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十八春》顾曼璐人物形象严琳西华师范大学文学院
摘要:张爱玲的文字雅俗共赏、灵动细腻。作为《半生缘》的底本,小说《十八春》在反映社会思想的复杂变迁中有其独特的文学史意义。本文主要就顾曼璐这一人物形象对文本展开剖析,揭示新旧交替时代中人物性格的矛盾性与复杂性。顾曼璐自私又无私、可悲亦可恨、温情而冷酷,她的悲剧性反映了黑暗时代与社会、封建思想残余与腐朽资本主义对女性的压抑与迫害,成为万千都市下层女性的缩影。
关键词:《十八春》;顾曼璐;人物形象
一、悲惨的人生经历
故事发生在二十世纪三十年代纸醉金迷而又浮华缥缈的旧上海。“可怜一块无瑕玉,误落风尘花柳中”。顾曼璐作为长女,为了维持家庭生计,让弟弟妹妹接受教育,被迫放弃与昔日恋人张慕瑾的青涩恋情及婚约,沦为舞女。
“门前冷落鞍马稀,老大嫁作商人妇”。衰而驰的她不得不委身于猥琐不堪、虚情假意的祝鸿才。面上是夫妻,究竟为姘头。谁知婚后祝鸿才三心二意,处处寻花问柳,最后竟无耻地将妻妹曼桢选作猎艳对象。
出于对曼桢与慕瑾的妒忌,以及对自身家庭地位的巩固,她竟心生毒计,纵容祝鸿才强暴幽禁妹妹曼桢,阻碍世均与曼桢相恋。最后病入膏肓、弥留之际,她不惜忍受曼桢的漠然与冷眼,委曲求全,劝谏妹妹为了孩子与祝鸿才结为夫妇。这个提议,体现了封建思想中女性相夫教子、依附于男性的家庭从属地位。
“人生一梦耳,何必十分认真?”无情的疾病、无尽的折磨以及黑暗的时代剥夺了曼璐风华正茂的鲜活生命,她的悲剧在于从来没有为自己真正地活一遭。她的人生就像是由一场场梦组合而成,不是虚幻的美梦,便是恐怖的噩梦,可悲的是,她沉浸其中,未曾醒来。
二、时代的牺牲品
三十年代的旧上海梦幻迷离,烟霏云敛;政权林立,时局动荡;经济萎靡,贫富悬殊;思想纷繁,新旧交替;社会浮华,鱼龙混杂。正是在这个新旧交替的时代背景下,张爱玲借都市男女的情感纠葛,再现社会生活,抒发家仇国恨。其以小见大的写作手法,与元代杂剧《拜月亭》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在这个新旧交替的时代,很多人并没有等到“拨开云雾见天日”的那一天,生命便迷失在漫无边际的夜中,被黑暗啃噬。顾曼璐便是万千人之中的一个典型缩影,被迫沦为时代的牺牲品。当曼桢从世均处得知的狠心之举后,只五味杂陈道:“制造她的那个社会已经崩溃了,我们也就忘了她吧。”那个不见天日的黑暗社会究竟还吞噬了多少个“顾曼璐”的生命,腐蚀了多少个“顾曼璐”的思想,埋葬了多少个“顾曼璐”的灵魂?细思极恐,如坠冰窖。
顾曼璐原本也是一名天真烂漫的少女,也可以拥有一份美满的爱情,也可以过上和普通女子一样柴米油盐、相夫教子的安稳生活,不过命运却与她开了无数个玩笑。恍然如梦的一生稍纵即逝。最后的她垂死病中、含恨而去。
无数个“顾曼璐”用血泪谱写了一曲悲壮的哀歌,激励着仁人志士们改造社会、救亡图存。她们无可奈何、不可避免地沦为时代的牺牲品,身陷泥泞、无力挣扎。
三、矛盾复杂的人物形象
“任何伟大的作家,都是伟大的人道主义者”。孙犁先生如是说道。张爱玲对女性思想的剖析尤为细腻,对下层女性的悲惨遭遇更是在字里行间充斥着人道主义关怀。她对女性人物的刻画并不是概念化、单薄干瘪的,而是着眼于人物的各方各面,致力于塑造一个立体化、丰腴饱满的人物形象。顾曼璐便是张爱玲笔下典型的矛盾复杂、具有深刻意义的女性形象。
甘露露个人资料根据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学说,当死亡本能向外表现时,它就成为破坏、征服的动力,表现为侵略的倾向。文本中讲述曼璐心生毒计之时,她的身体状态已经每况愈下,她不断地向外诉说自己病入膏肓、命不久矣。正是死亡本能的逼近,才使得她产生了破坏曼桢幸福的行为。这种行为是一种带有侵略性、攻击性的行为。她在潜意识里将死亡的外衣当成了保护伞,企图通过毁灭妹妹的人生来获取一种近乎病态的征服欲。
