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评论·现当代文学
老舍《月牙儿》中人物形象的转变分析
蒋艾      南京林业大学人文社会科学学院
摘  要:老舍在《月牙儿》中以悲哀凄惨的笔触讲述了母女两代人被迫沦为暗娼的命运轮回的人生惨剧,故事以第一人称叙述展开,“我”在生活的步步紧逼压迫摧残下思想前后转变,也导致了“我”这个人物形象的不断转变,这也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当时社会底层女性体的现状。
关键词:老舍;月牙儿;女性;人物形象;转变
指导老师:缪军荣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9)-06-064-02
《月牙儿》是老舍先生1935年发表在《国闻周报》第12卷第12至14期上的中篇小说,文章以第一人称的角度,倒叙手法叙述了“我”,一位底层穷苦女性的艰苦生活、堕落的过程,全文以“月牙儿”为线索,营造了
一种清冷、凄美的意境。故事开始于一个悲剧,即女主人公年幼丧父,又以悲剧作为结尾,即女主人公在监狱中自甘堕落,不仅如此,整个故事的剧情更是一个又一个悲剧的套叠,就像是那弯凄冷的“月牙儿”,十年如一日的挂在漆黑的夜空中,冷眼旁观着“我”的彷徨、挣扎、堕落,虽然也穿插有几段短暂的温馨时光,却像是黑暗中游走的一两丝阳光,很快又被厚重的乌云所吞没。
本人对《月牙儿》中女主人公“我”的人物形象进行分析,“我”在故事中根据情节的推进不断成长,不断明白、看透现实的残酷,与命运挣扎无果后堕落、放弃,总共可分为八个阶段。
一、失去生父,母女相依
文章第一段是“我”在狱中的内心独白,狱中看见的月牙儿唤醒了“我”的记忆。第二段起,便是整个故事的开头了。当时不过七岁的“我”,穿着小红短袄,戴一顶母亲缝制的小蓝帽,在满屋的药味、烟味中,懵懂地接受了父亲的死亡。母亲的泪、装父亲的薄棺材与“我”的懵懂无知形成了强烈对比,“我”麻木地跟着出殡、和母亲一起为父亲上坟。年少的孩童对死亡没有什么认知,只记得天空中那“放出一道冷光”的月牙儿,自此,月牙儿便在很长一段时间成了“父亲”的象征。父亲死后,母女二人开始过上了艰难相依为命的生活,典当衣服、家中的大小物件、甚至母亲出嫁时留下的唯一一个嫁妆——银簪。母亲为了维持生计,不得不帮铺子里的伙计们洗臭袜子,年少的“我”这时逐渐懂得了生活的苦,学会了静静的观察,可怜母亲的操劳,却又无力改变现状,只能将内心的哀情寄托于那弯凄冷的月牙儿,这便是女主人公年少时作为一个年幼丧父的穷苦幼女形象的缩影。
二、母亲改嫁,短暂圆满
“妈妈嘱咐我不叫我别扭,要乖乖地叫‘爸’:她又给我到一个爸,这是另一个爸[1]。”文章自第七段起,有了一个小的转折,母亲为了生活选择改嫁,一开始的“我”对这个转变是恐慌的:“离开我们那间小屋的时候,天上又挂着月牙。这次的月牙比哪一回都清楚,都可怕……那可怕的月牙放着一点光,仿佛在凉风里颤动。”[1]但是改嫁之后,“我”和母亲的生活都迎来了转机,新爸供养了母女二人的生活,不再为吃穿而愁苦,“我”甚至还像其他孩子一样上学了。这时“月牙儿”这个意象作为父亲的象征意义逐渐褪去。“在这三四年里我想不起曾经看见过月牙儿。”[1]这时的“我”,是一个生活逐步回归正轨,有着完满家庭与条件的普通女孩形象。
三、母女分别,艰难独立
可是这段温馨圆满的生活持续了不久,文章的第十段开始,“我”的生活又进入了另一个低潮——新爸的忽然离去,使母女二人再次陷入了生活的困境。母亲在新爸走后为了重新支撑起家庭的生活负担,被迫走上了做暗娼的道路。这时的“我”也已经小学毕业逐渐懂事,母亲的选择让“我”感到羞耻,“我”对母亲既恨又爱,对暗娼行业的耻辱感与血浓于水的哺育之恩相结合,“我”也在这种感情的交织下不断长大。母亲又一次选择了“改嫁”,或者是说去给一个包子铺老板做姨太太更妥当。“我”必须自谋生路了,十几岁的少女,在命运的压迫下,不得不艰难地走向独立,却处处碰壁。这时的“我”才明白了母亲所做的一切是
那样的无奈,是对生活最后的妥协。“我这才真明白了妈妈,真原谅了妈妈。妈妈还洗过臭袜子,我连这个都作不上。妈妈所走的路是唯一的。学校里教给我的本事与道德都是笑话,都是吃饱了没事时的玩艺。”[1]腐朽的社会制度就像那残缺的月牙儿,它悬挂在万人之上的空中,人们永远也触碰不到它,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人们只能任人宰割,任何的挣扎和反抗都是无力的,人们终究逃离不过残酷的现实。[2]
老九门丫头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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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初触情网,受骗失身
