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的两面性——浅谈《喜宴》反映的中西伦理文化的冲突与包容jojo玺玺 发布于:2008-04-29 01:24
一部《BROKEBACK MOUNTSIN》(《断臂山》)让李安同时在东、西方获得了普遍认同,达到了其事业的巅峰,让同性恋这个敏感的话题重新成为世界范围内的谈资。其实,早在1993年,李安就有过这个题材的尝试,只是相对于《断臂山》西方式的细腻白描两人之间的情感交错,93年拍摄的《THE WEDDING BANQUET》(《喜宴》)则是从东方的视角,把同性恋的冲突融入中国传统的家庭伦理中去阐叙。从原理上来说这是一种文化交融的建构,因而要从文化内涵上加以解读。
影片的主人公是一个在美国读书、工作已经十年的台湾男子高伟同(赵文瑄饰),他与他的恋人、一位叫Simon(Mitchell Lichtenstein 饰)的美国男子,一起住在纽约的曼哈顿。深受西方思想熏陶的他,满意这种简单而忙碌的二人生活。然而高伟同在台湾的父母(郎雄、归亚蕾饰)并不知道自己的儿子是同性恋,他们因为儿子的年龄而不断地催促其结婚,以承继高家的香火。恰好高伟同的公寓里借住着一位来自大陆的非法女移民顾葳葳(金素梅饰),于是Simon出了个主意:让伟同和葳葳假结婚。这样一来既安抚了伟同远在台湾的父母,又能使顾葳葳拿到梦寐以求的绿卡,而且还能保持Simon和伟同之间的同居关系。然而这个看上去的万全之策却引来了更复杂的事端,伟同的父母闻知喜讯欣然来到了纽约,亲自为儿子操办喜事。于是各种各样的情感纠纷、人际冲突便在一个热闹忙乱的中国式喜宴背后展开了……
解读该片必然得从中国传统文化谈起。
首先因为该片反映的其实就是中国文化传统与西方自由思想的冲突,先有冲突,然后再加以解决。而不管该片最终以何种方式解决此冲突,我们探究其源不得不聚焦于中西文化在伦理上的差异。表现在影片中,根本就在于香火问题,及传宗接代的意义,而落点则集中在中国传统观念的“孝”和“忠”上。
影片一开始就直奔主题。伟同戴着耳机在健身房里健身,这时同期声放的是母亲给他的录音,母亲絮絮叨叨地讲述父亲和自己的生活状况,慨叹完韶华已逝、人不如前后马上转向提示儿子年龄,要求赶紧对象,结婚生子,并开始作主帮他选择。而伟同虽然像以往一样草草应付,然而他也意识到父母年岁已高,自己婚姻这个问题在父母心中是头等大事,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这里就有两个冲突点:第一,伟同是同性恋,他和他的爱人simon已经同居有五年了,彼此感情很好。同性恋在90年代的美国已经不算什么新鲜事,尽管仍未完全融入主流
社会,但是社会至少已经认同这个体的存在。然而在这个时代的台湾,是不能接受这种性爱观念的,尤其像伟同父母这样的老一辈人。伟同深知这点,然而他却不能强迫自己改变恋爱观,因而只能一而再的搪塞。这是中西文化表现在本片中的第一个冲突;第二,simon始终不明白为什么伟同不能把他们的关系向父母坦白,对他而言,告诉自己的亲人是自然而然的事。虽然simon能讲中国谚语,会烧菜,和伟同的亲密相处让他了解了很多东方文化,然而这种文化隔阂仍是无法避免的。
同时,国人的“孝”和“忠”的观点,在影片里得到了淋漓尽致的表述。因为对父母的“孝”,伟同为了让父
母高兴,同时让自己解脱,采纳了simon的意见,和自己公寓里借住的一位来自大陆的非法女移民顾葳葳假结婚,一来既安抚了伟同远在台湾的父母,又能使顾葳葳拿到梦寐以求的绿卡,而且还能保持Simon和伟同之间的同居关系。然而弄巧成拙,得知儿子结婚的消息父母非常高兴,要亲自到美国来操办婚事,并要在儿子家住上一段时间。一场闹剧开始了,伟同无奈之下,只好让葳葳住过来,把家里自己与simon的合影全换成和葳葳的,而Simon暂时变成了房东。然后父母来到了美国,看到了未来的儿媳很是满意,一家其乐融融的画面展现开来,伟同的“孝”暂时达到了目的。
