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时代”人物像的存在状态
王小波在《黄金时代》、《似水流年》、《革命时期的爱情》、《我的阴阳两界》等几本小说里面塑造了一系列名为“王二”的人物形象,并以“王二”的视角洞察“黄金时代”里的形形,陈清扬、军代表、领导上、李先生、贺先生、刘先生、线条、老鲁、姓颜的女大学生、×海鹰、小孙等等,嬉笑怒骂皆成文章,或痴或癫、亦庄亦谐。并以超现实主义的手法讲述着一个个黑幽默的故事,佛头着粪、举重若轻,想象离奇丰富,让人哭笑不得,把“乌托邦”的世界用堂吉诃德的长矛击得七零八落。当然王小波的每一个故事都离不开关于性的大胆描写,但是李银河特别强调:“他(王小波)笔下的性极具个人彩,与中国传统小说的那种毫无美感的白描写法十分不同。在他笔下,既有常态的性又有变态的性。在对常态的性的叙述中,性是自然的,干净的,就如生活本身;性又是反抗的,具有颠覆性,在压抑的环境中像一阵自由奔放的劲风。在他对变态的性的叙述中,性有时是隐喻的,影射现实生活中的权力关系―在这一点上,它进入了福柯关于权利的论域。”①
《似水流年》的开篇交代了王二年表:
“一九五零年出生。
一九六六至一九六八年,“文化革命”。住在矿院,是一名中学生,目睹了贺先生跳楼自杀和李先生的龟头血肿。
黄海波和莫小棋 一九六八年,和许由在地下室造玩,出了事故,大倒其霉。先被专政,后被捕,挨了很多揍。
一九六九年至一九七二年,被释放。到云南插队。结识陈清扬。一九七二年至一九七七年,在京郊插队。与小转铃交好,与刘先生结识。刘老先生死。后来上调回城,在街道厂当工人。
一九七七至一九八一,上大学。
一九八一至一九八四年,毕业,三十而立。与二妞子结婚。
一九八五至一九九零年,与旧情人线条重逢,很惊讶地发现她已嫁了李先生。出国读学位。丧父。离婚。回国。
一九九零年,四十岁。”
这个年表寥寥几笔简单勾勒了王二的经历,假如说包法利夫人就是福楼拜的话,那么我们也可以说王二就是王小波。
一、《黄金时代》里的人物像及关系
在《我的阴阳两界》里,有这样一段描写王二形象:“那一年我正在山西插队。现在我长得人高马大,相貌凶恶,过去就不是这样。小时候我长得文静瘦弱,还爱和女同学跳猴皮筋。所以我到山西插队时,我妈就睡不着觉。她以为我连窝头都不会蒸,一定要饿死,假如没饿死,也会被人欺负死。但是只过了一年,我就长了一嘴络腮胡子,活像一个老土匪,而且满嘴都是。这说明环境可以改变一个人,只要一年就能变得连他的亲妈都认不出来。在乡下时我很少吃窝头,倒常常吃鸡。老乡们说,母鸡见了我就两腿发软,晕倒在地,连被提走了都不叫一声。这当然是过甚其辞。当时我虽然极具男性魅力,却未必能迷倒雌性鸟类。”②这一段插队时期的王二可以说表面上看起来一脸的流氓相,放荡不羁,似乎玩世不恭。但是“不管怎么说,那是我的黄金时代”,“不管怎么说,那也是她的黄金时代”。“我二十一岁时,正在云南插队。陈清扬当时二十六岁,就在我插队的地方当医生。我在山下十四队,她在山上十五队。有一天她从山上下来,和我讨论她不是破鞋的问题”,③就这样王二和陈清扬的命运开始纠葛在一起。
在这样一个黄金时代里,与受虐冲动相互依存、相辅相成的是施虐倾向,弗罗姆总结了纠缠在一起的“三种施虐倾向”:“一是让别人依赖自己,以绝对无限的权力统治他们,以便让他们仅仅成为自己手中的工具,像‘陶工手中的泥土’。二是不但有以这种绝对方式统治别人的冲动,而且还要剥削、利用、偷窃、蚕食别人,把别人吸净榨干,不但包括物质,而且还包括情感与智慧之类的精神方面。第三种施虐倾向是希望使别人受磨难,或看别人受磨难。磨难也可能是肉体上的,但多数是精神上的折磨。其目的是主动伤害、羞辱他们,让他们难堪,要看他们狼狈不堪的窘相。”④由此可见,在一个专制、集权专制的社会里统治者往往对被统治者施虐,对被统治者身心造成巨大迫害。好在王二具有冷静与超脱的头脑,对这样一个施虐、受虐关系看得一清二楚。并一步步从和陈清扬简单的肉体关系变化为情爱关系。
二、《似水流年》里贺先生、李先生、刘先生及王二的选择
岁月如流,如今王二已到了不惑之年。流年似水,有的事情一下子过去了,有的事情很久也过不去。把时间推到二十三年前,王二目睹了贺先生跳楼而死的事、李先生龟头血肿的事、刘先生为了一只鸭子突发脑溢血而亡的事。
“贺先生死之前,被关在实验楼里。……他被捉进去,是因为当过很大的官。然后他就从五
楼上跳下来了。”⑤贺先生不甘反动学术权威、国民党官僚等等大帽子的盖杀,正所谓士可杀不可辱,贺先生毅然决然的在“”中选择了有尊严的死――自杀。
相对于贺先生大义凛然,刘先生选择了苟活,也就是常言所谓好死不如赖活着。“他是故意装出一副啥样,久而久之弄假成真。所以我就去问他:老头,干嘛不要脸面?他马上回答:顾不上了!”⑥“刘先生经常拄着拐棍坐在椅子上打瞌睡,口水流在前襟上。” “刘先生给自行车打气,打不准气嘴,打不进气,就气急败坏,把自行车推到。”⑦“刘先生在厕所里撒尿,经常尿到自己裤子上。”⑧
贺先生在“黄金时代”的政治威压下无可奈何地选择了死,刘先生则顾不上要脸面了,选择了装傻,久而久之弄假成真,但还是死于一只没吃到嘴的鸭子。在政治威压下,难道没有第三条出路?
作为知识分子的贺先生、刘先生、李先生何尝不是活在最大的悲哀里,受愚弄、受虐待,无论你选择什么,你别无选择,只是在“黄金时代”里受愚弄,忍受或者思考,在思考中存在才是存在的可能。似水流年,流年似水,“我思故我在”。 三、面对王二的“黄金时代”,王小波何去何从?
《革命时期的爱情》及《我的阴阳两界》里王二的经历与命运与前三篇小说一脉相承。《革命时期的爱情》里的老鲁、×海鹰一个个人物形象也正如《黄金时代》里的军代表及组织上、领导上,象征着施虐者一方,王二代表着受虐者并用性反抗领导上的威压。《我的阴阳两界》里王二从一个离索居住在地下室的阳痿患者,一个边缘人物遇到小孙医生之后,从阴的世界、软的世界走向阳的世界、硬的世界,也不再离索居,而是开会、作为业务骨干、修仪器、到美国接仪器……逐渐远离边缘。从一个无趣、无性的世界走向了一个有趣、有性的世界。“除此之外,我现在已经混迹于‘他们’之中了,说话做事都得特别小心。”⑨不再单单感慨“他人即是你的地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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