说的“张氏白子国”,
并不具备国家形态,其实就是这众多部落中的一个部落,以白崖为中心。公元前二世纪末,
西汉在西南各少数民族地区正式设置了郡县,益州郡(治所在今昆明市晋宁县晋城)西部设
了云南县(在今大理州祥云县)。三国蜀汉时期设云南郡,治所就在原来的云南县,范围包
括今天大理州(除永平、云龙二县)、丽江市和楚雄州西部的姚安、大姚、永仁、南华、牟
定及楚雄市等地。隋初废郡,设南宁都督府,云南县隶之。虽然此时云南县只是蜀汉时期云
南郡东部的一部分,但它在习惯上却沿用了原来云南郡的名称,俗称“姚州云南郡”。又因
为白子国在原云南郡范围内,因此就有史籍称白子国为云南国诏。受此影响,后人便认为白
崖是洱海东部地区的中心,白子国是洱海东部地区各部落的盟主,这显然是不对的。
白子国区域有限,大致就在以今天大理州弥渡县红岩镇西边大营村委会所属古城村为
中心的红岩地区。1956年,费孝通先生曾到弥渡进行过实地考察,其后,他在《大理历史
文物的初步察访》中写到:“我们到弥渡听说在红岩古城村有个白王城。我们想这可能是白
崖国的古城。老乡还指得出古城遗址,现在是一片整齐的豆田。我们反复察看,发现不出任
何文化层。 如果传说有据的话,埋得一定更深了些。”①另外,在今红岩镇东部,仍有“白
坟”、“白坟梁子”的地名,可惜无从考证其与白子国的关系。
白子国势力也很弱小,正如李缵绪先生所说:“这个白子国如果存在的话,那也是在大
大小小氏族部落基础上形成的,属于部落联盟一类的社会形态,并非严格意义上的国家。②正
因为如此,所以《通典》提到杨、李、赵、董这数十姓中的大姓,却没有提到张姓,从中也
可看出当时白子国的影响力并不大。而也正是由于白子国既小且弱,因此蒙氏细奴逻轻而易
举就灭亡白子国。
其二,就张乐进求嫁女逊位之事本身而言,要透过现象看本质。
因为蒙氏是最终的胜利者,原白子国区域也被纳入了南诏国的范围之中,设了白崖赕,
因此后人既美化细奴逻,又为张乐进求打圆场,说白子国不是被征服的,而是张乐进求主动
禅让,并且不仅没有存留下任何记录战争过程的材料,反而将可能是一个战败后受降的仪式
描绘成为“祭铁柱”的盟会活动。这正如林超民先生所说:“张蒙和平禅让的神话,无疑是
出于这样一种政治需要编造出来的。它既可对南诏征服白蛮统一洱海地区作出‘合理’的解
释,又可安抚被征服的白蛮,使他们忘却被征服的不幸与痛苦,从而达到巩固统治的目的。”
③其实,细奴逻征服白子国,一定是经历了一场规模不大的战争,李京《云南志略》所说“张
乐进求为蒙氏所灭”应该是事实。另外,关于张乐进求在让位于细奴逻的同时,将自己的三
公主嫁给细奴逻之事,应有历史的影子。一方面,联姻活动在古代是部落之间建立和加强联
系的重要方式,因为部落联姻可以稳定彼此的从属或对等的政治关系,因此,既可能是张乐
进求主动将三女儿嫁给细奴逻为妻,以便依附于细奴逻,也可能是细奴逻以胜利者的身份纳
张乐进求的三女儿为妻,以此来安抚被灭国的张乐进求,两者皆有可能,嫁女之事并不是空
穴来风。另一方面,在今天洱海周边地区的白族众中仍流行有“接金姑”的传统民俗活动,
在一定程度上也可以印证此事的发生。④
①费孝通:《费孝通文集》第七卷,言出版社1999年出版,第5页。
②李缵绪:《白族文化史略》,中国民间文艺出版社1984年出版,第32页。
③林超民:《“白子国”考》,载《南诏文化论》,云南人民出版社1991年出版。
④每年从农历二月初八开始到三月初三这段时间,大理的喜洲、湾桥一带流行着一种风俗:各乡各村的白
族妇女身着节日盛装,成结队前往巍山迎接白王三公主回乡省亲,称为“接金姑”。虽然就地点而言,
其三,蒙氏细奴逻灭白子国不一定是得到唐朝支持的结果。
