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云间三子”是明末清初松江地区以陈子龙为核心、以李雯和宋徵舆为羽翼的一个文学体。这个文学体积极地展开文学活动,从诗到词,从创作到理论都多有建树, 从而推进了松江地方文学的兴盛, 使天下士子为之注目。三者既同出云间派,其创作定有同有异。本文将从三人都撰写过的“杨花词”为切入点,用“知人论世”的方法,浅析三家词的异同。
关键词:云间三子;杨花词;知人论世;创作比较
“知人论世”是中国古典文学批评中的重要模式。随着词创作的兴盛,“知人论世”出现在词学批评中。由于“知人论世”属于儒家诗教范畴,而词在古人眼中是“诗余”,具有明显的娱乐艳情性质,“知人论世”在早期词学批评中时时表现出矛盾和悖离的一面。苏轼“指出向上一路”开拓词境以后,伴随着以诗入词,以文入词的深化,“知人论世”批评模式在词论中到了契合点,并且伴随着词体的推尊而不断发展,“知人论世”批评模式在清代词论中达到高峰。
那何为“知人论世”呢?所谓“知人论世”,是指在解读文本时要重点关注作者与社会背景。孟子谓万章曰:“一乡之善士,斯友一乡之善士;一国之善士,斯友一国之善士;天下之善士,斯友天下之善士。以友天下之善士为未足,又尚论古之人。颂其诗,读其书,不知其人,可乎?是以论其世也。是尚友也。”孟子是在论交友之道时提出“知人论世”的。在孟子看来,诵读古人诗书是与古人交友,也是与古人沟通的一种方式,目的是为了提高自身的修养和智慧,然而却在客观上为我们提出了解读文本的原则和方法。赵岐注曰:“颂读其书者, 犹恐
未知古人高下, 故论其世以别之也。”。“颂其诗,读其书”是解读的文本对象,“知人”即“知古人高下”,“论世”即“以别之也”。所谓“知人”包括对作者思想行为、创作动机等等的了解。孟子的思想体系是以人论为中心,所以了解人的思想与行为便成为其关注的重点。
从三者创作杨花词的背景来看,是存在差异的。《浣溪沙·杨花》是陈子龙与柳如是二人离异后,子龙以杨花为题来表达其对柳如是的思念之情;《浪淘沙·杨花》则是明代进士李雯降清后所作的咏物词;《忆秦娥·杨花》则写出了宋徵舆漂泊零落的境遇。陈子龙、李雯、宋徵舆是云间词派的骨干版了合集《幽兰草》。陈子龙在题词中说,《幽兰草》结集的由来,
是李雯、宋徵舆“作为小词,以当博弈”[1]。可见三子的这部词集,是他们唱和的成果。三首词都以杨花为题,就是三位词人游戏、竞技之作。
《浣溪沙·杨花》写于陈柳二人离异后从崇祯五年(1632)至崇祯八年(1635)这段时间陈子龙与名妓柳如是相识相爱并同居。两人以词为媒,互通款曲。《少年游·春情》词云:“满庭清露浸花明,携手月中行。玉枕寒深,冰绡香浅,无计与多情。奈他先滴离时泪,禁得梦难成。半饷欢娱,几分惟悴,重叠到三更。”清人邹祗谟评云:“词不极情者,未能臻妙如此.朦胧宕折应称独绝。”这首词写恋人欢爱的缱绻,离别的伤感,别后的相思,深透无比,颇有传奇笔意。可以推定。这首词当写于陈柳热恋之时。热恋期间难舍难分,彻底分手后定当愈加伤悲。陈以杨花为题来表达其对柳的思念之情。
除此之外,仕途和国事对陈子龙词风产生了巨大影响。经历了甲申之变后,清军入关,此时的陈子龙需要面对国家的破败,陈子龙也身临在战乱之中,感受到了仕途幻梦的破灭,感觉经历了人世的变换,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何去何从,心中充满了悲愤和迷茫。由于受到时代变迁的重大冲击,陈子龙的心中对这个时代
留下了深深的印象,这个时代也对陈子龙造成了深深的影响。也是这个时候,陈子龙的
