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国贤作品]话说双第华侨农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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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住的这座城市,雅称荔城;所在的这个区,叫荔城区;住宅所在的小区,叫荔园小区。延寿溪从楼前绕过,溪边有几十年树龄的老荔枝树,盛夏季节,点点鲜红的荔枝果往溪面垂下来,如果荡舟溪上,就可以随手摘下一串尝尝鲜的,果农都不予也无法干预的……
尽管与荔枝如此有缘,然而那天傍晚,当我一眼看到龙海双第华侨农场场部那棵树龄并不太长的荔枝树时,还是大吃一惊:这植物竟如此有灵性啊!我稍稍地侧一下身就看出,这荔枝从根部就分出两根躯干,两根躯干再分出两支,就是两个“V”字形,真像学潮中学生伸出的手势(英语胜利的第一个字母);所谓的“胜利”,在古代,不就是“中第”吗?大地有情,连长出的树都在隐喻这双第农场的前世今生啊!
龙海是个熟悉的陌生地。说熟悉吧,有一任莆田市长是龙海人,且与我接触较多,知名度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喽;往过去说,1975年龙海县委书记刘秉仁调任莆田县委书记。龙海本是鱼米之乡,刘秉仁在那里做得十分出,是全省闻名的“大寨县”,但到了莆田却弄得十分困顿,最后快快离去……1977年刘秉仁升任龙溪地委书记,再次把“学大寨”搞得轰轰烈烈。
使龙溪地区(即现漳州市)成为八闽瞩目的富庶之乡。这种局面维持了相当一段时间,直到1985年我在乡镇任职,还被组织前往漳州地区参观学习甘蔗种植经验。
说陌生吧!我是第一次踏上这片土地的,刨去近年陆续割出的海沧区、龙文区和角美开发区,我连车子都没有经过她的辖区。以至此次来,错过了高速公路出入口,颇费一番折腾。好在主人热情引路,才顺利抵达。
如今盛行文化热,龙海自不例外,主人发给我们一个文件包,装满了书籍,外加当地作家海迪和叶子送的长篇小说以及双第华侨农场的资料,是沉甸甸的一包,而那本“漳州历史文化丛书”龙海卷,书名就叫《文化龙海》。
我吃文化这碗饭,自然不能不对文化多留一份心,读《文化龙海》,有两篇介绍“漳郡(也是龙海)进士第一人周匡物”的文章,就是这华侨农场的“双第”二字的由来。从漳州南郊九龙岭下著名的木棉亭往南望去,这座势如握拳的山初名天城山。唐德宗贞元、宪宗元和年间(785-820年),周匡业、周匡物兄弟曾在山南清安禅寺读书,退休后隐居生活于此(存疑)。地因人传,兄弟一人先中了进士,这天城山就被朝廷命名为“名第山”,后来另一位也中了,因而再改“双第山”。弟弟周匡物的记忆力和文才都比哥哥好,考了个进士第四名参加殿试,并有两首诗被收入《全唐诗》,都与“双第山”有关,且写得清新不俗,不似现在的诗人有股令人掩鼻的酸气。兹录于下:
自题读书堂
窗外卷帘侵碧落,槛前敲竹向青冥。
黄昏不欲留人宿,云起风生龙虎醒。
隐 居 歌
郑容和资料谁家作桥溪水头,茅堂四月如清秋。
白云已过暮山紫,黄鸟不鸣春自幽。
掀髯背向孤舟立,犹记仙源旧曾入。
再打疏篷醉不知,桃花一夜新流急。
哥哥周匡业则没有只言片语传世。两篇文章都只说“周匡业兄弟俩”,不说谁是兄谁是弟,这就没有任何问题了。
从双第农场回来的那天夜里,我翻看农场办公室陈志明主任送我的《双第清安禅寺》。它收入了《漳州市志》《龙海县志》《闽南日报》《龙海乡讯》《龙海文史资料》等关于周匡物兄弟的记载,都称周匡物是漳州1300年立郡以来的第一个进士。遂怀疑弟弟是第一,那么哥哥是第几呢?该书的《进士名表》这样排列:周匡物在第一栏,登第时间唐元和十一年(816年);周匡业在第四栏,登第时间贞元八年(792年)。中间隔了两个人,兄弟俩何以相差这么大。说实话,我对朝代纪年不熟,如果没有括号里的公元纪年,还真看不出问题来。但该书资料翔实可靠,稍为用心,便看出悖谬之处。据清嘉庆版《龙海县志》载:匡物以登元和十一年(816年)进士,建漳1300年来龙溪第一进士,其兄匡业于贞元八年(792年)以明经登第。匡物官至高州刺史,匡业为鄱令,兄弟齐名。
公元792年比816年早了24年,可是做弟弟的就凭着两首诗把哥哥“第一进士”的位置霸占了200多年,如不纠正,还将继续错下去。我对“明经登第”不太放心,特地查了《现代汉语词典》,就是“通晓经典考中进士”之意啊!
如此明显的错误漳州人为什么没有发现,或者发现了也不说。也许就像莆田人说16岁的长乐姑娘舍祖产到莆田建大型水利工程木兰陂,仙游人说天降飞钱建南门桥和文庙一样,背后有什么难言之隐,外人不得而知。
我愿意相信龙海人的诚实,农场陈志明主任不经意间的一句话更坚定了我的看法。他说,这里也有土楼,而且还是明代的建筑。我问在哪里?他答就在场部附近。果然上车人还没坐稳便到了。土楼就在双普公路边上,三个大门,东大门与公路的距离仅10米。这是一座单层的圆形土楼,一周过去,约有50户人家,一般情况,一家就是一间,大部分人家门上方都有个方形的小窗,想是过去拥挤的年代,在房内铺上一层楼板,搭上一层低矮的阁楼吧!家家户户都还在住人,门框上今年贴的春联依旧鲜艳喜气。这个季节,成年人全部出门做工去了,小孩子也是上学时间;在家的,多是老妇,我走进一道门,竹椅上端坐着一位神态悠闲的老奶奶。问起来历,回答说是从娘家嫁过来,就一直住在这里。说完浮现一副甜美的微笑……
我们绕了一周回到东大门,顺手拍下绿的门牌:这土楼没有另起大名,就以地名为名,叫洲仔土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