唐太宗贞观二十二年(648年)前后,以洱海区域为中心的南宁州西部地区发生了几件似乎关系非常微妙的大事。贞观十九年(645年),唐嶲州都督刘伯英上疏,请求出师讨伐松外诸蛮(散居于今四川盐源及其西南今云南华坪、永胜一带)。至贞观二十二年(648年)四月,唐太宗采纳刘伯英的建议,命右武侯将军梁建方率巴蜀十三州兵征伐松外诸蛮。梁建方恩威并施,降服松外蛮多数首领,设置牢州,领松外、寻声、林开三县。随后,梁建方又派出一支部队,从嶲州出发,行军千五百里,突袭西洱河地区,降服了西洱河蛮首领杨盛。同年,唐封白子国主张乐进求为首领大将军。次年正月,唐朝派兵征西爨,开青蛉(在今云南永仁、大姚北部)、弄栋(在今云南大姚、姚安南部)为县。三月,西洱河蛮大首领杨同外、东洱河蛮大首领杨敛,松外蛮首领孟羽等朝长安,各得授予官秩。也就是在这一年,白子
国主张乐进求“让位”于细奴逻。两年后(即唐高宗永徽二年,651年。),郎州道总管赵孝祖讨“白水蛮”,得胜后继续西进,并于永徽三年(652年)击杀小勃弄首领殁盛,俘获大勃弄首领杨承颠,平定了弄栋之西的小勃弄、大勃弄二川。永徽四年(653年),蒙舍诏主细奴逻遣使朝贡,唐高宗赐细奴逻锦袍。从此,蒙舍诏开始了与唐朝的往来。
正是由于洱海区域在短短的七、八年时间里就发生了如此众多且又似乎互相关联的事件,所以有学者认为细奴逻灭白子国是唐朝支持的结果。李东红、杨利美两学者说:“唐王朝通过对诸多‘白蛮’部落用兵,使各部落实力急剧下降,各部落首领‘款纳而降’,接受了唐王朝的封号,成为‘听号令’的一方官员。这一切军事、政治行动,为蒙氏进占富饶的白子国之地铺平了道路。‘张蒙禅让’的传说,说明早在统一洱海地区之前,蒙舍诏的每一步发展与壮大都与唐王朝的直接支持分不开。”①而林超民先生说得更详细:
蒙舍部落不断发展壮大,但要想吞并白子国还是很困难的。白子国自蜀汉建兴三年受诸葛亮封赐以来,立国已有400余年。到唐初,白子国人众殷实,生产发展,社会经济发展接近于蜀川的水平,在洱海地区处于遥遥领先的地位。政治上白子国的首领有“云南国诏”的头衔,为洱海地区最大的首领。蒙舍诏想要取代张氏的白子国,不借助外来力量显然是不行的。所以,《南诏史画卷》出现了“天兵来助”的场面。
贞观二十二年(公元648年),唐廷派梁建方将军率征讨松外诸蛮。梁建方平定松外蛮后,遣奇兵从嶲
州(今四川西昌)南下,渡金沙江,在今大姚、姚安、祥云、弥渡、大理、凤仪等地至西洱河,一路上追奔逐北,“杀获十余万,蛮震骇,走保山谷。建方谕降者七十余部,户十万九千。”(原注:《新唐书》卷二百二十二《南蛮传》)梁建方这次远征,所过白子国之境,在唐军的打击下,白子国全线崩溃。贞观二十三年三月,松外蛮、西洱河蛮等部首领入唐朝受封。白子国因被梁建方打垮而无首领入朝。
梁建方率奇兵至西洱河,征服白子国,对于细奴逻来说,不正是“天兵来助”吗?
细奴逻利用梁建方出兵西洱河的机会,趁势灭了白子国。②
笔者认为,蒙舍诏灭白子国其实就是当时众多的部落之间再正常不过的兼并活动之一,而白子国范围小、力量弱,蒙舍诏根本无需得到唐朝的支持。况且,就在白子国被蒙舍诏灭亡的头一年,唐朝才封张乐进求为首领大将军③,而从唐朝官员与将领的上疏内容来看,也见不到对张乐进求有任何不满之处,看不出白子国对唐朝在洱海区域的发展带来什么危害,所以,唐朝也没有必要以牺牲白子国的方式来笼络细奴逻,唐朝当时对洱海区域的开拓,倚重的还是军事手段,尚无扶持代理人的打算。
其四,蒙舍诏攻灭白子国而取得白崖地区,是蒙舍诏发展过程中的一个必然步骤,没
这与白子国所在白崖地区略有差距,但基本上反映的都是洱海地区的传说。
①李东红、杨利美:《苍洱五百年》,云南人民出版社2004年出版,第11页。
②林超民:《“白子国”考》,载《南诏文化论》,云南人民出版社1991年出版。
③明朝谢肇淛撰《滇略·事略》记贞观二十二年册封建宁张乐进求为首领大将军,木芹《南诏野史会证》
记贞观二十三年封张乐进求为为首领大将军,稍有出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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