词风发生了一些变动,从之前偏爱写春天和爱情等闺词作品发生了重大的转变[2]。陈子龙似乎在经历了亡国之后,成为了一位忧国的志士。面对着山河破碎和故国难觅,陈子龙决定投身到反清复明的斗争中,在斗争的过程中,词人感受到了斗争的残酷。反清复明的义军连连遭受失败,复国似乎无望。此时的陈子龙的词中表现出的都是亡国之痛。陈子龙在此时的作品虽然依然是以闺情伤春的题材为主,但是也增加了一些寄托词人家国之思的作品,他的作品中多了一份亡国之痛。因此作者还把杨花撩乱飞舞的情景与漂泊者沦落天涯的遭际有机地结合在一起,寄寓了自己的身世之恨,控诉了国破家亡的沉痛悲伤之情。
《浪淘沙·杨花》是曾为明代进士的李雯在降清时所做的一首咏物词。以明清易代为分水岭,李雯的诗歌创作分为两个时期,即国变前和入清后。李雯当年在《反逐贫赋》中说:“昔扬子云逐贫,贫不得去。至于剧秦美新,突梯伪朝,窃其升斗,几于投阁沉命。悲夫,子云不能逐贫,贫更逐子云矣!”他看不起扬雄徇于富贵,不顾大节而“剧秦美新”。可是他如今却充当清廷爪牙,躬行“剧秦美新”章龄之陈龙之事,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但李雯当日处境艰危,父死街头,自己亦奄奄待毙,降清实有万不得已之情。因此他的在降清后内心也是充满了极度的矛盾的。李雯时运不齐,命途多舛,偏偏又遭逢天崩地陷的明清易代之变,不得已而降志辱身,充当清廷爪牙,以自己的生花妙笔为新朝鼓吹,但他的身心在精神枷锁
的钳制下受到了致命的打击。因此在这首诗中,作者借咏杨花自伤身世,描述了他被迫降清的悲惨遭遇,抒发了一种伤春愁绪,渲染了忧伤的情调。此词题为杨花,作者哀杨花,亦是自哀。白絮随风东西,漫无依托,常使人想起飘忽不定的人生。作者从杨花联想到自己,字里行间,隐约流露出内心的感慨。委婉含蓄,耐人寻味。
《忆秦娥·杨花》则写出了宋徵舆漂泊零落的境遇,有着自我存在价值的怀疑与异化。宋氏家族是松江地区的名门望族,人才济济,即使是在一门之内,面对明清的政权交替,宋氏子弟的选择也是各不相同的。在宋徵舆一辈,宋敬舆在明朝为博士弟子员,并未担任官职,没有争取功名利禄的想法,始终隐居家中,豢养僮仆,以诗文词曲、饮酒听声为乐;宋存标于明末任南京翰林院待诏,后以国变归里,之后便隐居东田;宋征璧为崇祯十六年癸未进士,担任翰林院经筵展书官,后以国变归里,入清之后,荐补中书舍人,升礼部员外郎、郎中、潮州知府。因此,在家族内部,宋徵舆入仕清朝的选择亦不必承受舆论压力。历数宋氏先辈,可以发现宋氏族人既有追求科举应试者,亦有弃功名利禄、悠游世间者,然而宋氏家族作为松江名门望族,家族社会地位和声望的延续、家族文化的繁荣皆有赖于族人的科举应试。而在宋徵舆一脉,其父宋懋澄共有6子2女,3子夭折,2女早亡,僅余宋敬舆、宋徵舆兄弟3人(另一子未考姓名),宋敬舆无意仕进,因此宋徵舆入仕清廷符合其家族利益,有
益于家族地位的巩固和提升。而就宋徵舆本人身世经历而言,他4岁而孤,由其叔父抚养成人,崇祯八年(1635)生长子宋泰渊。当甲申之变时,宋泰渊才10岁,年尚未弱冠,一家生计尚倚靠宋徵舆。宋氏兄弟中宋徵璧曾于崇祯十六年(1643)进士中举,但其父宋茂韶让他急归故里,其后宋茂韶又令宋存标辞官归隐。宋茂韶远见卓识,看出明朝政事混乱、气数已尽,让宋氏子弟迅速远离明朝政治漩涡,保全家族利益。宋徵舆亦听从叔父之命,明哲保身,远离明朝政治中心,但从宋徵舆的科举之路来看,在崇祯年间他就多次应试,有功名之念。作为“云间三子”之一,他诗文出众、年纪尚轻,受到陈子龙赏识,在文坛崭露头角、颇有才名,胸中仍有一腔抱负未得施展。此词题为杨花,作者哀杨花,亦是自哀。白絮随风东西,漫无依托,常使人想起飘忽不定的人生。作者从杨花联想到自己,字里行间,隐约流露出内心的感慨。委婉含蓄,耐人寻味。
三首词都以杨花为题,但却表达了不同的情感,这和作者的生平境遇与时代选择息息相。以“知人论世”的方法评述三者的不同之处,可以反映出作者的创作心理。
参考文献:
[1]龙榆生.近三百年名家词选.上海: 上海古籍出版社,1979.2.
[2]吴思增.陈子龙新诗风研究.华东师范大学,2006.
发布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