然而,想赶紧蒙混过关的伟同借口年轻人不会过于注重形式为由草率办理了婚事,虽然父亲以一句“年轻人长大了有他们自己的意见”默认了伟同的做法,但是父母的不高兴溢于言表。对于出生于半个世纪前的父母而言,文化传承所体现出来的传统是他们非常看重的事。正如伟同母亲所说“这是终身大事,人一辈子才结婚一次。我们光在台湾就收了美金三万多元的礼金,这趟全带来了给你办喜事用的。你这个样子,我们回去怎么跟人家交代嘛。”在老人看来,结婚是非常正式而庄严的,因而形式当然也应该尽量圆满,要亲朋好友皆知、皆乐才好,如此草率了事,如何向家乡的亲朋好友交代?难怪母亲会在婚礼公证时哭出来。不可否认,这也反映了中西两种文化对于婚姻形式的不同认知感,尽管伟同是出于特别的原因而不愿把婚事张扬,然而深受美国思想文化影响的他不像父母那样在意婚礼的形式也是不出意外的。而这时的情形可以看作是伟同向中国传统观念“孝”的一种挑战,即不愿遵从父母的要求而独立采取西方的社会文化形式,尽管事出有因,却仍可看作“西化”的一种体现。
这时候,转折出现了,因为“孝”碰到了“忠”,中国传统文化里的另一个核心概念出现了。为了弥
补匆忙婚礼带给父母的不快乐,Simon提议去唐人街最好的中国餐馆吃一顿,表面上是庆祝,实质是表达歉意。想不到,这座餐馆的老板就是老父亲以前在军队中的直系下属,如今两人虽都已两鬓斑白,但是餐馆老板仍然像当年对上级一样毕恭毕敬。“忠”的概念在同是华人的体中得到了极大的共鸣。得知老上司的“大少爷”刚简易办完婚事的信息,餐馆老板不干了,一番传统理论的教导让伟同低头无言,让一直闷闷不乐的父亲喜笑颜开。结果在热情的餐馆老板的坚持下,婚礼在这个餐厅重新举行,把纽约的所有认识的华人以及国外好友都请来,办一个典型的、热闹非凡的中国传统式的婚礼,此时,电影主题——喜宴得到点明,影片高潮也即将到来。这时的伟同虽然极度不情愿,但在象征中国传统文化代表的餐馆老板面前基本上是节节败退,虽然他一直躲闪其辞,牵强附理,但餐馆老板一套完整的传统理念逻辑的“攻势”,伟同不仅溃败而且迅速投降。正如餐馆老板对伟同所说“我不是给你办,我是给师长办······你要说个不字的话就是不孝。”这时可以看作是由于传统“忠”的理念的插入,打碎了伟同建筑起来的并不根深蒂固的西方思想观,因为他有一个致命的缺陷——他的根是扎系于中国传统的。只要有他的传统家族的影响存在,他就无法彻底摆脱这种根源对他的控制。因而,最终伟同还是回归了他对父母、对家族的“孝”。
在这里,“孝”与“忠”这两种中国传统文化里一般被认作不可调和的两股力量在这部影片稍显荒诞的情节中交错衍生,并得到了完美的调和。在这里,“孝”也好,“忠”也罢,全部都是围绕一个核心——结婚生
鹿晗关晓彤公开恋情子、传宗接代,父母不远千里来到异乡为此,伟同绞尽脑汁乔装瞒骗为此,亲朋好友全力参加婚宴也是为此,一个东方文化的核心符号在西方得到了完全东方化的认同。
第二,对于家庭的理解,中西文化的差异体现。
影片的主角高伟同是幼时在东方接受传统教育,大学及以后的人生在西方构筑的这么一个可以说中西思想混和的人,在他的身上既体现西方人的浪漫随意,又反映东方人的严谨隐忍。明显的是,影片中伟同很认同西方特定的生活观念,如果没有传统家庭这边的影响,他会很快乐地继续选择与simon的二人同性世界。“同性恋的人能够在各方面合得来凑合在一起生活非常不容易,所以我跟simon都很珍惜对方,”伟同如是对母亲这么说。因而伟同对自己的现在感情选择、对自己当前的生活状况是非常肯定的。但是,他深知自己的价值取向是不会被中国传统所接受的,抛开恋
