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稿日期］２０１７－１１－１２
［作者简介］郑杰祥，男，河南省社会科学院研究员，主要从事夏商周文物考古及有关历史研究。
甲骨卜辞中的“示”即“禹示”新探
郑杰祥
（河南省社会科学院历史与考古研究所，河南郑州４５０００１）
摘要：根据殷墟卜辞所记，商王朝不仅隆重祭祀本族祖先，同时还对有功于商王朝的异族功臣进行隆重的祭祀。古代夏族祖先大禹以平治水土、规划九州而著称于世，《诗经·商颂》等文献记载商人对夏禹多有颂扬，殷墟卜辞也应记有商人对夏禹的祭祀，卜辞记有“示”，当释为“禹示”，应当就是商人祭祀夏禹的真
实记录。
关键词：
示；禹示
中图分类号：Ｋ８７７．１ 文献标识码：Ａ 文章编号：１００１－０２３８（２０１８）０１－００
０４－０４
殷墟甲骨卜辞记有“
示？”（《续》３·１·１）。“
”，又写作“”（《合集》
１４３５３）与“
’之一形言之，或为
虫，或为它，或为虫，
或为蜀，
或为’，从‘
’，‘
’即又，像人手执之，与‘
’作‘’之本形既只作‘
’于此即‘禹’
之初文。”又云：甲骨文有“
’与‘
’，从‘
’字，云：‘齿病朽缺也’，丘主切，即
龋之异文，从虫，从齿，与契文合，尤为此字当释‘龋’之切证。‘龋’一作‘
’、‘
’）……云梦睡虎地一一号秦墓所出竹简有‘
’字应该就是‘
，
金文作
，
为’演变为‘
’演变为‘万’同例。……（
’，后来也演变
为‘禹’，
土字旁加于跟
”字当即
文献所记应龙之象形，而在古代传说中，禹就是应龙的化身。《国语·周语》下：禹治洪水“高高下
下，疏川导滞。”《韩非子·五蛊》：“中古之世，天下大水，而鲧、禹决渎。”《楚辞·天问》：“应龙何划？河海何历？”王逸注：“有翼曰应龙。……禹治洪水时，有神龙以尾划地，导水所注当决者，因而治之也。”《广雅·释鱼》：“有翼曰应龙。”《文选·班固＜答宾戏＞》
曰：“应龙潜于潢?，……
不 其能奋灵德、合风云、超忽荒而踞昊苍也，姑夫泥蟠而天飞者，应龙之神也。”，李善注引项岱曰：“天有九龙，应龙有翼。”吕延济注云：“应龙，有翼之龙也。”闻一多《＜天问＞疏证》云：“古称鱼鬣亦曰翼，《文选·高唐赋》‘振鳞奋翼’，注曰：‘翼，鱼腮边两鬣也。’”又云：“禹治水有应龙划地之瑞，……则应龙划地即禹‘决渎’之蓝本，而禹即龙之化身。……古‘禹’
字作
（虫）、
从
”字正像“腮边两鬣”
应龙的象形，应为“禹”字之原始文字。《仪礼·乡射礼》：“龙首，其中蛇交。”郑玄注：“蛇、龙，君子之类也。”贾公彦疏：“《易》云：‘龙战于野，其血玄黄。’郑注云：‘圣人喻龙，君子喻蛇’，是蛇、龙总为君子之类也。’”《淮南子·览冥训》：“服应龙。”高诱注：“驾应德之龙。”由此可知，禹因平治水土、为民除害而有功于社会，古人早已将其喻为神龙，视为道德高尚的圣人。
殷墟甲骨卜辞所记“
河十牛、卯十牢？
王亥燎十牛、卯十牢？上甲燎十牛、卯十牢？
辛巳卜，贞：王亥、上甲即宗于河？《屯南》１１１６
辛未卜： 上甲即宗于河？《
屯南》２２７２“将”、“祝”、“燎”、“卯”、“
示”即“禹示”新探
示”、“多后”皆指商族先祖。王震中先生评论这
些卜辞记载云：“商王刻意将上甲与河或者是王亥、上甲与河安排在一起祭祀，又特别占卜王亥、上甲是否即于河宗，或是否唯有上甲即于河宗，这些都说明王亥、上甲与河有着特殊的关系，这种特殊的关系即起因于：先是‘王亥托于有易（扈）、河伯仆牛’；后来上甲微‘假师河伯以伐有易（扈）’”［９］，从而使商族转危为安。商族对河族的帮助感恩戴德，因此也为河族祖先建立宗庙，对其进行隆重的祭祀。
