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白居易的“闲适诗”及其思想内蕴
白居易的名诗摘 要: 本文主要以白居易的闲适诗为研究对象,阐析白居易闲适诗的内涵,“闲适”包括闲境、身闲适、心闲适、忘适四个层次;将白居易的闲适诗分为“自适”与“适俗”两个方面的内容,从雅俗、世俗、庸俗三个角度解读白居易闲适诗中的“尚俗”问题;进一步解读闲适背后白居易思想内蕴的丰富性与复杂性。
关键词: 白居易 “闲适诗” 内涵 内容 思想内蕴
一、白居易“闲适诗”的内涵
白居易在《与元九书》中为闲适诗作的界定是:“或退公独处,或移病闲居,知足保和,吟玩情性者。”[1]因而白居易所谓的闲适诗应该是一个人没有公事的烦扰,独处闲居时体会到的知足与保和的审美体验,并将这种情感体验用诗歌的形式记录下来的文学作品。“闲”是“适”的前提和基础,“适”是“闲”的目的和旨归,闲适是融合在一起不可截然分开的。在白居易的闲适诗中,“闲适”可以分为四个层次。
(一)闲境。闲境是产生闲适思想的前提,外在环境的清幽闲静能够引发内心的安宁,让人忘却或暂时逃离世俗的喧嚣烦扰。白居易无论身在何处,总会想方设法为自己营造一个清幽的生活居住环境,在京城,曾与元稹到永崇里华阳观闭门读书;后在新昌坊租房居住,室名“松斋”;后搬家宣平坊,精心布置;贬官江州时,
在庐山筑遗爱草堂,环境雅致;回京后,在新昌坊购宅居住,居室考究;在洛阳任职时,又在履道里筑白氏宅园,晚年长期居住于此,后来此地成为一个著名的园林建筑。他在居室前植树养花、修台筑亭,为自己打造一方宁静的天地;无论在京任职,还是贬官外地,但凡有名胜古迹、山林泉石的地方,都留下了他的足迹,他在大自然的秀美中,寻求着内心的宁静与豁达。在他的作品中,处处可见对闲境的描述:
永崇里巷静,华阳观院幽。轩车不到处,满地槐花秋。(《永崇里观居》)
风竹散清韵,烟槐凝绿姿。日高人吏去,闲坐在茅茨。(《官舍小亭闲望》)
(二)身闲适。人的生活包括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两个层次。身闲适属于物质满足层次,即衣食无忧而又有闲暇的时间。在白居易前期的闲适诗中,经常不厌其烦地表现出追求感官享乐和感性适意的生活态度,描写物质生活的琐碎与满足,自己的衣食住行和俸禄多少也经常出现在他的作品中,“常常渲染着日常生活的慵懒和肢体的快适中,寄托着他心灵的愉快和满足”,[2]他还常常通过写别人的忙衬托出自己的闲,从而寻求内心的平衡,自我宽慰对现实的不满。
名利场,鸡鸣无安居。独有懒慢者,日高头未梳。(《常乐里闲居》)
俸钱四五万,月可奉晨昏。廪禄二百石,岁可盈仓铩#ā冻醭户曹喜而言志》)
(三)心闲适。心闲适是超越了身闲适的精神境界,是超脱了尘世欲望的烦扰体验到的保和的心态。“‘和’是中国传统美学的一个重要范畴,而白居易所谓‘保和’主要是指审美主体保持‘和’的审美心境。不但强调审美心理的节情以中,而且从根本上注重情性的柔顺温良,将它作为一种人格修养来强调,白居易在知足中得到感情的净化和升华,并逐渐达到道家超功利性的淡泊和佛家的无欲无求”。[3]由身闲适到心闲适,是从物质到精神的提升。
尽日松下坐,有时池畔行。行立与坐卧,中怀澹无营。(《怀》)
或吟诗一章,或饮茶一瓯。身心一无系,浩浩如虚舟。(《意》)
四是忘适。是一种至高的道的境界。白居易在《隐几》诗中表现了对“忘适”境界的向往和追求:“身适忘四支,心适忘是非;既适又忘适,不知吾是谁。百体如槁木,兀然无所知。方寸如死灰,寂然无所思。今日复明日,身心忽两遗。”虽然在白居易的作品中,并不能处处看到“忘适”之作,但是当他不再关注于个人的穷达荣辱,而是以保和之心欣赏着大自然的美,感受着人生的真谛,不再故意追寻适的境界时,反而不时在作品中展现出“忘适”的境界。
昼倦前斋热,晚爱小池清。映林余景没,近水微凉生,坐把蒲葵扇,闲吟三两声。(《小池二首》)
得意言语断,入玄滋味深。虽然相顾哂,心适而忘心。(《舟中李山人访宿》)