爱取向不管,关键的一点就是男人不能生育,而没有后代的结果肯定是父母无法接受的。在中国人眼里,“家庭”的完整观念是“以婚姻和血统关系为基础的社会单位,包括父母、子女和其他共同生活的亲属在内。”[1] 没有子女,家庭便不完整,没有子女的家庭在国人眼里是算不上真正的“家庭”的。这个概念在西方远不如东方表现得那么强烈。西方文化重视个体价值的实现,尊重人的个性发展,每个个体都处于“饱满”状态,因而西方文化更强调的是个体价值的实现;而中国传统文化的观念不是建立在纯粹个体意义上的,也不是建立在纯粹整体意义上的,而是建立在个体与整体之间的关系范畴之上。这些差异性特征在“家庭”这个个体与整体的博弈似的概念上表现得很是典型。
稀有植物
影片中的父亲形象可以说是中国传统的代表。这个父亲是个承载守旧与开明的知识分子的典型。他曾经在军中担任师长,即到老也仍保持一股军人气质,虽然心脏不好,但每天坚持锻炼(大步行军的走法),然后喝橙汁吃药,是一个性格鲜明的人物。而更有戏剧性的是,当葳葳与伟同在婚礼当晚那场假戏真做导致怀孕后,simon与伟同这段时间的沉重的心理负担终于压破极限,当着伟同父母的面大声用英语争吵起来。想不到的是父亲竟然懂英语,当然也就明白了事件真正的来由。不简单的是,父亲始终保持沉默。当后来伟同不堪压力向母亲坦白时,一家人都在担心父亲身体而一致统一对父亲隐瞒事实,岂不知父亲早已知道且反过来一直在向这个家庭隐瞒。这是一个令人深思的情节。父亲年轻时曾经逃婚从军,他本身也曾经是一个反传统的人。然而他终没有选择背叛传统而是中规中矩地继承了家业,可能是其内心的成长而改变也可能是大环境的潜移默化使然。然而,到儿子这一代,条件的转化导致文化传承的断裂便由不得父亲了,这时的父亲内心是悲哀而又矛盾的。然而父亲对儿子的举动最终还是妥协,他在simon生日的时候对simon说出了这一切,“如果我不让他们骗我的话,我怎么抱得了孙子。”simon听不懂高父的最后这句感叹,说了一句“I don`t understand”,高父也意味深长地回了他一句“I don`t understand”。一语双关,原因很明显了,父亲用心良苦地隐瞒了全家人,归根到底的缘由还是落在“家庭”这个概念上,如果没有后代的传承,家即不成“家”,一切皆无意义。于是他能默默地吞下儿子同性恋的事实,然后自己痛苦、也看着儿子痛苦地把戏演完。只要他能抱上孙子,一切都值得。在一个更崇高的目标(传宗接代)的感召下,个人幸福是无关紧要的;
与一个更高的道德标准(孝,无后即不孝)相比,骗婚行为的不道德是可以忽略不计的;在高尚的、抽象意义的“性”的统筹下,具体的、甚至与传统价值背离的“性”(同性恋)都是无伤大雅的。在这里,“家庭”成为了道德选择的终极标尺,一切合理与不合理都围绕这个主题而定夺。
最后,“性”的取向问题是本片绕不开的话题。
首先谈谈影片的由头——同性恋。正如李安自己所认为的,《喜宴》讨不讨喜,都和同性恋议题脱不了关系。中国人有个儿子是同性恋是件天大的事;但在海外,尤其是纽约,公开同性恋早已不是什么新鲜话题。这就给影片制造了一个很好的文化冲突,从而让影片故事的自然发展有了源头。导演李安自己说自己成长在一个很保守的士大夫家庭,个性也不是很叛逆,所以最能牵动其心的还是“伦理”。因而,他选择“同性恋”这个突破点来阐释自己面对不能尽孝,以及传统与现实间的种种矛盾的看法。李安自身的海外求学经历使他受到了极大的文化冲击,对自身从前所受的伦理教育产生了不信任感。因此,李安用《喜宴》的同性恋题材来做认同上的模拟,影片主角伟同既想拥有自我(做自己),又想尽孝道(为人子),身陷无法两全的左右为难,也正是李安自己所受文化冲击后的心情反映。[2]
另一个“性”的话题出自李安在影片中客串一把时说的唯一一句话“那是中国五千年来的性压抑!”这个话题又回到了影片的高潮部份婚礼宴会上,一场典型的中国式的婚宴,充满了中国特的喜庆气氛和各种搞怪的娱乐手段,场面的火爆让中国人尽兴,让外国人侧目。一参加宴席的外国人忍不住感叹“我以
为中国人都是柔顺沉默的数学天才。”这时,后面的一个宾客(李安饰)解释道“你正见识到五千年性压抑的结果。”对这句话,后来李安说明是为了“解释中国人喜宴的直接露骨。”[3]