她自私又无私。为了帮补家庭维持生计,她甘心放弃爱情、沦落风尘,挑起家庭的重担,担起长与长女的职责。诚然,这种为了家庭而不惜牺牲自我的大无畏精神是伟大无私的。但对于母亲极力撮合曼桢与慕瑾,她不由得心生妒火;为了巩固自身家庭地位,她不惜以牺牲曼桢的幸福为代价,博得祝鸿才的欢心。由此观之,她又是一个自私善妒的妇人。
她可悲亦可恨。可悲之处在于她从生活的一个陷阱跳入另一个陷阱,挣扎无望的她已经无力爬出泥淖。可恨之处在于她感受到了生活给她留下的千疮百孔,却不遗余力地把这些苦痛强加给自己的妹妹,犹如蛇蝎毒妇。
她温情而冷酷。在弥留之际,她担心曼桢的孩子在祝家受尽欺凌,便不惧曼桢的淡漠,希望曼桢在她与世长辞后,接过母亲责任的接力棒,不失温情。可是,她对祝鸿才与前妻所生之女——招弟,非打即骂,毫无善意,此举不乏冷酷。
正是这一个个矛盾的文本裂隙,才使得顾曼璐复杂的人物形象有血有肉、跃然纸上。张爱玲对顾曼璐女性心理的深度挖掘,体现了其卓越的才华与文字功底,进一步阐释了深刻复杂人物思想的合理性。
四、桢璐对比分析
较之曼桢,曼璐显得更加老练、世俗、狠辣;而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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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地坛》中也说了:假如世界上没有了苦难,世界还能够存在吗?要是没有了残疾,健全会否因其司空见惯而变得腻烦和乏味呢?一个失去差别的世界将是一条死水,是一块没有感觉没有肥力的沙漠。这样的辩证思考道出了苦难存在的意义,既然苦难必须存在,那此生遭受残缺的自己是不是现世的救世主呢?这样一来,残疾的人生倒像是多了一层光辉的意义。至于为什么选择他充任苦难的角,史铁生说“只好听凭偶然,是没有道理好讲的”。就像《命若琴弦》里小瞎子问老瞎子:“干嘛咱们是瞎子?”老瞎子回答说:“就因为咱们是瞎子”。
三、把握生命的过程
在危机和痛苦之中,史铁生一步一步发现,生命的开始不由我们选择,残疾是宿命的结果,死更是必然降临,那我们唯一能够把握的就只有过程,只有生命的过程中蕴含着存在的意义和价值。《命若琴弦》就是史铁生“过程哲学”的形象演绎。一老一少两个瞎子说书为生。他们的生存信念是,当一个瞎子弹断了一定数量的琴弦就能拿着琴槽里的药方去抓药治好这瞎眼看看世界。但最后发现所谓的药方只是一张无字白纸。世代相传,支撑着瞎子艺人。老瞎子五十年弹断了一千根琴弦,到头来发现是个,“发现
那个目的原来是空的”,老瞎子觉得“身体里的一切都在熄灭”,因为“前面明明没有了目标”。但他还是将这个谎言告诉了小瞎子,他告诉小瞎子:“记住!得弹断一千二百根”。因为他省悟到:目的虽是虚设的,可非得有不行要不然琴弦怎么拉紧;拉不紧就弹不响。生命也是如此,明知死亡能把所有目的化作虚空,也要虚设目的,否则生命之弦无法紧绷;明知所有目的都是虚设,还有全身心投入。认识到目的的虚设和绝望之后,史铁生转入了对过程的关注,他甚至想,也许“上帝让我终身截瘫就是为了让我从目的转向过程”。他在《好运设计》里说:事实上你唯一具有的就是过程。一个只想(只想!)使过程精彩的人是无法被剥夺的,因为死神也无法将一个精彩的过程变成不精彩的过程,因为坏运也无法阻挡你去创造一个精彩的过程,相反你可以把死亡也变成一个精彩的过程,相反坏运更利于你去创造精彩的过程。于是绝境溃败了,它必然溃败。你立于目的的绝境却实现着、欣赏着、饱尝着过程的精彩,你便把绝境送上了绝境。是的,“事实上你唯一拥有的只有过程”,人生目的的虚设只是为了引出这个美丽的过程,让人在必死的路上更加精彩。这样一来,“怎么活”的问题又多了一个答案。
残疾让史铁生失去了所有的路,但却让他的思想一点一点铺成生命之路,不断治愈内心,努力向死而生。
参考文献:
[1]史铁生.史铁生作品集 [M]. 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5.