闲适是一种审美境界,一种情感体验,这种情感可以是积极乐观的,是志得意满后的喜悦之情;也可以是淡然孤寂的,是人生失意后的自我安慰;更应该是豁达洒脱的,是无论穷通与出处,都能够优游自在地感受自然之美、生命之美的道的境界。
二、白居易“闲适诗”的内容
白居易的闲适诗具有很强的“尚俗”性,他追求诗意的通俗易懂,使童子能吟、老妪能解。本文从“尚俗”角度,将白居易的闲适诗分为以下两类。
(一)自适诗。“自适”是一种类似于“逍遥游”的精神境界,不为外物所累,超然于物外的达观、淡然,这种“心闲适”与“忘适”的心态投射到诗歌创作中,即形成白居易闲适诗中的“自适诗”。白居易的诗歌作品有着通俗易懂的特点,“自适诗”的特点是雅俗。这种诗歌主要产生于白居易生活的后期,尤其是中隐于洛阳之后。经历了宦海的沉浮,白居易对世事和人生有了更清醒的认识,越是到晚年,他对名利看得越淡,倾心于佛道思想中的淡泊宁静,这时的他更多地表现出对纯粹的精神生活的追求,这种精神的愉悦不再需要从物质生活的满足中派生出来,而是从自我纯粹的审美感受中体现出来。他在《序洛诗》中曾说:“自(太和)三年春
至八年夏,在洛凡五周岁,作诗四百三十二首。除丧朋、哭子十数篇外,其他皆寄怀于酒,或取意于琴,闲适有余,酣乐不暇。苦词无一字,忧叹无一声。岂牵强所能致耶?盖亦发中而形外耳。斯乐也,实本之于省分知足,济之以家给身闲,文之以觞L歌,饰之以山水风月。此而不适,何往而适哉?”[4]具体诗歌作品在前文已经列举,此处不再赘述。
(二)适俗诗。是一类满足于世俗价值体系认同的诗歌作品。作者受到世俗价值体系的影响,在作品中遵循世俗的标准寻求一种物质的和精神的满足。这种“身闲适”的心态投射到诗歌作品中,即形成白居易闲适诗中的“适俗诗”。“适俗诗”的特点是世俗或庸俗。“白居易的闲适,是在名与利大体得到满足的前提下产生的,他并不正面地否定名利,排斥对名利的欲望……而是融入折衷调和,归于无形的境地”,[5]“世俗文学当然不等同于庸俗文学,‘世俗’本指民间的风俗习惯,或曰大众习俗。世俗文学本指那种反映大众习俗、普遍市井生活情趣为主旨的,以满足大众消遣、娱乐为目的的,不刻意追求高雅艺术形式的文学”。[6]白居易的适俗诗主要产生于前期,他在作品中时常表现出满足于物质生活所带来的舒适,用慵懒闲散的方式麻痹对现实的不满带来的内心苦痛。他不厌其烦地描写自己的衣食住行和为官的俸禄,在对比中寻求心理的平衡,追寻和满足于物质生活,反映“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心态,这是适俗社会普遍的价值取向,也是白居易诗歌中“世俗”特点的表现。但是他经常睡到日上三竿,饮酒到通宵达旦,并且津津乐道于不需付出体力劳动而衣食丰足的惬意,这样的作品则经常表现出“庸俗”的特点。如:“新浴支体畅,独寝神魄安。况因夜深坐,遂成
日高眠。”(《春眠》)
三、白居易“闲适诗”的思想内蕴
(一)儒释道思想的融合。白居易出身于仕宦之家,自小受到儒家思想的熏陶和教育,儒家思想已成为他生命中挥之不去的一部分。“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是白居易一生所奉守之道,孟子所谓“得志,泽加于民;不得志,修身见于世。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7]这段话反映了儒家从容进退的文化心理和人生态度,白居易传统地继承了这一点。庄子曾说:“忘足,履之适也;忘腰,带之适也;知忘是非,心之适也;不内变,不外从,事会之适也;始乎适而未尝不适者,忘适之适也。”[8](《外篇・达生》)这种思想,直接体现在白居易的《隐几》诗中,在他的闲适诗中,也在努力寻求着这种忘适的道的境界。白居易自号“香山居士”,晚年更是潜心佛学。儒释道思想的融合是中国古代文人共同的思想取向,前期初入仕途,意气风发,以儒家进取精神为主;后期仕途失意,对现实有了清醒的认识,则用佛老思想与儒家思想相调和,从而寻求内心的安宁、心灵的慰藉。