五千年的性压抑,加上在西方异种文化的自然压制,可能只有喜宴是最好的释放了。宾客们可以起哄、灌酒、尽平日所想而不能,新人则被要求表演意味丰富的小游戏,在喜庆气氛的掩护下,文化的冲突得到了融合和宣泄,一切都是那么理所应当。然而,不用精神分析都能看得出来,这些行为的目的绝不在于营造喜庆,而是使性在这样的场合中,成为可以被谈论的东西,可以被娱乐的东西,因而在一定程度上是可以被分享的东西。这种分享载于文化特征,却超越了特征文化。西方人和东方人共桌痛饮,共同欢闹,共同观看东方式的笑话与节目。性作为繁衍种族的必要手段,是文化的一块基石,但是性活动本身
却又与中国传统文化中的道德准则相冲突。性,在中国一直处于尴尬的分裂的两个极端。一方面它作为实际行为被视为低级的、君子所不齿的,因而是避讳的;另一方面,它在形式上却是无比的光明正大冠冕堂皇,以至于“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性的功能化导致对其的道德化定义成为一张虚伪的画皮。而在婚宴这个特定的场所,一切宣泄都可以到道德的支撑点,性的道德功能,性的本质功能得到了完美的官方式的承认,因而压抑的欲望就像高压水一样在这个场合通过各种形式涌现出来。
影片的结局。
《喜宴》最后看似是一个完美的结局:葳葳最终没有去堕胎而是选择留下孩子,这无疑是给绝望的父母一个重生,虽然老两口互相并不明白事情的缘由。而simon很痛快地答应担当这个孩子的养父,伟同与simon的关系得到保持。一家人重新恢复平静,母亲给花草浇水,父亲在椅子上睡觉,伟同忙于工作,simon重新开始照顾伟同,葳葳则继续画画。然而,这只是一个表面现象,因为在分别时每个人的内心都是各怀想法的,分开时每个人也都是在流泪的。个体间的情感需要重重的隐瞒和欺骗来维系,而每个人在行骗和受骗的虚假中竟获得了真实的情感体验,在一个谎言的系统里,元素间却构成了和谐平衡的共在。这或许是中国传统文化的某种悲哀,但也可能是中国伦理文化的精妙所在。李安作了直白的表述“中国人讲厚道,就是装糊涂,各取所需,当然没法完全拿到他想要的东西,是各退一步。这种中庸之道为多数人奉行,原来古典教养下的人的在生活里就是如此行事,只要过得去,大家就睁只眼闭只眼。”[4]中国移动网上积分商城>平潭岛旅游
东莞市中考成绩查询只是影片的最后一幕,父亲在回国航班的登机出口处接受安检员检查时,双手向上大力上扬的动作让我不禁打了一个冷颤:我更愿意看作是代表传统的父亲向现行的异国思想的某种妥协,如果无力改变又对自身终有所益,那就接受吧!温情与冷酷,原来是一直在文化冲突中相互转化的,中西伦理思想的矛盾点于是在冲突中被包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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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李行健,《现代汉语规范词典》.北京:外国教学与研究出版社,语文出版社.2004.1
[2]张靓蓓,《十年一觉电影梦——李安传》, 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 2007.10 第61-62页
[3]张靓蓓,《十年一觉电影梦——李安传》, 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 2007.10 第51页
[4]张靓蓓,《十年一觉电影梦——李安传》, 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 2007.10 第6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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