[2]段崇轩.论史铁生的小说创作[J].小说评论,2009 (06).
[3]李锐.自由的行魂,或者史铁生的行为艺术[J].名作欣赏,2011 (07).
桢则是纯真、独立、善良的代名词。她们之间性格迥异、大相径庭,却也不乏相似之处。
相似之处在于:对于家庭的责任感和使命感。曼桢为了维持家庭的生计,供弟弟妹妹读书,不辞辛劳,身兼数职,挣钱养家。甚至不惜与世均稍作疏离,为家庭赢得喘息的机会。而曼璐作为长,牺牲得更多。参见前文,无需赘述。
相异之处在于:
(一)教育背景不同
曼桢接受过新式思想的熏陶,往往一语中的,见解独到。譬如她能够看清事情的本质,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曼璐则因迫于生计,未能接受高等教育,她更多地受到了封建主义的荼毒、资本思想的腐蚀。
(二)对待异性伴侣的态度不同
曼桢则将自身视为独立自主的都市女性,不愿意让自己的家庭成为另一半的累赘,而试图通过一己之力
帮助家庭渡过难关后,再与另一半结合。譬如,她迟迟不愿意和世均谈婚论嫁,顾虑便在此。而曼璐则截然不同,她没有正当职业,她无意识地将自己视为男性的附庸,并且让他无条件地支撑自己的家庭。譬如,她和祝鸿才结婚的条件是让他全权负责赡养娘家。
(三)贞操观不同
曼桢在遭遇祝鸿才惨无人道的待被迫诞子后,对世均的爱情之火仍未熄灭。她从不认为这一切是她的错,她依旧认为自己拥有追求爱情的权利。旧式思想中女性恪守的贞操观“宛若春梦了无痕”,并未在她的心间烙下任何印记。而曼璐在向母亲交待曼桢的下落时,话里行间都充斥着旧式贞操观对女性的荼毒。由她看来,曼桢遭到祝鸿才的性侵后唯有嫁作他妇才是良计。
在二人的对比分析中,两个人物形象的塑造各有千秋。窃以为,曼璐的思想更为复杂、形象更加丰满。
五、结语
总之,顾曼璐作为新旧交替时代背景下被迫害至人性扭曲的典型女性形象,在浩瀚的现当代文学史中有其独特的文学史意义。旧社会中,一“顾曼璐”络绎不绝地涌向新时代,她们手足无措、踟蹰不前。她们是时代的牺牲品,她们在“吃人”的社会中迈向漫漫迷途,不问归期……
注释:
①《张爱玲文萃》,[M].北京:文化艺术出版社,2001,542
②《孙犁小说选.序》,[M],四川人民出版社,1982,3
参考文献:
[1]小思.苍凉的手势,张爱玲的悲剧意识[M].中国友谊出版社,2005.
[2]夏志清.论张爱玲[M].北京:中国华侨出版社,2002.
[3]张爱玲.张爱玲文萃[M].北京:文化艺术出版社,2001.
[4]秦军,王旭.论张爱玲小说中的悲剧人生[M].黑河学刊,2006 (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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