就在这样的彷徨中,“我”遇见了人生中的第一个男人。他是胖校长的侄子,他的温柔、他的微笑、他的甜言蜜语像春风一般吹进“我”的生活里,解冻了“我”因为长期处于生活贫寒压迫下而冰冻已久的心。于是“我”“恋爱”了。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在懵懂中,将自己的身心全部交付与了来人。这一段又是文章的一个转折,女主人公“我”有了他的庇护,也过上了吃饱穿暖的安稳生活,可她的内心却是不安的,笔者认为这里有母亲第二次婚姻的悲惨结局因素影响,过于安稳的生活在女主人公眼里永远是更大不安的开始。果然,他的妻子上门来,祈求“我”放过他,“我”将破碎的心与行囊一块收拾起,离开了这个曾经 给过“我”安稳的地方。这时的“我”,已经不再是之前懵懂青涩的孩童或是初入社会的少女了,而是一个被迫成长的女人。
五、酒店打工,底线挣扎
“我”正式上班了。从男人家里搬出来之后,“我”到了一份酒店女招待的工作。我愿意用体力来换取工钱,却不愿意出卖自己,用肉体来讨好、服侍顾客,这是女主人公的底线,也是她在困苦生活压迫下的最后挣扎。即使每天累到和衣便能睡着,第二天又得比别人早去上班,但她喜欢这样的工作,这时的她仍是一个向往独立自主、自食其力的女性形象。
六、初步堕落,做姨太太
文章的第二十八段,是女主人公“我”堕落的开始。她因不愿意出卖肉体服侍顾客而被酒店辞退,为了养活自己,不得已将自己“卖给了一个男人”,她对现实看得清晰 而透彻,男人为了发泄而需要她,她为了满足温饱而出卖自己,这便是她堕落的第一步。迫于生活,为了不饿肚子,她的底线逐步瓦解,她的心理也开始 逐步扭曲:“可是,若真挣不上饭吃,女人得承认自己是女人,得卖肉!
[1]”,一个宁愿饿肚子、受冷眼、干累活也不愿出卖肉体的女性正逐渐向一个因为贫穷而不惜出卖肉体以换取金钱的女性形象转变。
七、完全堕落,成为暗娼
文章的第三十段,又加深了“我”的堕落。女主人公再一次遇见了骗走她身心的那位胖校长侄子的妻子,
从她口中得知男人再次背叛妻子离家出走寻欢作乐,她在有丈夫却过着没自由的小瓷人那里看清了社会中的男人,在母亲后来的两次改嫁中意识到男人对女人的利用和不负责任[3],于是
完全的堕落了自我,“我不想把自己专卖给一个男人了,我决定玩玩了;换句话说,我要‘浪漫’地挣饭吃了。我不再为谁负着什么道德责任,我饿。”这时的“我”已经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成为了一名和年少时所“憎恨”的母亲一样的暗娼,这个有点儿轮回意味的剧情引人深思。鲁迅先生曾说过:娜拉出走之后只有两条路,要么出走要么堕落。可老舍先生笔下的“我”与母亲却只有一条路,便只是堕落[4]。文中的“我”从读书时对母亲成为暗娼感到羞耻,拼尽全力与生活搏斗,以求不重蹈覆辙母亲的路,却越是挣扎越是清醒的发现:妇人只有一条路可走,那便是妈妈所走的路。于是,一个曾经那样自尊、自爱,那样希望自食其力的女子,最终也没能逃脱出卖肉体的命运。
八、暗娼入狱,自我放弃
当“我”选择自我放弃之后,悲剧便如山崩般倾斜倒塌,先是“病”,被母亲救回之后又不可避免地走向 了“衰”的低谷,母女二人心理日益扭曲变态,“我”视自己的身体为工具,以榨干自己为代价来养活母女二人。这时的“我”俨然已经成为一个在封建黑暗社会下的底层娼妓了。巡警的出现,才为这场悲剧画上了一个结局,“我”被送进感化院,却对感化院里的“空口号”、妇女被低贱的“卖”给男人这类的现象失望至极。在与前来检阅的大官发生冲突之后,“我”被送进了监狱,在监狱里“我”又一次见到了月牙儿,仍是第一次见它那般凄冷。
《月牙儿》中,老舍先生以现实主义手法再现了母女两代人由美好走向毁灭的过程,将控诉的矛头指向了黑暗的社会万象。“妈妈”也曾今想要以清白的贤妻良母身份生活,然而这一切带给“妈妈”的不过是一再被抛弃。“我”曾是具备传统美德的美好女子,却被生活一步步逼迫,最终和母亲一样成为暗娼,直至甘愿坚持娼妓身份,甚至在锒铛入狱后,仍然要承认以娼妓谋生的合理性。这样的人物形象转变折射出当时男权社会下底层女性生活的无奈与心酸,反映了一代人宿命的悲剧。
参考文献:
[1]老舍.月牙儿与阳光[M].北京:昆仑出版社,2004.
[2]李玲.《月牙儿》的苦难意识[J].辽宁大学学报,2007(4).
[3]赵西芝. 浅析男权意识笼罩下《月牙儿》的女性悲歌[J].文艺生活•下旬刊, 2017(6).
[4]纪娜. 解读《月牙儿》命运轮回的生命隐痛[J]. 文学教育(下), 2016(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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