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昌平区附近的一户独门独院里,住着中共早期领导人博古(秦邦宪)的小女儿秦吉玛。她已经年届七旬了。平日,她和丈夫李海渊就在自家院子里捣鼓花花草草,享受着远离闹市的田园生活。她的家中,除了相册中几张翻拍的老照片外,几乎再也不到父辈的痕迹。“我没见过爸爸、妈妈,我就是一个普通人。”秦吉玛和丈夫李海渊坐在小院里回忆起昔日往事。
童年之家
和家里其他兄弟妹不一样,秦吉玛出生在莫斯科。1939年,博古的妻子刘先因为之前在长征途中染上了重病,组织上决定让她与李维汉的夫人金维映一起赴苏联。当时刘先已经怀孕,不久,她在莫斯科生下了一个女儿,取名秦吉玛(俄语“共产主义青年团”的缩写)。
小吉玛刚睁开眼睛没多久,还未能记住母亲的模样,便被送进了保育院。随着卫国战争
爆发,刘先从此杳无音信,有人判断,她可能在德国法西斯的轰炸中牺牲了。这一切,尚在襁褓中的小吉玛自然不得而知,她就这样在保育院过了4年,之后和其他孩子一起转入莫斯科伊万诺沃国际儿童院。
秦吉玛忘不了因为劳动出而获得的“10个米丘林大苹果”,也忘不了为填饱肚子,和瞿克林(瞿秋白的外孙)一起偷吃野果中毒,上吐下泻的情景……60多年过去了,伊万诺沃的时光,依然清晰地刻在秦吉玛心中。
“那时我们都还小,对中国革命的情况也不了解,总觉得我们回国的希望比西班牙、波兰、保加利亚等国家的孩子要渺茫得多。”秦吉玛没有想到,1949年10月1日,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的喜讯传到苏联,她和伙伴们成了儿童院里最先回国的一拨孩子。
回到祖国后,秦吉玛仍然过着漂泊不定的生活。她先被继母张越霞接回家中,随即进入中直育英小学。平日里,她都住在学校,只有节假日才回家。最初的日子,秦吉玛说自己过得“痛苦极了”:“语言不通,很难与人交流,生活和饮食习惯也和大家不一样,”提起那段时光,秦吉玛皱起了眉头,“太难了!俄语在我的思维中早已定型。还有饮食,菠菜、豆腐,我根本不会吃。”
或许是受当时大环境的影响,秦吉玛的继母几乎从未给她讲过有关父亲的事情,性格内向的她也很少主动发问。秦吉玛似乎从小就习惯了无父无母的生活,父母是谁,她没有太多探究的欲望。“我第一次知道父亲是谁,是在小学的一次历史课上,老师在讲国共合作谈判时,突然将目光投向我,‘参与谈判的人,其中就有你爸爸,博古!’我浑身一震,第一次意识到父亲竟是这样一个能让我引以为傲的人,但也仅此而已。”
后来,随着年龄一天天增长,一直到近几年,秦吉玛才开始主动地寻,试图从各种各样的书报、资料中“拼”出一个活生生的父亲的形象。
秦吉玛最喜欢斯诺在《红星照耀中国》中对于父亲的描述,文章大意为:“在我所见到的中共领导人中,博古是较为风度翩翩、妙趣横生的一位,也是最年轻的政治局委员。他身材略高于一般人,瘦骨嶙峋,名副其实地瘦得像根钢丝。他总处在极度兴奋之中,动作急促
而不协调,常常爱神经质地哈哈大笑,他的牙齿前突,眼睛外鼓,特别是透过深度近视眼镜,眼球好像向外突出……”
在秦吉玛的心目中,她从未怀疑过父亲的才华。作为北宋著名词人秦观的第32代孙,博古的文笔和学识总是被世人所称道,他那“博古论今”的才华,以及办事认真的劲头,使他成为中国新闻事业的开拓者。
为父、为子“不合格”
博古与家人永别,是在1946年4月8日。他以中共代表身份在重庆参与草案一个月后,和王若飞、叶挺、邓发等人一起乘专机返回延安。
那一天,、朱德、任弼时、林伯渠等都到机场准备迎接他们归来,博古的妻子张越霞也带着他们的小儿子秦铁在那里迎候。事隔好多天,人们才知道,飞机已在260公里外的山西省兴县(吕梁山区附近)失事了。
5年后,在秦吉玛的奶奶弥留之际,叶剑英出现在老人的病榻前。“你来看我很好,长林(博古的乳名)呢?他为什么不来?”面对老人的声声呼唤,叶剑英始终没敢说出实情。
后来,家乡的堂哥告诉秦吉玛,1932年底,在动身去瑞金之前,父亲曾经秘密回到无锡,和奶奶告别。“他跪在地上哭,奶奶也坐在那里哭,他告诉奶奶他要出国了,可谁能想到,这竟然是这对母子之间的最后一面。”
或许是将太多的精力放在了工作上,在家庭生活方面,秦吉玛认为父亲一直是“不称职”的:对他年迈的母亲没有尽到孝道;对年幼的儿女没能给予足够的爱。也正因此,秦家的子女们,有着比旁人更多的独立和淡然。
秦吉玛的大秦摩亚,出生后便被送回老家无锡,寄养在亲戚家,15岁时不幸被拐卖到四川。她一直盼望着有一天父亲能接她回去,可是等来的却是报纸上父亲牺牲的消息。长大后,秦摩亚终身执教,退休前在北京师范大学当老师。
二秦新华出生那天,正是《新华日报》成立的日子,为了表示纪念,父亲给她取名新华。她学的是中医,后来担任卫生部科技司副司长。丈夫李铁映,曾任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
弟弟秦铁,退休前是位老船长,常开着货轮满世界跑,现在靠着每月千余元的退休金过着简朴自在的日子。
“我还有两个哥哥,都叫秦钢。这在外人看来是很车继铃个人简介‘荒唐’的事情。这也是父亲工作太投入的结果。当年在给二哥起名字时,他已经忘了自己前一个儿子叫秦钢,所以起了个重名,以至于我们现在只能以大秦钢、小秦钢来区分他们。”大哥早年夭折,二哥留学苏联,回国后,在北京航空学院实验室当了一名实验员,后来应留苏时同学的邀请,南下海南,退休前是海南建设开发总公司总经理。
翻遍秦吉玛家的相册,不到一张完整的全家福。唯一一张五兄妹的合影,也看不到父母的身影。秦吉玛轻拂着翻拍的老照片,叹了口气,眼神定格在相册中间唯一一张不是翻拍的“原版”老照片上,照片中抱着秦吉玛的是一名苏联护士,背面有两行汉字:“博古、刘先的孩子”,这是母亲亲笔书写。从某种意义上说,这张照片是她与父母唯一的一张“合影”。(摘自《环球人物》200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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