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中漫舞──梅卓燕談《詠舞南音
文/梁倩瑜(澳門藝評人及創作人)
「現實生活中有許多事情,一旦引發到你的思緒,無論它是什麼,都可以入舞。要能夠喚起對生活的感覺,讓人有所體會和產生共鳴──能夠做到這種溝通的
作品,我就會認為它是好作品。」──梅卓燕
「現在我把舞蹈看成在生命和生活當中一個組成的部份,所以不會把這東西看
得很重,但也不會刻意排斥它,順其自然。」──刑亮
對於兩位舞者的作品,每每期待的是他們如何透過當代的眼睛和敏銳的觸覺,去捕捉生活中最微小、最簡單的元素,用對待生活的態度來觸動觀演者的身心。梅卓燕出生於中國廣州,1981年加入香港舞蹈團,曾擔任舞劇《黃土地》、《胭脂扣》、《玉卿嫂》的女主角,後來獲獎學金赴紐約學習現代舞,回港後參與香港舞蹈團及城市當代舞蹈團編舞;後以獨舞家身份應邀參與倫敦、柏林、巴黎、紐約等歐美藝術節的演出,並與德國著名舞蹈家碧娜‧鮑許(Pina Bausch)結緣,曾參與烏帕塔爾舞蹈劇場(Tanztheater Wuppertal Pina Bausch)二十五週年的紀念節演出。刑亮出生於北京,12歲開始學習中國古典舞,1991年畢業於北京舞蹈學院古典舞系,因參演曹成淵編舞的「烏之歌」對現代舞產生興趣,及後加入新組的廣
東現代舞團,多次獲得香港舞蹈年獎,01年獲第一屆意大利國際舞蹈比賽現代舞銀獎。
兩人均擁有紮實的中國傳統舞蹈根底,當代舞蹈中的多變與包容釋放了兩人獨特的靈魂,現代與傳統的交融和激盪似乎成了二人作品中不可或缺的成份,事實上,也是來自舞者對生命歷程的真情揭露,當中隱含複雜的人生轉變時期。梅卓燕從成名作《遊園驚夢》,到《獨步》至日記自傳式的舞作《日記VI.謝幕》,記錄的是她三十多年因舞而生的經驗,我們驚訝於舞蹈沒有隨歲月離開梅的身體,而更像酒般愈釀愈醇,已不是技巧可以取替的歷練,在《謝幕》中,梅坦言更年期對身心所造成的影響,但也同時成了她把專注力放回身體的契機,對於保護自身和周遭環境的相連關係有了更深的體會;身體的挫敗無疑是舞者生涯的挑戰,刑亮也曾因傷患而暫離舞台,退居幕後休養期間從禪修中認識內心與身體至舞蹈的關係,覺知通過全身整體的律動來達至圓滿的精神狀態,他與香港著名藝術家鄧樹榮合作的作品《舞‧雷雨》,傳承與突破再次成為作品的特質,作品在曹禺《雷雨》的故事背景中注入當代舞蹈的元素,以「舞」入戲,詮釋錯縱複雜的人物關係及各人的愛恨恩怨。
從兩者過往的合作經驗及演出的風格來看,將在澳門藝術節以舞蹈揉合地水南音的演出已有類似的經驗,2010年梅卓燕編舞的作品《紫.釵.緣》的靈感便來自經典粵劇《紫釵記》,然而以澳門為背景,與澳門多類型的創作人合作,並以環境舞蹈劇場為形式的創作,實屬首次。此時此刻,相約梅卓燕談演出的情況,她坦言還沒有具體計劃,因為箇中涉及太多可變的因素,也將成為作品的種種可能。她以「人與人的相遇」來描述演出計劃的首步,文化局於本年一月至四月開辦「踏舞南音──編舞工作坊」,
邀請梅卓燕及刑亮擔任導師教授編舞知識,並加入澳門地水南音的文化特的講解,從中發掘學員參與藝術節的演出。故作品從根本上已形成了多重層次:地水南音的故事脈絡與傳統咏唱、
演出地點龍華茶樓的在地歷史、編舞對於城市/他城的觀察與結構梳理,以及本地學員自身真實的在地生活體現,這些藝術與生活的元素獨立也並存,皆可引發創作的靈感,在於創作者如何整理和構建,更有趣的是如何讓性質及時間各異的成份在有限的空間裡產生化學作用。
中国达人秀街舞卓君
和梅傾談的過程中,我察覺每觸及某些細微的元素,她的靈感便隨之冒現迸發,龍華茶樓昔日的風光、茶樓內外結構的使用(窗戶的閉啟、入門樓梯的引領、座位的重構和安排、桌子作為舞台的設置等)、當代舞蹈與現場音樂和南音的混合,以及重新演繹曲目的可能等,都紛紛湧現在她的腦海裡,跳躍、靈動也隨機變化看來是這次合作的開首主調。而不得不承認,這是一次跨文化跨領域的實驗性合作,地水南音以粵語作為說唱的基調在廣東流傳數百年,把古代的故事用粵語方言重塑成當今仍能通曉的語匯,區均祥師傅作為澳門南音的代表,承載傳統與地方古今對照的特;兩位編舞來自國內及香港兩地的藝術文化背景,賦予其觀察和指導者的角,本地參與者在地的處境或許也能推進作品與地方的共融程度,這使我們更期待當中的差異和交流,能建構成一個怎樣「相遇」的過程。
歸結回文章開首引用舞者的說話,作品的本身其實像是一個循環不止的圓,當代舞蹈的多樣及包容性,牽引起這次創作所觸及的關於城市和生活的多種面向,當中可能引發的碰撞和交融,又回應當代舞蹈為何而動的終極拷問。在這圓之上,我們反問舞,選擇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