与伊尹、河伯相类，文献多记商人对夏族祖先大禹的贡献，也怀着崇敬之心并广为颂扬，《诗经·商颂·长发》云：“洪水茫茫，禹敷下土方。”意即洪水泛滥成灾，漫流无边无际，大禹治水成功，分划出九州大地。《商颂·殷武》又云：“天命多辟，设都于禹之绩。”意即上天安排众国君，建都于禹所治理的大地之内。春秋时期《叔夷钟》也云：成汤“咸有九州，处禹之堵（土）。”说成汤建立的商王朝政权就位于禹所治理的九州大地之上。《史记·殷本纪》引《汤诰》云：“古禹、皋陶，久劳于外，其有功乎民，民乃有安；东为江，北为济，西为河，南为淮，四渎已修，万民乃有居。”意即古有大禹、皋陶，四处奔波，为民操劳，民心得以；他们治理了黄河、淮河，疏浚了江水、济水，使广大众有了稳定的居室处所。这是商王成汤在建立商王朝政权伊始，就告诫众臣要以大禹等人为榜样，“有功乎民”，为民众的安居乐业做出贡献。商人对禹的功绩如此重视，也必然对他进行祭祀，如上文所引《尚书·盘庚》记盘
庚曾对众臣们说：“兹予大享于先王，尔祖其从与享之。”这些众臣之中就包括夏族大臣，《尚书·多士》云：“夏迪简在王庭，有服在百僚。”孔颖达疏：“夏之诸臣蹈道者，大在殷王之庭，有服行职事在于百官。”刘起荱先生引王先谦《＜尚书＞孔传参正》云：“夏之人有进择在（殷）王庭而大用者，有服事在百官而小用者”［１０］，意即商人虽然推翻了夏王朝，但仍选拔能干的夏族遗臣任职于商王朝。这些任职于商王朝的夏族诸臣祖先当然也同样随同商王祖先享受着商人的祭祀，上引卜辞所记“禹示”（《续》３·１·１）即其一例。卜辞还记有商人将禹合祭于本族祖先的活动，如卜辞云：
……辛、祖丁一牛？禹（
）示三牛？《合集》１４３５４
第一辞“辛”，可能指“祖辛”，是祖丁的父亲，二人都是商王朝的直系先王。祖辛、祖丁既然都是具体的人名，“
在辛亥日贞问：各用１只羊乇祭先公上甲与匚乙、匚丙、匚丁３位先公，用１头牛乇祭示壬、示癸２位先公，是否吉利。与下辞文例相同，上引卜辞当标点如下：
辛巳卜，大贞：侑自上甲、元示三牛、二示二牛？十三月。《合集》２５０２５
此辞全文意即商王在某年十三月辛巳日占卜，有贞人名大者负责贞问：各用３头牛侑祭先公上甲、庙主
元示，用２头牛侑祭先公示壬、示癸，是否吉利。由此推知，商人所祭祀的“元示”庙主当不是指的上甲。《说文·一部》云：“元，始也。”据此我们认为商人祭祀的“元示”庙主可能指商族近祖先公上甲以前的远祖先公集合庙主。卜辞记有“上示”（《合集》１０２），可能专指商族近祖先公上甲，他是商族第一位以天干命名的近祖先公。卜辞记有“大示”（《合集》１０１１１），当指商王朝开国君主大乙及其以下的直系先王［８］。至于卜辞所记的“小示”（《合集》５５７），则是指商王朝直系先王以外的“诸旁系先王”［１３］集合庙主。总之，从上引卜辞所记“禹示”庙主曾合祭于商族远祖先公、近祖先公及多位直系先王庙主分析，足见商人认为商王朝虽然是在推翻夏王朝的基础上建立起来的，但是对于夏族祖先大禹治理洪水、民心的贡献仍然怀着崇敬之心。文献多记有商人颂扬大禹，同时也祭祀大禹，殷墟卜辞所记“
示”，应释为“禹示”，当是商人祭禹活动的真实记录。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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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郭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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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１期 郑杰祥：甲骨卜辞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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