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之微论
董贝多
(哈尔滨师范大学中文系，黑龙江哈尔滨150025)
摘要：在艺术创作中，有美就必然有丑,“丑”理所应当成为艺术鉴赏中的一个重要的审美范畴。然而现今美学理论界对于“丑”这一审美范畴的研究较之美来说是少之又少，因此对于“丑”的研究是尤为必要而又重要的。本文把视角主要集中在对于文学作品中丑角形象的归类上，并对“丑”这一审美范畴在文学作品中的表现进行了简要的分析。
关键词：丑；丑角形象；美；审美范畴中图分类号:I 206.6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323118(2006)0520038203
收稿日期6作者简介董贝多(———)，女，哈尔滨师范大学中文系级文艺学专业硕士研究生。
什么是丑?在自然界中并没有定论。我们所
说的丑都是以人类的价值观为标准而界定的，在人们的眼里反人类的、反道德的都是丑的。正如尼采所言:“没有什么是美的，只有人是美的；在这一简单的真理上建立了全部美学，它是美学的第一真理。我们立刻补上了美学的第二真理：没有什么比衰退的人更丑了,———审美判断的领域就此被限定了。”[1]
从此,“丑便被看作是一种衰退的暗示和表征”,[2]“每种枯竭、本忠、衰老、疲惫的征兆，每种身不由己，不论痉挛或瘫痪，特别是解体和腐烂的气味、颜、形状，哪怕最终弱化为一个记号———这一切都引起同样的反应，都引起‘丑’这个价值判断。在这里，一种憎恶之情油然而生：人憎恶什么呢?毫无疑问，憎恶他的类型的衰落。他出于至深的族类本能而憎恶；在这憎恶中有惊恐、审慎、深刻、远见,———这是世上最深刻的憎恶。因为这，艺术是深刻的……”[3]
正是由于这种对于丑的憎恶，使得人们在各种艺术中创造出了形式各异的丑的形象，艺术也由于这些丑的形象的存在而更加深刻。正是如此，艺术的创作范围不应仅仅局限于美的事物，如果缺少了对丑的描写和感悟，艺术便失去了活力而显得单调、无力。
我们可以在雕刻、绘画、诗歌、文学等艺术领域
中看到很多著名的丑的形象。法国罗丹的雕塑中多面目狰狞、丑陋非凡的人物，中国传统文人画中多奇形怪状、丑到极致的山石，韩愈诗歌中“姿态横生，变态百出”[4]
的形象，这些都是很好的证明。文学作品中的丑角形象丰富、多样并具有其独特的艺术魅力。在这里我把文学作品中的丑角形象分为以下三类:
一、似丑非丑型。这一类型的人物形象使得人们在乍一看的情况下以为是丑角的形象，但经过深入地阅读和品味才发现这一人物不是真正的丑，甚至是美的，是一种反向描写式的人物。我国古典名著《红楼梦》中丑角繁多，曹雪芹给予这些人物不同的性格特征作为其悲剧人物的陪衬和烘托，其中最为独特的是刘姥姥的出现。她在大观园中可谓是丑态百出，却出人意料具有强烈的喜剧效果，在第四十一回中，刘姥姥在吃过两次丰盛的大餐之后的反应却是“觉得肚里一阵乱响，忙得拉着一个丫头，要了两张纸，就解裙子。众人又是笑，又忙喝她:‘这里使不得!’忙命一个婆子，带了东北角上去了。……那刘姥姥因喝了些酒，她的脾气和黄酒不宜，且吃了许多油腻饮食，发渴，多喝了几碗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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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免通泄起来，蹲了半日方完。”[5]后来大家不到刘姥姥,“袭人进了房门，转过集锦槅子，就听得鼾声如雷，满屋一瞧，只见刘姥姥扎手舞脚的仰卧在床上。”[6]刘姥姥的种种行为好像是一个在华丽的舞台上
