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1成渝上空的悲壮一幕
作者:***
来源:《红岩春秋》2018年第02期
1939年6月11日,星期天。时任国民政府经济部部长翁文灏,只在沙坪坝南开中学的寓所接待了几位朋友,正想利用这难得的清闲时候好好休息一下。傍晚,日机来袭,安静的生活被打破,他又被迫与家人一起躲空袭。在当天的日记中,他写道:
六时四十分(傍晚),日机来袭。七时一刻左右,沙坪坝炮声甚烈,日机廿七架。八时三刻解除。相国寺、上清寺、曾家岩、菜园坝等皆受炸,损失不甚烈。成都华西坝亦受炸。传闻敌机在渝落二架,蓉落三架。
当晚,就得知了成渝两地同时遭到日机轰炸和发生空战的消息。
这一天,驻守武汉的日本海军第二联合航空队出动54架96式陆上攻击机,同时空袭了四川境内的成都、重庆两座城市。
17中队回防成都
17中队隶属于中国空军第5大队,驻防地为成都。1938年底,该队至兰州接受苏联援华
飞机后,留守当地。1939年2月20日、23日,该中队曾与苏联空军援华志愿队联手,痛击来犯的日机。两次空战,一共击落日机15架,17中队英名远扬。
5月8日,17中队奉命回防成都,驻太平寺机场。18日,17中队在第5大队副大队长王汉勋的带领下,再次接到命令移驻重庆白市驿机场,协助第4大队担任重庆的防空任务。
17中队的飞行员徐吉骧(后改名徐华江)在后来出版的《天马蹄痕:我的战斗日记》中,曾对这一时期的生活和战斗有过如下描述:
重庆的春天湿冷多雾,现已初夏,早半天雾气更浓,往往浓到对面不见人。重庆雾,只在早晨遮江盖山,近午突散。有几天早晨也不见雾了,所谓“雾重庆”的季节,业已过去,接近五月,就是“热重庆”,最热的时候。
重庆夏天非常热,是中国三大火炉之一。五月的天气,同往常一样,一大早浓雾遮江盖山,飞行员在雾里试车,试,大江中不时传来过渡轮船的汽笛声。
九时许,大雾散尽,一轮烈火似的太阳,又爬上了天空,机场里草皮上的雾水露珠儿一下子都晒干了,人们的皮肤上都发出了巨大的汗珠儿,连木桌都会热烘烘的,这时的飞行员
最苦了。
每天起床后到机场警戒,先吃早饭。我们穿厚重的三用飞行衣,外层是草黄马裤呢面,中层是黑的老羊皮,内层是绒布。穿上三用飞行衣不在阴凉处的话,汗水直流。警报响后日本轰炸机在市外绕圈,我们坐在飞机上等命令,飞行线的机械人员摘下他们的草帽给我们遮阳。
成都九眼桥事件 蜀道大山,多在一万呎上下,敌机进川,为了他们的飞行安全也必须飞在万呎以上。我们为了拦截敌机,就必须痛下苦功,接受这种“三温暖”式的飞行磨炼。这段苦苦的训练,身体稍差的人往往就顶不住了,飞行时精神上及肉体都非常辛苦。
我们为了飞到一万呎以上寒冷高空,就必须穿皮飞行衣上飞机。但飞机在地面的座舱裏时,就像个火炉,处处都是滚烫的,开车后再加上温就更受不了。天上大太阳,座舱内似火炉。于是,人在厚毛皮的冬季飞行衣内,等于是洗蒸汽土耳其浴。如不穿皮飞行衣,飞到高空之后,飞机又无舱罩,冷风吹进座舱,准把人冻僵。
飞机起飞后等飞到四千或五千公尺后温度降,此时感觉很舒服。到五千至六千公尺以上的时候汗水变湿冷,有时候冷得发抖。一次,我在高空的时间太久,落地下机后二到三个小时,我感觉不出地面的高温,还是冷得我脱不下三用飞行衣,有好几天腿是软的。
为了充实17中队的作战力量,航委会还将多次参加抗日空战的原第3大队飞行员韦鼎峙调17中队任分队长。在白市驿机场,韦鼎峙见到了他的顶头上司——17中队队长岑泽鎏。在他的印象中,岑泽鎏“身材中等,十分矫健,言语动作,干脆利落,态度诚恳坚定,表现很有自信,颇爱荣誉,细心谨慎,好沉思,生活严谨,正直不苟,一看便知道,是一位深孚众望
的好长官”。同时,韦鼎峙也见到了他的新战友:17中队副队长胡佐龙,分队长刘敬光,队员郭耀南、叶炳琪、徐吉骧、任肇基、叶思强、陈桂民、李宝诚等。
据韦鼎峙回忆,“自到白市驿报到以来,几乎日夜都在警报中度过,每天至少有一次起飞巡逻的机会,多则有两三次起落”。虽然在渝短暂的协防期间,17中队并没有机会与日机交手,但在韦鼎峙的回忆录中,可以看到当年中国空军执行备战任务的情况。他描述道:
中饭之后,稍事休息不久,队长集合全体(队员),讲解下午飞行训练课目。课目尚未下达完毕,情报机的电话铃突然响了,传出有敌机从汉口起飞的消息,而且有袭川的企图。队长判断为时还早,顺便就将队上平时出击有关事项,及对轰炸机之攻击计划等等,详细说一遍。话刚讲完,第二次铃聲又响了。队长听完电话,以严肃而庄重的神情宣布:“现在,我们大家都出到机场去待命!”
平常由队部进出机场,都是步行往返,因为我们驻在这所小学校里就靠近机场边。刚走到飞机跟前,就看到一个黑球升起来了。当时规定表示敌机来袭的情形,是高悬黑球代表,一个黑球表示有空袭情报,两个黑球表示紧急情报,三个黑球表示有空袭警报。大家立刻各按编配的飞机,进入座舱,作开车准备。不久,全场的飞机都发动起来。灰沙滚滚,机声隆
隆,好不雄壮!
一会儿,只见队长首先冲出停机线起飞了。随之,各按编号顺序,鱼贯起飞,在机场上空迅速将队形编好,队长机率领我们一面爬高,一面向重庆市上空飞去,进行巡逻警戒。我队所有装备都是E-15式机,队长规定我在最后最高位置,并未带僚机,行动比较自由。我看出队长的用意所在,让我先行见习看看,熟悉一下队情,这真是队长高明之处,叫人不得不佩服!
从重庆东边、长江南岸广阳坝机场起飞的第四大队,在我们的下面。我们采用“重叠配置”的战法,这种配置,我觉得非常适当。因为,针对面积不广的目标地区防空,那是有利的。重庆市是座山城,夹在山之间,若不飞临顶空,是不容易发现。所以,将兵力部署于该城上空,则易于防守,亦可以逸待劳。我们留空警戒,大约已有一个钟头了,天渐渐黑了下来,还未见到敌机踪影,不知现在敌情如何?我从高处往下看各友机,但光线不够、视线模糊,马上降低高度紧随队伍。正在为这些事情发愁时,聪明的队长居然把我们领回白市驿了,趁视线还好时下令降落。轮到我最后一架降落完毕时,天已全然暗了下来。如果队长稍微迟疑一下,不能及时趁天黑前着陆的话,后果就不堪设想了!饭后闲谈中,知队长对今天的飞行任务,还觉十分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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