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样才能写出一首有意境的歌曲?
怎么写出这些呢?你这个人得有一份敏感。做一个敏感的人,必杀技就是善于在自己过去的伤疤上撒一把盐。因为你已经了解到放多少盐、放在哪里、这个疤结了多久你又揭开的那种痛苦。什么叫痛得入心,什么叫痛得入骨,入心和入骨又有什么样的区别……这样就可以成为一个敏感的人了。(掌声)
观众:刚刚你说到《吸烟的女人》之后创作的歌词。你是如何训练这种意境的组句,从而给到歌手“一条青筋”的?
林夕:不是一朝一夕的。我先说说自己所做过的事情,就是看大量不同的书。看书不能“挑食”,你以为写情歌就只看爱情小说?那是不够的。因为爱情小说专写爱情,就不到社会学的手法对比爱情出来。你要在“非常有自己的特”和“普罗大众都有共识”之间到一个点,就要在阅读方面不能够偏食。看书方面我是非常“杂食”的:小说、散文、戏曲……题材包括宗教、哲学、社会、政治、时事。
如何做到让那条青筋出来呢?我的一些经历对此有很多帮助。我在商业电台工作的那十几年,
平均每周都要想出一两句口号,这种训练很宝贵,相当于一个广告、市场策划的训练。市场策划这么机械化,相对文学这种很浪漫的东西来说好像很矛盾,但是并没有。一样东西中矛盾的结合,才能真正让你的文字用得很精准,在大众的理解力和自己的个性、特性之间到最黄金的平衡点。
林夕写的歌另一个很重要的经验:这个世界上什么口号最具有洗脑的功能,即最能显出一根“青筋”来?就是选举时的口号了。所以我会时不时看下政治人物重要的演讲,包括奥巴马选举时所有的宣传、演讲内容。在那里能学习到最精炼、最有说服力、最感染人的(文字)。
记者:你对人慢慢变老和随时都可能会死的态度,有什么想法?我很喜欢你的一首词:“无常才是真灿烂,动人在变幻。”
林夕:这个就回应到杨千嬅那首《镜花水月》。老实说,为了面子问题,我肯定不好意思回答你,我都很怕死的。(笑声)但是我也会说,对于人随时会死,我自己现在是接受的。只不过接受的表情是怎样?从弘一法师李叔同的所作所为,看得出他真的是笑着接受的——他留下了四个字:“悲欣交集”。能做到这样很难。但你如果问我这一刻,我就只要“欣”,因为生命中有很多事情值得做。当然,李叔同所说的“欣”字有其它解法,大家如果想进一步了解,
可以买我的书看。(笑声)因为我大量的散文是真的涉及这个题材。
观众:你签约年代很高产,每年差不多写200首歌,平均2-3天就要完成一首歌词。你是怎样做到的?
林夕:只要你全神贯注、非常投入、非常热爱一件事情。就好像妈妈救儿子一样,那时她可以力大无穷地抬起一辆汽车。现在回想起一年几乎写200首歌词,我自己都觉得很难解释。那段日子可以说是一种非人的生活,就好像一世做了人家三辈子要做的事。但因为我本身是太爱做这个事情了,所以沉醉在里面的时候,我是不会记得日子是怎样过的。
当然,那时候也训练出我的一种本能,就是三头六臂,最高峰的时候可以一边听Demo写歌,一边看电影,或一边追日剧。我可以一边追着字幕跟着剧情,一边写歌词,还能在追着剧情的同时跟着剧情一起哭,但哭的同时还继续写歌词。
王菲有一首歌叫《红豆》。当时电视正播放日剧,女主角煮着红豆,因为心里想着要说分手,就把红豆煮糊了。我一路想着旋律一路想歌词,一边跟着剧情。那个女主角表情非常悲怆,哭着哭着我就跟着她哭,后来就有了这首《红豆》。那段高产的日子就是这样过的。
现在年纪大了不行了,写到今天,真的是越来越慢了。为什么还要写呢?我时常提醒自己勿忘初衷,要做有意义的事情;如果我继续写过往已经写过的东西,或者站在同一个角度、同一个层次,用同一种手法,何必要写下去呢?所以我继续写的话,应该是非常谨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