表演的小丑，令人捧腹。她的丑态制造出了一连串的笑话，使读者在嘲笑她的同时看到了多面的人生。刘姥姥的动作虽是丑的却让人感到了真实，对于一个从未见过大世面的村妇在这如仙境一般的园子里，其行为也不过会如此。在此，作者借助着刘姥姥的“丑态”对虚伪浮华的生活态度进行了深刻的讽刺。作者在描写刘姥姥丑的同时又让读者看到了刘姥姥的美，她对生活的热爱和乐观向上的生活态度与贾府中声犬马、游戏人间的膏粱子弟的生活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在这种强烈的对比之下刘姥姥行为上的丑已不再重要，她美的本质的自然显现让读者看到了什么是真正的美和丑。另一个著名的丑角形象便是雨果在《巴黎圣母院》中塑造的敲钟人伽西莫多，作者运用了大段的文字对他的外貌从正面和侧面进行了细致地描述。“在所有的五角形、六角形和多角形的面孔之后，最后出来了一个出乎观众想象之外的几何图形的面孔，再不用别的了，单只这副奇特的丑相，就博得了观众的喝彩，连科勃诺尔本人也欢呼起来了。曾经是候选人的克洛潘吐意弗———天知道他的相貌要多丑有多丑———也只好认输了。我们也得认输。关于那四角形的鼻子，那马蹄形的嘴巴，那猪鬃似的红眉毛底下小小的左眼，那完全被一只大瘤遮住了的右眼，那像城垛一样参差不齐的牙齿，那露出一颗如象牙一般长的大牙的粗糙的嘴唇，那分叉的下巴，尤其是一脸轻蔑、敬意和悲哀的表情，我们并没有这种妄想来给读者把一切都描绘清楚。”[7]“或者可以说，他的全身都是一副怪相。一个大脑袋上长满了红头发，两个肩膀当中隆起一个驼背，每当他走动时，那隆起的部分从前面都看得出来。两股和两腿长得别扭极了，好像只有两个膝盖还能够并拢，从前面看去，它们就象刀柄连在一起的两把镰刀。他还有肥大的双脚和可怕的双手。”[8]雨果给伽西莫多这样一个残疾、丑陋而且显得非常凶恶的形象，在读者看到他的出场时也被他的相貌所震惊。
但是随着情节的发展，这个外表丑陋的敲钟人的美丽心灵便愈显突出，他的正直、善良和机智深深地打动了读者。这种丑与善的结合使读者认识到外表的丑陋、行为的粗俗并不代表其内心不美、不善良，这也是“似丑非丑型”人物的一个共同特征。
二、非丑实丑型。这一类型的人物形象通常是以其俊美的外貌、良好的背景或高尚的职业出场，使人在开始时并没有感到它是一个丑的形象。但这只是一种表面现象，这类人物根本不能经受住读者的考验，进一步的阅读就会发现它们才是名副其实的丑角。《漂亮朋友》中的乔治杜洛华便是这样的一个人物,“他自知长得漂亮，又有前士官的翩翩风度，便故意挺直腰板，以军人的熟练姿态卷了卷胡子，用他那美男子的目光，向撒网一样，迅速地环顾了一下在座的客人。”[9]“他身上那套衣服只值六十法郎，虽然俗了点，但说真的，穿在他身上也颇有些气派。他身材高大，体格匀称，一头金栗而稍带红棕的头发，两撇往上翘起的胡须仿佛紧贴在嘴唇上，一双浅蓝的眼睛，中间是小小的瞳孔。头发天生卷曲，从头顶向两边梳。”[10]正是这个所谓的“漂亮朋友”利用自己的外表对女人施展魅力，做了诸多不光彩的事情。甚至在他的婚礼上还一边挽着自己年轻、貌美、富有的妻子，一边向自己的情人眉目传情，从而达到向上爬的目的，使自己逐步走向了政坛的中心。用他自己的话来说“他觉得这种游戏很有趣，仿佛看到了在人类的岸然道貌之下，不过是永恒而丑恶的男盗女娼。”[11]小说也正是借着这个外表俊朗的无耻之徒的飞黄腾达揭露了这一人物的丑陋之处。同样也是在雨果的《巴黎圣母院》中，伽西莫多的养父、巴黎圣母院的副主教，一个身份神圣、地位高贵的人，由于自己的邪念没能得逞，不惜把年轻、善良、
富有活力的爱斯梅腊达送上了绞架。这种外相美和本质丑相结合便产生了这种“非丑实丑型”的丑角形象，在欣赏过程中给读者以更大的心理冲击。这一类型的人物形象与“似丑非丑型”的人物形象形成鲜明的对照。
三、纯丑型。这一类型的人物形象无论是他们的表面还是内心，从一开始就是个不折不扣的丑角形象，这种形象在文学作品中是最为常见的。晚清“四大谴责小说”的开山之作《官场现形记》可以说是一幅清代官场的“丑图”。书中专门描写当时清政府官员的种种丑态，从底层的秀才、举人、小官吏到中央的各级要员没写一个好官。其中“有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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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城师范学院学报 第20卷第5期 2006年
官后无耻钻营的前典史；有卖官自肥的黄道台；有只吃空饷、玩忽职守的王协领；有招摇撞骗却深受巡抚赏识的申委员；有诬民为盗、纵兵奸淫烧杀的胡统领；有伪装借鉴暗中嫖娼的傅巡抚；有大捞赃款行贿买官的贾大少爷；有冒名得官的冒得官；有以抓赌为名抢人钱财的万知府；有对中国百姓凶狠无比却
对洋人奴颜婢膝的文制台。”[12]
