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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名词曲作者,相比于演唱者陈奕迅、薛之谦的光芒,唐汉霄
的姓名极少被人知晓。回望他的12年,不仅仅是一个选秀冠军穿越
人生低谷再度出发的故事,而是歌者穿过静寂回声音的历程。这
其中有每个人都无法回避的命题:如何不陷于命运的困局,在泥泞
中保守自我。
真故与唐汉霄走过6月,也见证了他烂泥发芽的第十二年。
当选秀冠军失去声音
歌手唐汉霄有12年没有发出自己的声音。当他作为幕后制作人,为陈奕迅、徐佳莹等歌手和不同类型的影视剧写歌时,当年和他有同一起点的张杰、薛之谦,正以歌手的身份在聚光灯下走得愈发深远。
避免不了的,唐汉霄不断被周遭提醒着这种落差,提醒着他身上“无名之辈”的烙印。很少有人记得,2008年10月,19岁的唐汉霄站在舞台最中心歌唱,头顶着只照耀着他的光芒。秦牛正威参加选秀
“2008年《我型我秀》最佳毕业生!”导师黄韵玲话音未落,观众们已齐声高喊着唐汉霄。“唐汉霄!”掌声和欢呼声中,唐汉霄笑得局促,似乎置
身于另一场属于别人的庆典。主持人指挥着无措的他走完参加比赛三个月来的最后几分钟。直到举起奖杯,唐汉霄才短暂地卸下茫然,抿着嘴,露出少年气的青涩。
图|2008年,唐汉霄夺得《我型我秀》冠军
歌迷顾晏仍能清晰记起唐汉霄夺冠那天的热烈。在贴吧“唐汉霄吧”,粉丝们一层层刷起帖子,用唐汉霄的花絮照片叠起高楼。那时,唐汉霄已是一位创作型歌手,他会据自己的理解改编歌曲,也演唱过自己写的歌。顾晏最喜欢《返古》和《3月23日晴》,每年的3月23日,她都会反复听这首歌。
选秀节目爆发的2005年到2011年期间,《超级女声》、《我型我秀》从200多档节目脱颖而出。与其他节目商业化造星相比,《我型我秀》已算看重音乐,但选秀并未将唐汉霄引向“音乐人”的道路——他夺冠时,上届冠军OP组合已被人遗忘。除了《我型我秀》第一届冠军张杰,继续参加歌唱类选秀《快乐男声》获得更高人气并发行专辑,往届冠军再无新的音乐作品流传。
21世纪前10年是唱跳歌手极其吃香的年代,唐汉霄不会跳舞,不会“放电”,缺乏能吸引粉丝的“酷劲儿”和偶像气质。最好的发展路径是趁着人气立刻发唱片,但当公司老板问唐汉霄意见时,他回答,“我还是再准备准备吧”。一夜成名后,掌声和关注并没有带给唐汉霄信心,内心的怀疑和无措长久地压抑在心里,“太多优秀的前辈了,我总觉得自己不够好”。
这种拒绝加速了选秀光环的褪去。唐汉霄没有想到,离开电视节目走向社会和市场,他的生活里再无歌唱舞台,反之被各种商业演出、节目录制和偶像剧里的客串角塞满。签约公司的三年,他接了大大小小近300个通告,多数是上海本地的美食节目或者小活动。无一例外的,他格格不入地缩在镜头外缘,
充当着人肉背景的角。
当时正值影视行业快速发展,公司把唐汉霄安插在剧组,出演一些可有可无的角。2009年,唐汉霄在《加油!网球王子》中饰演桑乐,演员表内,他的名字排名20名开外。同时,他又在小成本励志偶像剧《我用音乐说爱你》中客串出演。
记忆中接到的第一个能唱歌的商演,是作为薛之谦的替补出席。那时,薛之谦《认真的雪》火爆全国,全公司唯一能接到外地通告的只有薛之谦。在一个啤酒品牌的商演上,当天薛之谦发烧,唐汉霄代替薛之谦演唱了一首歌。
娱乐圈的冷酷在那时已初现端倪。有人是聚光灯下的宠儿,有人则游走在阴影里,连生病时喘息的机会都没有。唐汉霄记得有一年生日,自己发着40度的高烧赶一个大冒险的通告,跳进冰冷的水里,完成挑战后又试吃各种各样的食物,捱着浑身的冷颤,他挤出笑容,表演着好吃,表演着好玩。作为“乖小孩”,他懵懂本份地完成着公司派发的任务,但心理的抗拒无法隐藏,“感觉自己正被一点点消耗,特别痛苦。”唐汉霄说。
最先到来的是失眠,有时连着三四天每晚只能睡着两个小时。身体状态也开始变差,儿时曾患癫痫的身体记忆重回,手指会突然地麻木刺痛,呼吸艰难,频繁地从睡梦中惊醒。
唐汉霄已经很久没有唱歌了。让他下定决心离开系统的,是发现在创作时不到自己了。那时的流行音乐有着极为传统的叙事套路:失恋后的心碎,爱而不得的痛苦。唐汉霄喜欢鲍勃·迪伦,喜欢他与世界对话的方式,充满诗性、批判与反抗。而游走在系统边缘的自己,却没有时间和精力探索表达,寻自己的声音。
2008年,淮海路一楼的小出租屋里,原创音乐人赵英俊给唐汉霄听Depeche Mode的演唱会,抱着吉他,二人聊了一整晚摇滚乐。冬天出租屋又湿又冷,唐汉霄的胸腔却有种热望在震荡。在Depeche Mode 锋利神秘的音乐里,他觉得自己正被洗涤,原来音乐可以这样开创。
“你可能永远也不会知道那平常的一天对我有多重要,种种对音乐的热忱在那一刻扎进心里,生根发芽。”2021年2月3日,唐汉霄仍记得那天的
感受。13年过去了,斯人已逝,只有当年赵英俊借他的那几盘演唱会DVD还在,忘了还。在舞台上发出自己的声音遥不可及,唐汉霄转而做幕后词曲人,希望能用作品继续表达。哪怕是通过别人的歌声。
「无名之辈」:借声音表达
在上海,唐汉霄与母亲住在狭小的二居室。卧室临街,不停歇的汽鸣声挤进窗内,仅有一张床和一台电视柜的屋子显得更加逼仄。从早上6点到晚上9点,身高178cm的唐汉霄坐在床尾,以折叠的姿势趴在比儿童书桌还低的电视柜前创作。电视柜上是一台用来写歌的电脑和一架电子琴。弹奏时,整个身体一直佝偻着。
从2007年到2011年,唐汉霄就坐在这个工作台前创作。11岁就陪伴着他的钢琴被留在老家。月租2000块钱的两居室太小,没有更多余的空间放下一架钢琴。
“灰蒙蒙的,就像穿着一件灰的衣服。”唐汉霄形容那四年。没有像同龄人一样念大学,没有工作,没有拿得出手的作品,银行卡里的余额永远只有一、两百块……这种灰没有尽头,它蔓延到更久的以后。
好在还有音乐,让寂静的生活有了声响。从醒来睁开眼睛,“基本上都是写歌的状态”。创作时,卧室内的时间飞速流逝,汽车喇叭声和雨声一齐噤声,能听到的,只有随手指流泻的旋律。写出一段自己满意的旋律后,思维速度过快,他觉得自己喘不上气。后来,他学会在琴旁放一个氧气瓶,过于激动时吸几口氧。写歌过于投入时,胃里叫嚣的饥饿也顾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