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笔记
金钟国文根英矛盾文学奖作品 金宇澄《繁花》
王家卫说要把它拍成电影
书中故事开场的背景是八九十年代的上海,静安寺菜场,律师沪生被前女友梅瑞的邻居陶陶叫住。陶陶是卖大闸蟹的,拉住沪生八卦。先埋怨被老婆芳妹夜夜缠着做生活吃不消,又暗示自己卖蟹送蟹,有机会勾搭各种女人,甚至送货上门,最后又加油添醋地讲菜场内一对卖货男女从互对眉目,到通奸被捉的种种细节。讲述过程中,沪生不断说有事要走,着实有事,却被陶陶拉住不放。待听到陶陶讲捉奸,书中的文字写:此刻,沪生的心相,已不疾不徐,即便阿宝久等,脚底难移半步。
看完这些,身为北方人的我心里腻得要命:两个男人啊!站在街头说这些?脑中不由浮出《红》里那个戴眼镜的龅牙裁缝来。虽然是上海男人,要不要这么十三点!
那沪生,本像个还能看的人物,听到捉奸便走不动了,正事也不急了,有这样的主角,能期待什么?真腻,腻到反胃,恨恨地扔在那里,不想再看。过了两天,因上述缘故,才又拿起来。
书中并行两条线,一线是八九十年代的上海,一线是六十年代的上海。故事主要围绕做贸易的阿宝,做律师的沪生,钟表厂下岗工人小毛展开,三者从儿时相识。其余男女根据与三者的关联,适时出场退场,各占不同的分量。作者的文字像一台老放映机,将已经消逝的一处处场景带到读者的眼前。三个人生活的空间,遇到的人,经历的事,挣脱书面的束缚,立体起来,鲜活起来。这感觉就像踏进父辈生活过的时空,仔细看他们如何走过岁月。
开始很喜欢看讲述六十年代的部分,三个人都年轻。
故事开场时,阿宝十岁,爷爷是大资本家,爸爸年轻时便跑出去闹革命,做地下党,解放后回到上海生活,却也不和家里联络,带妻子和阿宝租住在思南路上的一栋小楼里,只阿宝偶尔去看看爷爷。当时的爸爸没因参加革命得到高官厚禄,却也没因家庭背景受什么牵连。阿宝常带着邻家的六岁女孩,聪慧可爱的小蓓蒂一起玩。
沪生住在茂名路洋房,父母是空军,家境较好,小学时被新来的老师,阿宝的嬢嬢,带去家里,认识了来看祖父的阿宝和蓓蒂,几天后又在路上遇到,开始交往。
小毛是沪生买电影票时认识的,那时买电影票要排长队,每人限量四张。沪生和小毛挨着,
排队无聊,便搭起话来。小毛的票是代邻居买的,只要两张,多出的便让给了沪生。分开前,两人互相留了地址。小毛住在沪西大自鸣钟,父母都是工人。他从小随师父练武,欣赏古时豪杰,爱古词中的侠柔之气。
沪生带小毛去见喜欢诗词的邻家姝华,又在小毛家见到了馋嘴爱闹的邻家女孩大妹妹、兰兰。后来带阿宝去见小毛,三个人便认识了。
在那个物质紧缺的年代,三个男孩和周边的女孩没什么忧虑的成长,阿宝喜欢集邮,蓓蒂不喜欢练琴,岁月宁静。
可是文化大革命忽然来了。
沪生的父母热衷于空军院校师生造反,一去北京几个礼拜不回,他自己随同学到处追看“破四旧”,说话带上了大字报腔调。阿宝的爷爷被抄家,爸爸被判为反革命,全家搬进工人阶级生活区“两万户”。如何破四旧,如何抄家,搬转的新环境怎样,又通过作者的文字,一一展开。死去的人死去了,轻描淡写地死去,小蓓蒂也消失在这场混乱里。活着的人,带着时代的烙痕,活了下来。
八九十年代的部分,阿宝成了宝总,一直单身,几次借他人之口讲,心里有个很小的小姑娘。沪生同时谈两个女朋友,白萍和梅瑞,后也是借他人之口讲,因想和白萍结婚,故意引梅瑞认识阿宝,由梅瑞自己提分手。婚后白萍出国,一去不返,还和他人在国外生了孩子,沪生却始终不离婚。梅瑞半点不冤枉,和沪生交往的时候,也有要结婚的男友,只是不看好男方的条件,想再套个更好的,没套住阿宝,只好和那男人结了婚。婚后生了孩子,因丈夫瘫痪,又抛夫弃子地离婚。后因机缘发达,成了风头无两的梅总,所做生意却不过是融资,一朝败落,跌入泥沼。
小毛被丈夫常年出海不在家的银凤引诱,二人觉得行事隐秘,却全被同楼的爷叔仔细记录,偷偷交给银凤的丈夫海德。海德威胁小毛的母亲,赶快给小毛说门亲事搬出去。在母亲的逼迫下,小毛娶了离过婚的春香,婚前见到沪生、阿宝、银凤,心头苦闷,发狠说以后绝交,再不联络。春香是个好女人,夫妻关系融洽,可惜没过多久,春香便因难产死去。
书中常有饭局,开饭店的李李、玲子,以及她们的朋友,也一一出场,各自的风格飒然入目。浑的,泼的,静的,伪的……一场场闹剧,一件件荒唐事,让人觉得累,觉得无奈。
书中最后,小毛病逝,李李出家。阿宝与沪生走在街头,听到黄安的歌声:
看似个鸳鸯蝴蝶
不应该的年代
可是谁又能摆脱人世间的悲哀
花花世界
鸳鸯蝴蝶
在人间已是癫
何苦要上青天
不如温柔同眠
一生一世一双人,《繁花》世界,如此难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