等等，真是百丑毕集，表现得淋漓尽致。同样，在果戈理的《死魂灵》中也向读者展现了一个个具有代表性的丑陋的农奴主形象。其中对普柳什金这个刻薄之极的守财奴形象塑造得尤为生动,“至于他那身打扮就更与众不同：不论采用什么方法和花费多大精力也弄不明白他穿的棉袍是用什么做的，袖头和前襟油渍麻花，闪闪发亮，就像做皮靴的软革；后身的下摆由两片变成四片，露出一块块棉花。他脖子上也围着一块莫名其妙的东西，像是长袜，又像袜带或肚兜，反正不是领带。……然而现在站在他面前的并不是乞丐，而是一位地主。这位地主拥有一千多个农奴，不信你就试试，谁家有这么多粮食，有脱粒的，有磨成面的，还有干脆垛在场院里的，仓库、储藏室和干燥房里堆着那么多麻布、呢料、熟过和没熟过的羊皮、干鱼和各种蔬菜或食品。”[13]
就是这样一个富有的农奴主对自己的生活竟然如此的苛刻，可见他对农奴的要求会是多么的刻薄。
“他家的农奴死得像苍蝇一样多”,[14]
这句话则是一个很好的印证。这些“纯丑型”人物形象在文学作品和生活中与美的形象形成鲜明的对比，对美的形象进行有力的衬托。也正是由于他们的存在，才使文学作品所展示的人生中有着一种最为光怪陆离的真实。
生活中不都是美的，也有丑的存在，这些丑角形象不仅增强了作品的真实感，也使作品具有更深刻的现实意义。在众多的文学作品中，我们可以看到这些丑角形象多以喜剧人物的姿态出现，然而在读者的笑声中更幻显出生之凄凉；在这无限的时空里，不管舞台的背景如何变换，世界的面目如何更新，这类人物生活的轨迹———生与死之间欲望的追求、挣扎、幻灭只会无休止的延续下去。
参考文献:
[1][2][3]尼采.尼采生存哲学[M ].北京：九州出版社,2003.[4]张戒.岁寒堂诗话.载自历代诗话绪编[M ].北京：中华书局,1983.
[5][6]曹雪芹，高鄂.红楼梦[M ].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28.[7][8]雨果.巴黎圣母院[M ].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2.[9][10][11]莫泊桑.漂亮朋友[M ].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9.
[12]李伯元.官场现形记[M ].沈阳：辽宁古籍出版社,1995.[13][14]果戈理.死魂灵[M ].上海：译林出版社,2000.
A Br i ef D iscussi on on Ugli ness
———The conc ise ana lysis of har lequ i n s i n litera ture
D ONG Be i -duo
(Chines Depart m ent ,Harbin Nor m al Unive rsity,Ha r bin 150025,China )
娱乐圈长得像的明星Abstra ct:W here there is beauty,there is ugliness in literatur e,but ugliness certainly should be an i m por 2tant aesthe tic categ ory in a rt a pprec iati on.Howeve r,the study on ugliness today in ae sthetics has becom e less and less nowadays,it is necessary to do s om e r e search on ugliness .The paperm ostly f ocuses on the classificati on of harlequins,and briefly analyz e s the rep r e senta tion of ugliness in literature .
Key W or ds:ugline ss ;ha rlequins ;beauty;aesthetic category
责任编辑：陈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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